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網絡撲克帝國是怎么垮掉的?

在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幻想過“空手套白狼、天上掉餡餅”的美事。正如馬特·達蒙和艾德·諾頓在電影《賭王之王》所表演的，如果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你也許會把賭博這種事當成自己的“事業”，如果運氣好，你也會像那個獵人一樣，守株待兔，不去做其他事，就靠著大樹等待獵物。對于“專業的撲克玩家”來說，那些撲克賭博網站就是他們的“大樹”。每天夜以繼日地耗在網上玩撲克才是他們的“正事”，他們就是依靠在網上玩撲克來謀生。但是，他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這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大樹”會被美國政府“砍掉”。

網絡撲克遭遇“黑色星期五”

在撲克玩家眼里，2011年4月15日是“黑色星期五”。這一天，美國司法部凍結了“撲克之星”、“完全撲克”、“絕對撲克”三家最大的網絡撲克公司在美國境內的服務。美國政府認為，這三家公司涉嫌銀行欺詐、洗錢和非法賭博等犯罪。

在此之前，幾乎沒有人會關注議會在2006年通過的一項有關網絡賭博的法案。實際上，推動此項法案的，是那些標榜道德至上的議員和為賭場代言的人。他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做了多年的工作。該法案由田納西的共和黨議員比爾·費斯特和亞利桑那的議員約翰·基爾提出，并最終獲得國會批準。實際上，大多數議員根本不會讀法案里的細則。這兩位議員提的法案是一個大框架，其中一些細則包括了反對網絡賭博的內容。這種手法很巧妙，利用法案的修正案和細則，許多反對網絡撲克賭博的利益代言人開始轟轟烈烈的討伐網絡撲克的“戰爭”。

盡管這個法令難免傷及無辜，而且兩位議員真實目的是打擊非法賭博行為。但對多數網上撲克玩家來說，這一法令卻是對他們生活水平的“抑制”。美國政府之所以出臺這個法令，其最主要的目的是打擊非法對網站資金進行處理的金融行為。在政府出臺了這個法令后，為避免被起訴，最大的撲克賭博網站“撲克會”網站就決定兌現其籌碼。它同意向玩家們支付1.05億美元，并撤離美國市場。另外一些較小的網絡公司，比如“撲克之星”、“全傾斜”這類的網站則希望奪取美國這個利潤最大的市場。它們不在乎法律的風險。

為避開風險，“撲克之星”總部設在了英屬曼島，“全傾斜”網站總部則位于英國的海峽群島。他們認為自己遠離美國法律的管轄。在“撲克會”退出美國不久后，這兩個公司就占據了美國市場70%的份額，每年的營業收入高達20億美元。但自從政府開始控制銀行和信用卡公司后，這兩個公司發現它們越來越難以處理資金問題。

紐約律師梅林達·撒拉法說：“2007年初，突然之間，‘撲克之星’和‘全傾斜’的付款越來越難。因此，人們開始尋求其他的付款方式。”顯然，政府對這些網站的資金控制收到了成效。據“完全撲克”網的審計師透露，該公司2009年收入的三分之一都用于掩飾資金的流向，以避免法律方面的麻煩。撒拉法認為：“政府方面堅信，一些網絡公司四處尋找那些經濟困難的銀行，并為這些銀行提供非常優厚的條件，因此，兩者相結合，資金的流通情況被隱藏了起來，就如同其他的洗錢行為一樣，以免引起監管部門的注意。”

對此，議會中的議員開始尋找真正打擊網絡撲克賭博的手段。在2009年，紐約南區美國檢察官辦公室起訴了那些為撲克網站提供服務的銀行和金融系統。與此同時，美國政府將27000個玩家的3400萬美元凍結了。但是，“撲克之星”和“全傾斜”網站似乎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它們不僅賠償了玩家的損失，而且繼續尋找一些合作的小銀行，比如猶它州的“桑弗斯特”銀行等。但一年后，政府“砍掉了”這樣的合作關系；同時，政府還終結了兩家有意與“全傾斜”網站進行類似合作的銀行。

“全傾斜”的問題尤其嚴重。他們相信自己的營業收入的現金流會快速增長，其擁有者在此之前從贏利中抽出了4.44億資金。當政府開始凍結其資金后，它已經沒有能力去彌補損失。到2011年3月，該網站拖欠了玩家3.9億美元的資金，但該公司只有6000萬的資金可以償付用戶。當政府凍結了它的資產后，僅美國玩家就有1.5億美元無法償付。政府方面指控該公司進行了一個“全球性的龐氏騙局”。（所謂龐氏騙局是指騙人向虛設的企業投資，以后來投資者的錢作為快速盈利付給最初投資者以誘使更多人上當。）

