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的長夜

第二章

又聰明又笨的小瑪麗

王子想起媽媽留的禮物：這一天應該很有意思，剛才找到一樣禮物，一會兒還能找到一個禮物，下午再找一個禮物，跟圣誕節似的。三樣禮物收齊后不久，媽媽和姥姥就該到家了。

他打開冰箱找紅蘋果汁喝，卻意外地在紅蘋果汁盒上看到媽媽粘著的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第二件禮物——愛心。憑這張紙條，你可以領養一只可愛的小刺猬——姥姥的小花園里有一只小刺猬，媽媽會帶它到你身邊，你一定要善待它哦。

他跳起來找尋媽媽藏起來的第三個禮物。王子的手氣還不錯，過不了多久，他在自己房間的書桌上發現了第三件禮物，真有意思，媽媽把禮物藏在他裝筆的筆筒里。

第三件禮物是一個塑膠的宇宙巨人，巨人的體形小，只有一個手掌高，但穿著盔甲，表情堅毅。王子要帶宇宙巨人出門，他換上皮鞋，對著鏡子擼平頭發，把宇宙巨人舉過頭頂，喊上一聲：“兄弟！”一邊模仿宇宙巨人的姿態，胸部高高挺起來，一手插在腰間。

王子大步走出門，迎面吹來一股熱風，他已經站在花園里了，聞著樹的氣味和花草的氣味，見生動的世界呈現在眼前，他想：好吧，我來了！

他聽到花園的鐵柵欄邊傳來笑聲，有個女孩在歡呼：“耶，王子，他真的出現了，我贏了。”

原來是鄰居小瑪麗，那女孩是王子的同班同學，她站在花園黑色柵欄的那一邊，身體被一條一條的柵欄隔開來，露出一頭天然的卷發。

“你好！”王子說。

王子家和小瑪麗家緊緊挨著，兩家的花園中間只隔了一排一米高的鐵柵攔，隨時可以跳過去。小瑪麗的身邊站著月月，那是一個不聲不響的女孩，她也是王子的同學。

小瑪麗說：“王子真講義氣，你聽見我和月月打賭就來為我助陣！”

月月摸摸自己短發上的紅發夾，看看夾得牢不牢，一邊說：“我怎么輸了呢？”

王子問月月：“你輸了什么？”

“我和月月打賭，賭五分鐘內會不會有人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打了賭，兩分鐘后你出來了，我贏啦，勝利啦。我想馬上實現一個愿望，好不好嘛？”小瑪麗把手掌舉起，豎起一只粉紅色的手指。

王子說：“好吧。”

小瑪麗跨前一步，對王子說：“告訴你，我的愿望是你來教我扔實心球。”

“好吧。”王子心里一松，這個“好吧”就脫口而出，完全是真心的爽氣的答應。

“你要保證我下學期的體育成績得優……這是必須的?！毙‖旣愑旨哟a了。

唉，既然一開始就沒有對她說“不”，這么一步一步地讓著她，現在說“不”好像已經太晚了。

“你不準賴皮哦。”小瑪麗還這么說，好像這些都是他欠她的。

于是王子走進了小瑪麗家的花園。她家的太湖石假山有很多透亮的孔，他把宇宙巨人安放在小假山的洞孔里，騰出雙手來給小瑪麗做示范。

王子身體微微后傾，再把兩腳稍稍分開，與肩膀同寬，這樣兩只腳就能像樹根一般牢固，他把這姿勢叫“樹樁式”。

他深吸一口氣，揮動胳膊把實心球扔了出去，好盡興哦，實心球飛越了眼前的小假山。但透過太湖石的洞洞，竟然越過小瑪麗家花園的鐵柵欄，落到柵欄另一邊的“黑森林”去了。

黑森林挨著小瑪麗家另一側，那家人的花園，大門常常是上著大鎖的，主人是一個怪里怪氣的女演員。她的花園被深色的杉木叢所包圍，終日是黑沉沉的。

“呀，球踢進黑森林了，救命！”小瑪麗低聲叫了一聲。

月月像一頭機靈的小鹿似的翻過柵欄。她在“黑森林”里撿了實心球，又飛快地從杉木叢中翻過來。

王子默默地轉了一個方向，背朝黑森林，他舉起胳膊，昂首挺立，肩膀微微后傾，做了個“樹樁式”的示范動作，對小瑪麗說：“來，開始吧?！?/p>

小瑪麗忙不迭地轉了向，可是她不愿意做“樹樁式”的動作，笑得彎了腰，說：“很傻帽的?！?/p>

她卻不得運動的要領，扔球偏擺出跳孔雀舞的姿態，踮起腳尖，左手姿態優美地插在腰里，甩動細細的右胳膊。實心球是扔出去了，卻砸在離她腳尖前一米的地方。

“好吧，你不要用舞蹈動作，也不要往地上砸，不能只用手腕的力氣，要借用手臂的力量?！蓖踝诱f。

小瑪麗點點頭，說：“你再做一遍示范。”

王子背朝著黑森林扔出實心球，那球飛躍過小假山，越過柵欄，飛落在他家花園內的原木長椅邊。王子拿出教練的權威，說：“你按這個方法，連著扔100次，扔得遠會覺得很有意思。”

