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過慣了“慢生活”的成都人來說,無論意大利人是不是提出過這么一個概念,我們的生活都已經足夠輕松悠閑。總是在自己“理想的下午”里慢慢晃悠的臺灣作家舒國治,7月11日,從臺北一路晃到成都這么一個崇尚悠閑的城市,一場“慢生活之味”的品鑒和分享就此在凱丹廣場的今日閱讀書店拉開帷幕。
概念 慢生活
“慢生活”的概念起源于1986年,意大利人卡洛·佩特里尼推動“慢食運動”(Slow Food Movement),宣告:“我們要以慢慢吃為開始,反抗快節奏的生活。”在此之后,“慢食”風潮從歐洲開始席卷全球,讓人們不斷思考自己的生活,并由此發展出一系列的“慢生活”方式,以提醒生活在高速發展時代的人們,請慢下來,關注心靈、環境、傳統,慢下來,關注身邊的美好。2005年,又是意大利人,62歲的貢蒂賈尼成立了“慢生活藝術組織”,倡議人們減慢生活節奏。2007年2月19日,這個組織在米蘭舉辦了首個“世界慢生活日”。“慢生活家”卡爾·霍諾指出,“慢生活”不是磨蹭,更不是懶惰,而是讓速度的指標撤退,讓生活變得細致。這是相對于當前社會匆匆忙忙的快節奏生活而言的另一種生活方式,這里的“慢”是一種意境,一種回歸自然、輕松和諧的意境。
對話 不規劃的美好人生
Q=李希《成都女報》執行總編輯
A=舒國治
關于慢生活
“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節奏和活下去的脈絡”
Q:你所主張的“慢生活”指的是什么?我們應該怎樣讓自己慢下來?
A:我不需要提倡慢生活,我沒有什么生活的主張,但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脈絡。意大利人最早提倡“慢食”、“慢生活”,那是因為他們歐洲發展實在太快了,就像有錢人吃膩了大魚大肉就開始想吃一頓綠豆稀飯。而若原來沒有什么快,就不需要提倡慢。我們原來的確沒有什么“慢生活”的概念,但后來由于社會的期許和擠壓,帶來了諸如“小孩子絕對不能輸在起跑線上”之類的概念,開始有了快和慢的計較,但對于有的在發展中的年輕人來說,我不會去主張要讓他們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節奏,找到你自己的生活節奏就夠了。我對成都的印象多半來自三四十年代有些文化人所寫的回憶,如今是否還有那么多茶館、那么多的擺龍門陣,我不知道。希望它的慢生活,還能慢得像七八十年前那種文雅與灑脫。
關于財務自由
“有多少用多少,需要多少賺多少”
Q:現代人熱衷于討論財務自由,常常會聽到“要是我有個200萬就夠了”“等掙到500萬就退休”之類的說法。你對自己的財務自由有沒有一個標準設定呢?
A:非要給自己設定一個標準是很累的,最后若得不到便是徒增煩惱,人為設置出不愉快的距離。對于錢這個東西,我一向認為不用強求,有多少用多少,需要多少賺多少,我若寫一篇文章就能糊口,絕對就不會去寫兩篇。我的存款一般在1000元左右,也就夠一桌人喝個咖啡,加幾片蛋糕,但這不會讓我著急,看看少了就寫一篇稿子,往往是戶頭快要見底了,又有稿費恰好打進來。
關于責任感和規劃
“能做多少做多少”
Q:我們都知道舒國治是一個閑散和隨遇而安的人,這種散淡跟傳統意義上要求男人需要具有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有沖突嗎?你對于自己未來有什么特別的規劃嗎?
A:我覺得每個人生階段有那個人生階段該做的事,有些階段晚上喜歡不睡覺,有些階段錢賺得比較多,是因為正有那么多事讓人不想睡覺,因為那樣的錢剛好符合那樣的事,都很好。我很少特別規劃,像有些人早晨起來,為了寫作削鉛筆,全部削好,不然寫了一半會打斷思路。我沒有這種意識,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玩,剩一點空的時間來寫作。我很少特別規劃,能做多少做多少,就算常常計劃,也會因為這樣那樣好玩的事情耽誤,耽誤了,也就耽誤了,并不覺得可惜。
關于女人的要求
“有時要哄,有時尊重”
Q:你自身對生活的要求這么少,跟女人們對生活的高要求會不會產生矛盾?
A:向現場的女讀者們提個問,如果你和男朋友正在一棵樹下很愉快地聊天,但有很多蚊子,你會中斷聊天要求他帶你去開著空調沒有蚊子的房間里嗎?沒結婚的時候很多女孩會要求男友有車,但他若有全部別的好處,就少了一輛車,你就不會嫁給他嗎?我老婆是一個很馬虎很糊涂(好哄)的人,有次她說想要一枚很樸素的戒指,我就跟她說,一枚很樸素的戒指需要兩三萬臺幣,這個錢與其買成戒指,不如拿去孝敬你的父母,她于是覺得也是。雖然我不用冰箱,但她跟我說到家里需要一臺冰箱,我說那就買一臺吧。
讀者提問 我愿做個青城山腳下守纜車的人
Q=現場讀者 A=舒國治
Q1:耐得住閑有時候比耐得住忙更難。太閑了不會感覺到虛無嗎?