不僅是撲克玩家，政府把整個網絡撲克產業都搞垮了。政府的這個行動對電視業打擊更大，被刪掉的電視節目不少。NBC開了四年的“天黑后玩撲克”被叫停。另外一些節目被停，即使不停，撲克類的節目收視率也急劇下降了。FOX電視臺就取消“撲克之星”贊助的“大玩家”和“百萬美元挑戰賽”。據調查，2011年“撲克之星”和“全傾斜”在電視廣告上花去了2600萬美元。這還不包括在網絡和雜志上花去的大量廣告費。轉眼之間，由于政府的政策，這一切都煙消云散。盡管主要的美國網站被取締了，而一些網站卻幸存下來，比如“Bovada”和“合并游戲網”。但是，這些網站的彩池不高，而且籌碼兌換困難。它們嚴格限制玩家提出資金的次數和數目。

以網絡撲克為生的人們

賴特的生活發生改變是在2005年，他以前在網上玩戰略和角色扮演類的游戲，后來，他發現網上撲克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因為，他不僅可以玩，而且同時還有高收入。他陷入其中，無法自拔。賴特最開始玩的是“德州撲克”。如果懂得了竅門，在一年或兩年之中，就可以靠玩撲克一周有一千美元的收入，有人的收入甚至比這個數字還高上5到10倍。每個桌子的彩池限定為25或是50美分。在線玩撲克的好處是，一個玩家可以同時在八個“臺子”上玩。作為資深玩家，他會收到獎勵的點子，他可用這些點子到一些網站上買不少食品和用品。在玩網上撲克游戲的第一年，他就賺了1.7萬美元，于是他辭了職，在第二年達到了2.8萬美元，第三年，更是高達5.5萬美元。他與妻子搬到了內華達住。與現實中的賭場里玩撲克相比，在網上玩撲克比面對面的玩撲克更容易一些，競爭不那么殘酷，而且更靈活。玩家可以同時在幾個桌子上玩。往往在一個撲克游戲網站上有20萬個人同時參與，這“非常刺激”。

賴特的戰術是同時進行十多個比賽。他十分謹慎，有時他會在一天24小時都盯著電腦屏幕。通過玩網絡撲克，錢似乎來得太容易了。他說：“我們從沒有真正學會如何理財，我的心理總是，你需要多少錢？我會掙更多，而不需要減少開支。我從不擔心錢的問題。”2011年，他鼓動妻子搬到了北卡羅來納的阿什維爾。他計劃讓妻子休假一年以便照顧剛出生的女兒，并在北卡羅來納學習法律，而他則通過網上玩撲克提供費用。他并不擔心，他認為自己總會掙到錢的。但是，在2011年4月15日，“黑色星期五”讓他的所有打算都泡了湯，他“下崗”了。當然，賴特還算比較幸運的，他被凍結的只有幾千美元。但是，他現在不得不被困在了北卡羅來納，他失去了工作，他不得不與他的岳父母一起居住，而且沒有其他經濟手段支撐一個四口之家。他們財政問題越來越嚴重。

四年前，馬克斯韋爾假期在賣棉花糖和炸薯條的小攤上打零工掙零花錢。當時，他正在大學學數學，對他來說，在網上玩撲克賺錢相當于練腦。第一次，他賺了總共1萬美元。之后，他曾依靠在網上打撲克在6個月中賺了10萬美元。然而“黑色星期五”讓他不僅失去了他的收入，而且他在“全傾斜”賬戶上的6.5萬美元全部被凍結。但他迅速從這次打擊中恢復過來。通過一個玩撲克的朋友，他有機會去了華爾街。他笑著說：“我認為，如果網上賭博是非法的話，我還不如參與華爾街這種合法的賭博。”他認為自己從打牌中學到了不少真正有用的東西。

“黑色星期五”之后怎么辦

在“黑色星期五”之后，沃爾特·賴特偶爾在網上玩撲克只是為了緩和神經緊張。在現實中，他的婚姻到了崩潰的邊緣。在感恩節前，賴特不得不趕到了哥斯達黎加，一個朋友愿意幫他一把，為他付了機票錢，并為他付了幾個月的房租。現在，哥斯達黎加吸引了大量的美國撲克玩家。對于賴特這樣的人來說，該國是一個合乎邏輯的落腳點。

