讓寬容的陽光普照

小時候，坐在“三八線”的那一邊的同桌偷偷用了你的橡皮，你怨恨在心并向家人抱怨，這時，他們會告訴你，要寬容；好朋友在背后說你壞話，你發現了，于是你納悶著為什么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這么待自己，這時，有人會告訴你，要寬容。于是，你在自己的心底里放著這么一個詞：寬容。

但是，你不會去想，寬容是一個什么樣的東西？只是從小到大，不管是老師還是家長，都這么告訴自己，做人要寬容。那時，我們不會做過多的思考，只會乖乖地記下。基于二十年的生活經驗，我覺得寬容是一種生活態度，不管是對那些你看不慣的人，還是對那些你看不慣的事，你都能寬容待之。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得到呢？即便是我們所尊敬的很多人，他們也都多多少少曾經為不寬容所束縛。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長久堅持如此的生活態度，那便是圣人了。關于寬容，我也就想過這么多。

直到閱讀了房龍先生的《寬容》一書，他所呈現給我們的對寬容的理解則是另一個層面上的，不僅僅局限于個人。他從國家層面、宗教層面來論述這個話題。乍一看，還有些不解。仔細品讀才發現作者帶著我們到了一個視野更加寬闊的地方來看待某寬容這個命題，這對于解決我們心中關于國家關于宗教某些現象的困惑是很有幫助的。

本書中，作者以獨特的視角審視了從古希臘到公元十八世紀間的西方歷史，包括政治、文化、宗教等各個領域的發展與變革。本書名為“寬容”，但作者在講述歷史的同時卻一直在討論人類的“不寬容”。房龍先生認為，不寬容分為兩種：一種是“個人的不寬容”，這種不寬容會導致社團內部極大的不快，但是不存在劊子手，不存在監獄，雖然愚蠢，但影響有限；另外一種是“官方的不寬容”。它有浩大的權力，它除自己的力量之外不承認任何權威，一旦亂發起脾氣，便可以置無辜的人于死地。作者在本書中重點論述的是后者。

正如一群狼不容忍一只與眾不同的狼就一定要除掉這個不受歡迎的伙伴一樣，作者認為，在人類社會中，不寬容不過是人們自衛本能的一種具體表現。這種“不寬容”可以包括宗教不寬容、宗族不寬容、階級不寬容以及許多其他的不寬容。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教會就必須對所有會威脅到其地位的思想革新和科學實驗表示不寬容；為了在資源貧乏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一個民族就必須對其他與之搶奪生存資源威脅其生存的民族表示不寬容；為了保住革命的果實，一個新建立的政權就必須對可能顛覆自己的反動勢力表示不寬容。

（一）

我們仰面看到同樣的星辰，并肩走在同一塊土地上，住在同一蒼天覆蓋之下。每個人自己選擇尋求最終真理的道路又有什么關系？生命之謎如此難解，通向答案的道路不應該只有一條。

——昆塔斯?奧里利厄斯?希馬丘斯

作者在書中引用了這么一句話，讓我感觸頗深。當蘇格拉底、伊拉斯謨、蒙田、布魯諾等這些為追求真理而與統治者相抵觸并最終受害的偉人們的悲壯的生命歷程展現在我們眼前，我們卻苦于無法思索出為寬容而戰的意義時，這句話給了令我們滿意的答案。

在作者看來，寬容與專制之爭貫穿人類文明史，今天的異教徒到了明天就變成正了正統，而又馬上與持異見者成為死敵。耶穌以身殉道，向世人展現了其博愛與仁慈的秉性，打破了猶太教的偏執與無知，然而往后的基督教得勢后卻又設立宗教法庭殘忍地迫害那些持不同意見的所謂的“異端”。那些主教們無時不刻不在妄圖阻止知識的蔓延，他們容不得任何威脅其地位與勢力的事物存在。各種政治派別、宗教團體之間相互爭斗，用作者的話說，便是“從一種不寬容到另一種不寬容”。因此，便有了這樣一幕又一幕令現在的人們震驚并不解的結局：

蘇格拉底以毒害青年的罪名被處以死刑；

鮮花廣場的火燒死了布魯諾；

堅固的巴士底獄禁錮了伏爾泰；

……

我們困惑，我們不解，他們只是宣揚了自己的哲學觀點，至于處死么？但是，他們的言論在當時確實已經威脅到官方的統治了，如果你站在當時政府的立場上，你會成為贊成這樣的處理方式的。也許你會說，言論應該自由的。但是，自言論自由一詞被提出之后，又有幾個時代幾個國家真正做得到呢？有限范圍的言論自由是被允許的，一旦威脅到當權者，別說言論自由了，連行動自由都沒有！也許你會問，可是這么做對他們而言真的是對的么？異見必然永遠存在，殺得了一個，也消滅不了所有的呀？我也想不通，只是覺得，也許當時的統治者們都偏執地認為自己代表著神的意志，因此他們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才有了能消滅多少就消滅多少的做法吧。然而，這樣的處理方式并沒有得到其所想達到的效果。縱使蘇格拉底死在了監獄里，卻阻擋不了其生前最有力的吶喊；縱使鮮花廣場的火燒死了布魯諾，卻永遠泯滅不了他為寬容而戰的信念；縱使堅固的巴士底獄囚禁了伏爾泰，卻無法禁錮他反對專制的理念。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向那個偏執的時代宣揚自己的理念，并嘲諷當時統治者們的偏執與愚昧。

