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蘭花在一起（組詩節選）

和蘭花在一起

你一直占據我的生活空間

不是我的摯愛，卻是我的需要

你退卻山谷，仍不忘清幽

你伸出細長的手臂想越過陽臺

迎接陽光，風，雨……

堅硬的玻璃阻擋了你的欲望

你緩緩地垂下沉默

任低垂的沉默擦過我

時而憂傷，時而歡快的步履

盡管我合不上你的節拍

盡管我不能把你扶上云霄

我每天堅持給你開窗

給你澆水，給你一面湖水的寧靜

我對你的喜歡

不比那片洶涌的油菜花少

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閨蜜，心肝，寶貝

可你一直有當貴妃的幻想

我只能給你這么多了，親愛的

歲月在我們之間悄悄流逝了

你依然朱顏未改

而我已經接近油菜花凋謝的黃

別再對我報怨了，小家碧玉有什么不好

累了喝喝茶，聊聊天，苦了訴訴衷腸

這樣多么好啊，方寸之外

“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云萬里天”

窗外的鳥鳴

這個早上特別寂靜，窗外的幾聲鳥鳴

將我從睡夢里喊醒

那聲音像透過落地窗的陽光

在我身上絲絲縷縷地滑過

好不容易有一個慵懶的周末

讓人很不情愿地坐起

很奇怪這些鳥，怎么會突然飛到這里

那么清靜的鄉下林叢，不好好呆著

跑到這些樓群的夾縫里

整天圍繞著封閉的陽臺穿針引線

不覺得累和枯燥嗎

莫非也貪戀城市的霓虹和燈紅酒綠

它們哪里知道，美麗的喧囂只是暫時的

這里的生活根本不屬于它們

很想分辨出，哪一只是從我家鄉飛來的

我多想給它準備個鳥籠

帶它一起回家，告訴它：

我眼里的草色只在鄉間地頭

城市里經常下冰雹雨

我經常被砸得頭暈耳鳴

要借助睡眠來緩解這些疼痛……

這個早上，我很悲傷地聽著，聽著

陷入聽覺的憂慮之中

在路上

這是一個初春的下午

一輛客車行駛在蘇連高速路上

我在客車內，醒醒睡睡

仿佛遭受了核輻射一樣

對生命、生活和未來充滿了困頓和迷惑

借助現代化交通工具，可以提前到達目的地

時間在兩個點之間，被盡可能地縮短

相對來說，我們的生命就被延長了

但是，被延長的生命，并不屬于我們自己

它只屬于被增加的事物

我很想在高速路上，突然抵達一朵桃花的盛開

突然抱著那一片梨花的白

可是，渾渾噩噩的我

卻發現速度越快，離她們的嫵媚越遙遠

時間啊，在這里，我發現不是變快

而是越來越慢了

窗外那一片片麥苗，它們只接受神的旨意

安靜地綠著，風在它們的指尖上

搖晃幾下就消失，并不能帶走什么

它們看到高速路上，一陣陣龍卷風刮過

它們肯定是看不到我的

因為我只是被風卷著的一粒微塵

我突然想跳下車來，和它們安靜地站在一起

一樣地成長，一樣地綠，一樣地聽燕群飛過

一樣地藐視萬物的生死

假象

這個春天你不斷地為花澆水

為樹剪枝，為一枝梅筑墻

墻修筑得足夠高了

再也聽不到那人的腳步聲

你猛地又將它推倒

你看到那人悠然地哼著歌從你面前走過

根本沒有察覺到你的存在

于是你哭了，又繼續筑墻

又繼續推倒它

如此反反復復

直到星星睡了，月亮也睡了

你被玫瑰小刺疼醒

才發現自己不是在筑墻

而是在你與他之間掘了一條溝渠

深深的溝渠，有水嘩嘩地流過

不知道是誰的眼淚

此時

此時，應是黃昏，梅子黃時雨

此時，芳塵歸去，燕巢不知深處

此時，院門緊閉，萬千柳絲，垂下寂寞

此時，桃花紛紛落，柳絮紛紛飛

人在畫前，三月小雨輕輕過

此時，沅江之水靜靜地流，堤上有人踏歌聲聲

他從畫中過，春來，春又去

此時，不說“錯”，也不說“莫”，適宜聽弦

聽弦外三兩音——

窗外一條小路，幽幽地閃過一些歡笑

這些歡笑，仍停留在古鎮的白墻上

停留在千年后我心中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