A:什么是忙?什么是閑?哪里需要去人為劃分什么忙和閑的概念,就是過生活。不用去想忙和閑,你若希望過一種簡單的生活,吃飽即可,不那么堵車,拿一點工資,這沒有問題;你若希望開車上班,賺很多的錢,也沒有問題。看你自己想干嘛,看你的夢有多大,看你如何串起這些個夢,看你如何協調好你的周邊。閑中也有很多事可以做,哪怕是在街邊啃個雞翅膀發呆,看看車看看人,也挺好,哪里有空感到虛無?
Q2:如果有人出于商業性的目的,提供一大筆資金,贊助您去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旅行,您會選擇去嗎?
A:我寫作是想自己的文字能夠啟發大家去了解什么生活方式是最適合你自己的,旅行也好,寫作也好,你做著最順手最不吃力的是什么。我從來沒有想過非要去哪個特定的地方去旅行,不看那些所謂的“你不去會后悔的100個地方”“人這輩子一定要去的50個地方”,沒有哪里是非去不可的,不要讓這些標準唬住你,就像LV,愛用就用,但不要被它唬住,覺得必須要有一個。南極我就沒有去過,我想我也不會為了非要去打破個什么記錄去一回,回來寫寫微博證明我去了,有什么意思呢?旅行不是非旅行不可,看城市,看街道,看書,看一碗面,都有各自的樂趣。
Q3:在這樣一個快節奏的時代,人人都容易變得焦慮,這種焦慮您是如何排解的?
A:這個時代沖得這么快,再加上過度開發,必然導致一些問題,地溝油、堵車、腐敗,也許會讓一些人為此焦慮。但有這么一種人,無論外界大環境怎么樣,都可以安于自己的小空間不會受外部的干擾。原來我就開玩笑地說,如果我生活在北京,肯定樂于做個小胡同里的老人家,每天提著鳥籠子喝喝茶聽聽戲,而如果我在成都,肯定樂于做個在青城山腳下守纜車的人,等游人散盡,自個兒喝兩杯白酒。
Q4:怎么評價內地的一些作家?寫作是美好且艱苦的事,我們能感覺到您文字里的美好,但您怎么看待其艱苦?
A:我不是廣于閱讀的人,看書也是雜看,更多是在書店里隨便翻翻,很少長時間坐在書房里或者耽于案前讀書,所以很多作家我不大知道。我原來也沒有以寫作當作生活的主題,因為我很怕工作,我選擇逃避,我也沒有要用作家作為我的社會身份,也不想以作家這種高度制約、自我要求,用不斷鼎力自我操守的工作要求自己。但說艱苦也談不上,你看那些小年輕學街舞,你看他反復重復某個高難度動作,一身大汗,你以為他艱苦,其實別人樂在其中,并不覺得,即使重復太多次有點苦,這苦也是口味的一種,如甘如飴,沒什么不同。
Q5:有媒體把您比作“臺北的本雅明”,說您是本雅明式的城市漫游者,您是怎么看的?
A:本雅明是一個學者,恰好遇到最好的時間,在最好的城市,他在漫游的同時還能不停做學問,研討。我的情形不是這樣,我沒有什么目的,在臺北走是因為臺北還可以走,到很多地方走一走就是活動一下筋骨,也沒有一定要去的時候。現在大家做什么事都要講一個效用,走路帶個計步器,走了1萬步,感到很有成就感。走多少路,好像對心臟有多好。我很少管這些東西,以前是瞎走,因為實在太無聊,吃完飯不想回來,就繞到別的地方去,走著走著發現生活里很多樂趣,不是做學問的那種。
花絮
見縫插針去晃悠
下午在今日閱讀書店接受媒體專訪之后,離活動開始時間尚有一兩個小時,舒國治坐不住了,跟工作人員說自己要出去轉轉,然后說什么也不要人陪同,自己出去晃悠。很快就到了晚飯時間,主辦方工作人員急得團團轉,打了好幾次手機,才終于把消失于人群的舒老找到,難怪人家都說舒國治也仍然像個暑假沒有過完的高中生。
人氣爆棚
當天是舒國治抵蓉之后的第一場讀者見面會, 都很驚訝,原來自己在成都有這么多的擁躉。
女粉絲居多
人山人海的活動現場,大多是女性面孔,其中一個自稱“年過半百”的女士談到了自己在英國愛丁堡居住的時候,在《理想的下午》里面讀到一個句子,其中一個詞“消解”特別打動她,以至于舍不得一口氣讀完那本書,她感慨說是舒國治的文字教會了她生活需要慢下節奏,慢慢看,慢慢玩,慢慢過,慢慢領悟。
粉絲留言
@盒先森:我在這里≠≠凱丹廣場≠≠偶然 遇見一位臺灣文人談慢生活,好好聽一下!這就是緣分么?
@亭妞兒xt:其實我只想聽你說你的書,及在快節奏的城市、浮躁的內心中如何
慢生活。而不是你該怎么游玩四川,當然我們是非常歡迎你的!
@盆特二:今天近觀舒國治,干瘦,接地氣。但活動完了我還是要說,不喜歡慢生活這種干癟的營銷說辭。即便他本人也未必一切從慢。他說,我也沒什么生活主張,不存在主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脈絡。我同意。快慢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安和樂。但安樂又不是照搬別人的那套說辭就有了。
@IM黃河:男主人翁和女主人翁坐在店里聊得愉快又相知,當出店門時,下雨了,男的說:“我可以不打傘,你要不要在這里站一下我去買把傘?”女的說:“不,我也不打傘的。”(男的一聽,剎那間,竟像是遇到了知音一般的心中震動)。寫不出舒老師這樣的句子,摘抄一段,紀念這個緩慢流淌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