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戀被逼“走婚”
王思琳,大連市一所中學退休教師,雙胞胎兒女杜亞明、杜亞娟已經結婚。丈夫去世20多年,她為了一雙兒女不受委屈,一直孀居。
有一次,王思琳參加大學校友會,結識了大她5歲的陳鵬舉,兩顆孤獨寂寞的心相見恨晚,此后經常電話聊天,排解孤寂……
陳鵬舉退休前是某公司財務總監,房產和存款價值近百萬,6年前妻子去世,兩個兒子陳海峰、陳海波都已娶妻生子。王思琳與陳鵬舉相識后,雖然見面不多,卻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王思琳細心,經常記錄些健康食譜給陳鵬舉,提醒他增減衣服;陳鵬舉也惦記王思琳,從報上看到一則笑話,都要剪下,念給她聽。幸福的漣漪,慢慢在兩位老人的心頭泛起。
不久,陳鵬舉到大連見王思琳。散步在星海廣場,他自然地牽起了王思琳的手。陳鵬舉不想再壓抑自己的感情:“我們結婚吧!”王思琳嘆口氣,幽幽說:“這事不會順利的,咱倆先跟兒女們商量商量吧。”
家庭會議上,王思琳剛開始介紹陳鵬舉的情況,兒子杜亞明就跳了起來:“媽媽,我理解你,可再婚老人幸福的很少,結了又離的很多……”
女兒杜亞娟原先贊成母親再婚,可聽哥哥說的也有道理,她也無法面對突然冒出來的一個繼父。思來想去,她站到了哥哥一邊。
于是,杜亞明底氣更足了:“媽,您20多年都過來了,現在怎么啦?你要寂寞就輪流到我和妹妹家住……”
兒子說到這份兒上,王思琳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陳鵬舉的情況更差。回到沈陽,他把兒子、兒媳找到家里。剛開口,就被小兒子陳海波打斷了:“爸,我和哥嫂的立場是一致的,你找人同居可以,再婚不行。我們無法面對老爸與另一個女人合葬而讓我們的母親孤零零的……”
陳鵬舉有口難辯。
晚上,陳鵬舉給王思琳打電話,二人長吁短嘆。這個夜晚,他們輾轉難眠,凌晨又通起電話來。他們的想法是共同的,就是要在一起。
三天后,陳鵬舉給兩個兒子寫了一封信:“我和王思琳真心相待,沒有金錢名利等考慮,都期望度過一個幸福晚年……如果你們阻攔,我就斷絕與你們的來往……”
看到信,陳海峰,陳海波夫婦聚到一起。一番商量,他們最后決定釜底抽薪,從王思琳那兒入手。
不久,陳海波和嫂子李莉趕到大連,見到了王思琳。面對驚愕的王思琳,李莉說了一堆夸她的話,而后陳海波接過話題:“可是,爸有些過分。”他把父親的信遞過去,“我相信,爸這封信不是您的主意,可您也是有責任的。如果我把這封信復印幾份,寄給您的親朋好友和兒女,那結果……”
陳海波此舉果然捅到了王思琳自尊、好面子的軟肋。她答應不泄露陳海波的大連之行,與陳鵬舉商量一個不傷害兒女利益的辦法。陳海波和李莉滿意而歸。
幾天后,王思琳來到沈陽,向陳鵬舉說起了自己的“走婚”計劃。
笑呵呵接受苛刻