（二）

“大凡為寬容而戰的人，不論彼此有什么不同，都有一點是一致的，他們的信仰總是伴隨著懷疑；他們可以誠實地相信自己正確，卻又從不能使自己的懷疑轉化為堅固絕對的信念。”也許正是這樣，這些偉大的先人們才這樣心甘情愿地毅然決然地為追求真理而勇敢獻身吧。

只是，思前想后，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每個人都有追求真理的自由，為什么就只能在統治者所規定的一條路上走著呢？統治者這么赤裸裸地將自己的心思展現在眾人眼前，其目的何在呢？歸根到底，“利益”二字可解之。只是，他們所考慮的只是眼前的利益，他們的眼光并不長遠。

古希臘文明之所以繁榮發展，是因為他們沒有僵硬的教條，沒有嚴格地規定何謂對何謂錯，所以那個地方的人們才能根據自己的喜好發展不同的價值觀與道德觀，也因此才誕生了不計其數的哲學家與思想家。歷史長河滾滾流去，他們的思想卻依然生生不息。

古羅馬之所以能延續，在于其有著“羅馬的和平”這樣的法則：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干涉別人，甚至自己領地上的陌生人。這樣一種近乎徹底的宗教寬容，最大限度的減小了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者之間的摩擦，并有利地維護了其統治。甚至到現在，我們也感慨于古羅馬時代的燦爛文明。

回顧中華五千年文明，那些個我們至今引以為豪的科技進步以及文學著作都是出現在政治寬容君主開明的朝代。元朝的統治者為漢族文化所折服，因而放寬政策，因此出現了空前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文學盛世；而明朝寫作要按八股文，連穿的衣服要做多大用什么材料做也都規定得死死的，因此當時的文壇如一潭死水一般。

生命之謎如此難解，通往答案的道路不應該只有一條。為何不以寬容的態度對待那些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觀點呢？

作者在文章的結尾指出：“恐怖是所有不寬容的起因。無論迫害的方法和形式是什么，它的原因都來自恐懼，它的集中表現可以從樹起斷頭臺的人和把木柴扔向火葬柴堆的人的極端痛苦的表情中看得一清二楚。”他還認為：“只要這個世界還被恐怖所籠罩，談論黃金時代，談論現代和發展，完全是浪費時間。只要不寬容是我們的自我保護法則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要求寬容簡直是犯罪。等到象屠殺無辜的俘虜、燒死寡婦和盲目崇拜一紙文字這樣的不寬容成為荒誕無稽的事，寬容一統天下的日子就到了。這可能需要一萬年，也可能需要十萬年。但是，這一天一定會到來，它將緊隨人類獲得的第一個勝利——征服自身恐懼心理的載入史冊的勝利——而到來。”

房龍先生的態度總體來看還是積極樂觀的，他相信寬容一統天下的日子終將到來。然而，我并不這么認為。即使是物質文明如此發達的現代社會，“官方的不寬容”仍然存在著，雖然沒有中世紀時的那么恐怖，但是還是不容樂觀的。如今的社會雖然已經走出了宗教的不寬容，但是，不寬容的陰魂還是縈繞在我們周邊的，不管是政治方面，還是社會生活方面。正如作者所說：我們不是只有一種不寬容體制，而是有一打不寬容體制。不是只有一種人類互相殘殺的殘酷制度，而是有一百種。國家剛剛擺脫宗教偏見的帶來的恐怖，卻不得不忍受更叫人痛苦的現象：低劣的種族不寬容、社會不寬容等諸多形式的不寬容，比之前更嚴重。舉個具體的例子來說，憲法文本上寫著，每個公民都有言論自由。然而，實際生活中，一旦你發表了什么威脅到統治者利益的言論，最終還是會被以各種方式“關注”的。我覺得，只要人們的欲望存在，只要人們還納悶緊張自己的利益，那么作者所期待的那一天終將不會到來。

米爾頓曾經說過：“最高形式的自由是按照自己的良心自由地了解、自由地闡述和自由地辯論。”我想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權擁有這樣的自由。正如作者在書中所言：“在秩序井然的國度里，每個正直的公民都應該有權表白、思考和陳述自己認為正確的東西，只要不干涉他人的幸福、不破壞文明社會的禮儀和不違背當地警察局的制度就行。”房龍先生認為，“胡言蠢話就如同炸藥，只有放在狹小密封的容器里，再加上外力的打擊，才會產生危險。”我覺得很有道理。是呀，由他們去說去寫吧！ “如果說的是至理名言，我們就應該知道，如不然，也會很快被忘記。”“從奧古斯都時代到查士丁尼當政時期，許多人僅僅由于上諫直言稍有冒犯，便被投入監獄。但如果人們把羅馬皇帝束之高閣不去搭理，也就沒什么談話題目可忌諱了。”

然而，這些都只是理想狀態，是象牙塔，是烏托邦，是不可能實現的。我們能做的，只是，盡量讓寬容的陽光普照大地，只要每個人都盡自己所能。也許就能逼近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