自“黑色星期五”以來，一些像“撲克難民”之類的網站涌現出來，幫助玩家們在哥斯達黎加得到簽證、銀行賬戶和住所。議員巴尼·弗蘭克批評政府此次的行動是“不可思議的對資源的浪費”。他認為政府太急于保護公眾免受所謂的“不道德”的侵襲。對美國200萬網上玩家來說，撲克不僅僅是一種消遣和娛樂。對那些依靠它來謀生的人而言，它似乎代表了一種“美國精神”：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來養家糊口。一個玩家認為：“政府扮演了一個保守的‘大哥’角色，它甚至來決定我可以玩什么游戲。”玩家們嘲笑議員的行為，質疑政府的“不良動機”。無疑，政府方面希望保護他們的資金，比如稅收。政府為達此目的，不惜將一個價值數十億的產業摧毀了，任何補救措施都得花上好多年。在急不可待的玩家們看來，解決辦法很簡單，由于所有的網上撲克游戲的籌碼兌換都要通過電子平臺進行，人們提出應對贏家進行抽稅。賴特認為：“我們只代表了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我們沒有更大的話語權。政府加上政治會把人們陷進去，并造成一種收稅的條件，這很復雜。”

布萊恩·莫格雷夫斯基在長島長大，早在1990年代，他就進入了抵押這一行。在高峰時期，參與了網上業務后，他的公司有近600名雇員。但是，隨后他的抵押業務劇減，到2006年，他們不得不關了自己的公司。公司關掉后，他決定在網上認真地玩一個月的撲克，以檢查一下他是否可以依靠這個東西謀生。最開始，他賺了7000美元，于是他得到了一份“新工作”。在他看來，這個新工作解放了他，生活變得更自由。在“黑色星期五”之前，莫格雷夫斯基曾在一周之內賺了超過1.5萬美元。在政府采取行動15天后，莫格雷夫斯基的賬戶上有2.8萬美元，而現在這些錢全被凍結了。他悲傷地說：“在過去的十年里，我經歷了兩個行業的垮掉。我過去賺的不少錢都灰飛煙滅了。”由于他還有4個人的家庭需要養活，他不得不堅持下去。“對于我來說是很困難的。一個月又一個月過去了，我對于撲克的愿望是，希望可以在網上重新玩撲克。但我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

維妮莎·彭來自新加坡，為了適應巨大的文化沖擊，她與弟弟通過電子游戲融入當地社會。當看到朋友在網上玩撲克時，她感到自己似乎發現了一個新世界，她說：“我完全被震驚了。”她一心撲進了網絡撲克的世界。最初，她的賬戶上僅有25美元，慢慢地，她學會了這種游戲，她感到非常刺激。“由于在小城鎮里，你會很快感到生活很無聊。我并沒有太多參與社會生活，我一直在網上玩撲克。一切生活都圍著它轉，我似乎對法律并不感興趣。”在進入網絡撲克世界的第一年，她就掙了4萬美元，到2010年，她成為網絡撲克的“頂級玩家”，每年收入達到了6位數。她被凍結的賬戶上總共有8萬美元。在“黑色星期五”后，她與男朋友搬到了加拿大的安大略省。在那兒，她可以繼續在網上玩撲克。直到2012年，她被凍結的賬戶絲毫沒有被打開的跡象，于是，她不得不開始在“電子港灣”上經營二手珠寶。

在政府對這些網站實施打擊后，“撲克之星”還了美國玩家1億美元，并在美國境外繼續經營。但“全傾斜”網站依然拖欠了美國玩家1.5億美元。2011年秋，法國一個集團公司提出以8000萬美元的價格收購“全傾斜”，并承諾償還各地的玩家損失。政府要求對美國玩家進行經濟補償，并為此制訂了時間表。2011年12月，“完全撲克”網站的合伙人布雷恩特·伯克利承認自己有罪，他向銀行撒了謊，進行了資金轉移等違法活動。他可能面臨12到18個月的監禁。在2012年1月，伯克利的同謀依阿·羅賓因為參與網上賭博活動的洗錢行為，可能被判入獄2年。據傳說，“完全撲克”網站會補償玩家，但只能賠償原來金額的四分之一。

與此同時，撲克玩家和賭場的老板們則努力在國會進行游說。一些賭場希望進入網絡撲克行業。他們支持內華達州的民主黨議員領袖去做一些事。但許多共和黨人反對賭場的這種“不道德”的行動。但是，內華達州已準備為賭場發放網上賭博執照了，華盛頓更是通過了運行在線撲克網站的計劃。2011年12月，美國司法部對于其禁止網上賭博的觀點有了轉變，這似乎讓網上撲克的發展呈現了一線光明。但是，如今的撲克玩家們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