王思琳認為她和陳鵬舉的處境一樣,兒女們擔心損失屬于他們的財產,不是真正反對他倆在一起。這般年紀與兒女鬧掰,既讓外人笑話,更讓自己傷心。因此她決定“走婚”,即兩人不結婚,輪流到對方家里住。
陳鵬舉沉默良久,語帶哽咽同意了:“委屈你了。”王思琳寬慰他:“咱們在一起是好事,高興才是。”
因為不想再出岔子,第二天王思琳見了陳鵬舉的兒孫們。這次陳家氣氛很好,陳海峰對準繼母的退讓態度非常滿意。可陳海波卻心里沒底,他想不明白這個女人圖什么,按他的思維方式,想與父親在一起的女人都是圖父親的財產。人到老年哪有真正的愛情?他瞟了一眼大嫂李莉,馬上明白她也有顧慮。
李莉顧慮更多,覺得王思琳是個厲害主兒,先是把公公穩住,施以甜言蜜語,將來分一些陳家的財產。她皺皺眉頭,用眼神示意陳海波開口。
陳海波決定實話實說,他先是感謝王思琳對他父親的情義,同意父親和王思琳的決定,接著話鋒一轉,拋出財產問題。
陳鵬舉見兒子當面提出這樣的問題,感覺自己的臉都丟光了,剛要發作,王思琳馬上制止了,然后笑著表態:“鵬舉,把你的房產證、存折、戶口本都拿來吧。”陳鵬舉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王思琳親手把這些交給了陳海峰,陳海峰支吾著不知所措,李莉卻大大咧咧伸手接了過去。王思琳對陳鵬舉說:“我沒想過要你一分錢的財產,為避嫌,把這些都交給他們吧。”
陳海峰、陳海波都沒想到問題這么順利解決。陳海波又提出最后一項要求:父親有病有災,他們會全力救治。但是王思琳有病有危險,與他們無關。
如此苛刻而不近人情的條件,王思琳也笑呵呵地接受了。緊接著,陳鵬舉陪她回到大連,王思琳的兒女也接受了他們的“走婚”。
一晃,他倆“走婚”一年多了,正像預料的一樣,雙方兒女都沒找麻煩,而且相處融洽。在大連,王思琳的兒女周末過來看他們,陳鵬舉事先都讓老伴寫菜譜.他樂顛顛地照單買菜。在沈陽,陳家的兒孫也樂于跑來,王思琳經常給孫輩買些漂亮的衣服玩具。
一個周六上午,老兩口去沈陽輝山踏青,到半山腰時,王思琳腳下一滑,驚叫著滾下山坡。陳鵬舉大驚失色,連忙追趕過去。
她滾落了足足30余米,幸虧被一棵大樹擋住,但已經渾身是傷。陳鵬舉立即撥打120急救電話。
這一跤摔得不輕,醫生檢查發現王思琳左臂和右小腿三處骨折,擔心她的內臟受傷。可是王思琳的醫保卡是大連的,在沈陽無法使用,只能現金支付。而陳鵬舉手頭現金不多,存折在兒子手上。在路上,他攙著老伴,給大兒子打電話:“海峰,快送1萬元錢來,你王阿姨摔傷了,在沈陽軍區總醫院。”
陳海峰一聽急了,想也沒想,找出存折,就要去取錢。李莉聽說,劈手奪過存折,虎著臉說:“不能開這頭!開了頭,以后你爸就任意取錢給她花了。”她馬上給小叔子陳海波打電話,陳海波馬上趕到哥嫂家,也支持嫂子的決定。
一個小時過去了,陳鵬舉也沒等到兒子送錢來,拿著醫生開的一堆檢查單沒轍,就再次打電話催兒子。不料,是小兒子接的電話。陳鵬舉又急又氣,強壓著火氣哀求:“快點送錢來,救你王阿姨的命要緊!”