小瑪麗還要討價還價，說：“練三次，三次就很多了?！?/p>

王子微微搖頭，這時援軍來了，遠遠的，石磊帶著菜頭大踏步走來了。

“石磊，小石頭，快！”王子拼命招手，心里高興得貼滿了金子似的。

石磊留著極短的寸頭，頭發豎起，好像硬硬的鋼絲，他的四方腦袋上終日沾著汗水。石磊喜歡戶外活動，王子能常常見到他在這一帶溜達、瞎逛，只是最近他的身邊會帶著菜頭。

石磊說：“剛才有兩個壯漢把萊頭的羽毛球扔在屋頂上，被我制服了。我么，大個子有大智慧呀。”

菜頭哼哼唧唧地說：“石磊把球打到壯漢的腦門上了……他們還和他合影，真牛。”

石磊說：“哼，我喜歡挑戰，這兩個壯漢比八塊隊長厲害多了?！?/p>

知道誰是八塊隊長嗎？八塊隊長很有名的，他是拔河隊隊長，學過舉重，胳膊上有兩塊饅頭一樣鼓起來的肌肉，肚子上還有六塊凸出的腹肌，加起來整整八塊，所以才叫他“八塊隊長”。

“他們是哪來的壯漢？”王子問，“有幾塊腹肌呢？”

“他們黑黑高高的，有兩米多高呢。”石磊把嗓門提高了，胸脯也明顯地提高了。

“你是怎么制服他們的？”王子好奇地問石磊。

石磊的眼睛發光，自豪地說：“我問他們知不知道‘見血封喉’的古樹，就是當時僵尸新娘復仇的武器。他們就服我了，把我當英雄，給我拍照。兩個大個子大概是外星球來的俠客，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們?！?/p>

外星球的俠客降臨這里？這聽起來很離奇，不像是真的，也許石磊說漏嘴了？不過誰沒有說漏嘴的時候呢？王子很禮貌地聽著，過了一會兒，他對石磊耳語道，“石磊，有一件和宇宙飛船上天一樣難的事情，你愿意干嗎？”

“哦，嗬，什么很難的事？我喜歡?！?/p>

“你大個子有大智慧，那就用上吧?！蓖踝痈吲d地說：“你的實心球扔得遠，幫個忙，做小瑪麗的大教練好嗎？”

石磊很爽快，他滿意地點點頭，看樣子他喜歡那種被別人請教的感覺，他說“好呵，萊頭也一起學。菜頭嫌籃球架太高，嫌足球球門太寬，都不想學，嫌羽毛球太累也不想學。就學扔實心球吧?？春昧?，我先來秀秀我的絕活：雷霆飛越。”

小瑪麗站在一邊冷眼看著，不說話，好像在生王子的氣。

石磊退到黑森林的邊緣，掄著胳膊，喉嚨里喊一聲：“哦嗬！”真猛啊，他扔炸彈似的把球扔出去，實心球飛轉著，像鳥一般飛過矮矮的柵欄，落在王子家的那棵銀杏古樹上，嵌在樹杈里。

月月說了一句：“好像樹上結出了大果子?！?/p>

“哦嗬！”石磊胡亂舞動著手臂，故意學著大猩猩齜牙咧嘴，喊：“氣死我也，應該可以飛得更遠更高呢?！?/p>

王子帶著宇宙巨人去替石磊撿實心球，他穿皮鞋也可以飛快地爬樹，這一招好像是天生就會的。銀杏樹真是比家里最老的王子姥姥要老，粗粗的樹根都露出來，樹干上長滿了凸出的疤藜和厚厚的樹皮，坑坑洼洼的，樹杈很多，而實心球正好窩在樹頂的大樹杈上，王子靈巧地爬上樹去，左手勾住樹權，右手夠到了球后使勁拋回去，喊一聲：“超級魔力?！?/p>

“快下來，王子，看什么風景?！笔诤暗?，“我要表演升級版雷霆飛越了。”

王子下樹時動作急躁了些，褲腰被一根粗短的樹杈鉤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擺脫樹杈——要是褲子破了，那出丑就出大了。這時他的眼角瞄到哪里在發光，定睛一看，樹干里嵌著一個耀眼的小玩意，它被厚厚的樹皮包裹著，只露出一點小小的尖角，是啥呢？他不厭其煩地撥開層層樹皮，使勁把那露出一點的小玩意往外拔，居然是一把蜘蛛造型的鑰匙，它很小很小，有一枚指甲蓋那么高，露出的尖角就是蜘蛛的細腿。記得花生老師提起過，蜘蛛的視力不怎么樣，可鑰匙上的蜘蛛有寶石一般亮的眼睛，嶙峋的腿上還有極細的毛，蜘蛛的八條腿環行成了鋸齒般的鑰齒，鑰匙的表面斑駁，顏色是老古董的古銅色，放在手心里卻很輕很輕，只有一片樹葉的分量。

誰也不會在這么高的地方放鑰匙吧？既然那樣，鑰匙是秘密藏匿的吧？那么小而奇怪的鑰匙是用來開哪一把鎖的呢？為什么做成蜘蛛形狀的？

王子不明白，也不敢指望有人告訴他答案。他猶豫了一會，把那迷你蜘蛛鑰匙放回原處——在他的眼里，世界忽然變成由一大團謎組成的了。這是他第一次獨自在家度過一天，難以捉摸的事接踵而來，他還沒有準備好呢。他想把它先藏在原處，像對付不了的難題和怪題，先擱在一邊，等能解開時再來破譯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