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考成精

我從初中到高中，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名。高考的時候，試卷一發(fā)下來，我一看試題，答案自然而然地涌現(xiàn)在腦海里。每考一科，我只用二十多分鐘，試題就全部答完。交卷時間到了，我都是第一個交卷。

一個多月后，我就接到了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初中和高中學習十分繁重，初中學生每天要學十二三個小時，而高中要學十四五個小時，學校管著，老師看著，家長督促著，不學是不行的。我根本就不學習，一開始老師對我管得很嚴，后來看我考試總拿第一，作業(yè)答案標準，提問對答如流，我就成了一名特殊的學生：可以正點上學，正點下學。老師和同學們，包括我自己都弄不明白，為啥我回回考試都是第一？同學們說我大腦里，有一臺“微機”，儲存的都是考試信息。

我的父母是下崗職工，大洪水那一年雙雙去世了。那一年也是我考入本市重點高中的一年。鑒于我考試的成績和家庭狀況，學校免去了我的全部學雜費，每學期還給我一定的助學金。我沒有辜負學校和老師的期望，果然成了一流的考生，成了全市的高考狀元。我接到北大錄取通知書后，到父母的墳前燒了紙，把這個喜訊告訴了他們。從父母的墳地回來，想到明天就是我的生日，我決定去北山旅游，以示慶賀。

我在公路客運站買了去北山的汽車票，汽車開了一個多小時，到山溝村停下來了，這是終點站。我口渴得很，上車時匆忙，沒來得及買礦泉水。村邊有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落，門虛掩著。我推開大門，只見迎面擺著一張書桌，桌上立著一個相框，里面鑲著一個女學生的照片，照片前擺著一盤東坡肘子。我喊一聲：“有人嗎？”里屋走出一名五十多歲的婦女，我說：“阿姨，我是路過的，口渴了，想找點水喝。”這位阿姨讓我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又回里屋拿出一個茶杯，拎著暖壺，沏上茶。我說：“阿姨，我喝一杯涼水就行。”阿姨說：“孩子，喝涼水會生病的。你不用急，把茶水喝透了，走一天路都不會渴的。”我喝著茶，和阿姨嘮著嗑，感到阿姨十分親切，就如同我的母親一樣。嘮著嘮著，我就把話題引到桌子上相框里的女學生身上。阿姨說：“那是我的女兒，名字叫娟娟，已經(jīng)死去十八年了，今天是她的祭日，每年的這一天我都要做一盤東坡肘子，擺在她面前，那是她最愛吃的。我真后悔呀！應(yīng)該說，娟娟是我和她爸爸逼死的。”接著阿姨講起了娟娟的故事：

“娟娟的爸爸是鄉(xiāng)長，我是個教師，在鄉(xiāng)小學教書。娟娟在小學，是個愛唱愛跳的孩子，一天到晚閑不住。她學習很好，那一年在全鄉(xiāng)考了個第一，考上了縣重點。上了初中，每天都學習十多個小時，周日（學校規(guī)定周六不休息）回家，她想找小伙伴們玩一玩，放松一下，我和她爸爸不允許，怕她把功課落下。一開始她還提出‘抗議’，但是不管她咋說，我們就是不準許她出去玩。時間一長，她就習以為常，回到家就學習，哪也不去了。我們能做的就是給她做好吃的，買各種補品，以為這樣身體的損耗就能補回來。

“每次她回家，我們都嚴格地檢查她的作業(yè)和考卷，尤其要看期末考試排名榜。看到她考了全年級第一名，我和她爸爸都感到十分欣慰，因而對她要求更嚴格了。從初中到高中這六年的時間里，她沒有休息過一天，就是大年初一也不例外。

“那一年高考，考完最后一科，娟娟走出考場就暈過去了。這一暈過去，娟娟就再也沒有醒過來。醫(yī)生的結(jié)論是：長期嚴重勞累，精血不足，心力衰竭而死。

“高考成績出來后，娟娟考了個全市第一名，以她的成績，可以上全國任何一所大學。可是，她只能飲恨九泉了。

“她爸爸因女兒走了，十分悲痛，不久心臟病復發(fā)，也去世了。孩子，你說娟娟這不是被我們逼死的嗎？”

阿姨講到這里，淚如泉涌。我忙說：“阿姨，都是我不好，惹您傷心了！”阿姨說：“不，孩子，我能和你說說這些，心里暢快多了。”阿姨說完就進屋搬出一個小箱子，說：“這箱子里裝的是娟娟初中到高中的作業(yè)和考試卷子，我留下這些是對娟娟的念想。孩子，不知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想讓你看看她的作業(yè)和卷子。”阿姨說的也是我心里所想，我也急切地想看看娟娟留下的作業(yè)和卷子。我?guī)椭⒁檀蜷_箱子，把娟娟的作業(yè)和卷子放在桌上。我拿起娟娟的作業(yè)和卷子一看，立時驚呆了：娟娟的字體和我的字體一模一樣，再一細看，我的作業(yè)答案和試題答案，都在她的作業(yè)和卷子上。我想到了阿姨說今天是娟娟的祭日，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呀！桌子上放著一盤東坡肘子，這也是我最愛吃的。爸爸媽媽沒死前，生活雖然困難，但每個月都讓我吃上兩次東坡肘子。我的心豁然開朗，一下子明白了：娟娟就是我的前世，阿姨就是我前世的媽媽。我不學習，就能輕松地答出各科考題，都是因為前世不要命地學習，已經(jīng)刻骨銘心了。

后來，我認阿姨做了干媽，寒暑假都回來，為干媽砍柴挑水。

娶妻生子后，我把干媽接到了我身邊。

我兒子還在他媽肚子里時，他媽就開始胎教。兒子出生后，剛滿兩歲，妻子就逼著他背《唐詩三百首》，還逼著他學畫、學鋼琴、學英語。看著孩子被逼得眼淚汪汪，干媽也眼淚汪汪，卻又不好說什么。

我也著急，有一天，我終于忍無可忍，對妻子吼道：“你要是把兒子逼成了天才，我就和你離婚！”

現(xiàn)在，我兒子上初中了。學習成績中等。但我可以肯定地說，我兒子絕對是全中國最快樂的中學生，因為，沒有人要逼他成為考試精。

編輯/羅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