陳海波非常冷靜地告訴父親:有約在先,王思琳有病有災,他們不管也無責任……
陳鵬舉的肺都要氣炸了,可想到錢不在自己手里,他又壓下火:“兒子,就是外人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也得救命呀,何況我們是一家人啊……”
可陳海波依然沒答應,一直拖著。
陳鵬舉被兒子的行為氣得滿臉鐵青,隨即打車趕往大兒子家。因為走得急,他忘了披外衣,兜里的心臟病和高血壓急救包落在王思琳的身邊。
一見兩個兒子,陳鵬舉暴怒吼道:“救人要緊!你們兩個是畜生,連畜生也不如……”
陳鵬舉越罵越氣憤,情緒完全失控,臉憋得通紅,太陽穴青筋暴起。
陳海峰、陳海波見父親說得如此絕情,也都氣極了,沒有注意父親的異常變化。陳海波指著父親說:“什么走婚,那個沒安好心的女人來搶錢搶房子的。今天的事是個借口而已……”
兒子的話,氣得陳鵬舉兩眼冒火,渾身哆嗦。
李莉這時已無所顧忌,她馬上給丈夫和小叔子出主意:“趕緊把存折上的錢取光,就用爸的戶口本和備用身份證去辦,房子也要趕緊占下。”陳海波連聲附和。
“天哪!”陳鵬舉悲愴地叫了一聲。一邊是人命關天,一邊竟是兒子們在他眼前謀劃搶占他的財產!只見他的手無力地抓了一下胸口,重重地栽倒了。
陳海峰一看不好,忙跑過來看父親,發現父親臉色通紅,呼吸急促,趕緊尋找父親的急救包,可是翻遍父親的口袋也沒發現。慌亂中趕緊撥打急救電話。
此時,陳鵬舉已經氣若游絲:“我死了,你們就如愿了……”一滴濁淚,從他的眼角滾落。
等急救車趕到,陳鵬舉已經停止了呼吸,因為突發心梗和腦溢血而死。
抱著父親的遺體,陳海峰哭得撕心裂肺:“爸,是我害死了您……”
李莉勸丈夫,陳海峰狠狠甩開了。弟弟過來勸,陳海峰像發瘋的獅子一頭撞向他,弟弟被撞翻在地。他恨妻子和弟弟,恨自己聽信他倆的鬼話。他在父親的遺體前長跪不起。
得知母親摔傷,杜亞明、杜亞娟兄妹立即從大連趕到沈陽。他們見到母親時,母親異常傷心,甚至拒絕治療。
王思琳已經得知陳鵬舉的死訊,悲傷至極的她,甚至想要與他同去。
杜亞娟放聲大哭,抱住母親,勸她想開點。可王思琳依然拒絕手術,不吃不喝。
見母親這樣,杜亞娟與丈夫、哥嫂商量后“騙”母親:“你要活下來參加陳伯父的葬禮,這是陳伯最后的遺言。”王思琳答應了,她無法拒絕陳鵬舉最后的請求。王思琳的手術很成功。
接著,杜亞明、杜亞娟找到陳家,請求他們允許母親參加葬禮。陳海波大罵王思琳是害死父親的兇手,一腔怒火的杜亞明與陳海波大打出手,杜亞娟、李莉和陳海波妻子好不容易才把他倆拉開。
這時,一臉憔悴的陳海峰從房間里走出來,有氣無力地說:“海波,爸爸死了,你不想讓他安息嗎?他牽掛王姨,葬禮上看不到她,他會走得好嗎?”
陳海波默然,同意讓王思琳參加葬禮。
陳鵬舉的葬禮上,王思琳躺在擔架上,掛著吊瓶,淚如雨下:“鵬舉,你走了,我獨活有什么意思?認識你是我晚年最大的幸福,我最大的遺憾是沒有成為你名正言順的妻子。你別急,我很快就去陪你,到了那個世界就沒人阻攔我們了!”
聽了她的話,在場的人無不潸然落淚。
回到醫院,王思琳幾次拒絕治療,最終被女兒勸下。
王思琳出院后,并沒有回大連,而是在陳鵬舉生前居住的小區租了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杜亞娟每天推著母親到院內走走,觸景生情,王思琳經常向女兒述說,這兒是她和陳鵬舉散步的地方,那兒是他們聽鳥鳴的地方……
后來,杜亞明幫王思琳賣掉她在大連的那套96平方米的住房。然后,從陳海峰手里買下了母親和陳鵬舉的寓所。
杜亞娟給母親雇了保姆和陪護。
陳海峰因為父親的去世,他恨妻子給弟弟出了餿主意,逼得父親“走婚”,最后慘死。在與妻子數次爭吵后,他準備辦理離婚手續……
王思琳讓兒子勸勸陳海峰,說自己從沒恨過陳家兄弟,希望他們妥善處理家庭關系,讓逝去的父親安息。
然而王思琳晚年的幸福已經隨著陳鵬舉的死而逝去了,她總是不停擦拭著陳鵬舉的遺照,一擦幾個小時,邊擦邊說著貼心的話。慢慢地,她的話少了,失眠多了……王思琳被確診為抑郁癥,需要接受至少半年的心理治療……
(本文人物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