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頭稅”真相

2012年，不少企業大念寒冬來臨的苦經。更令人不舒服的是，預征稅、提前收稅、強制性催繳歷年欠款、非稅名目增多等現象不時出現。本來，企業困難時，應該多些休養生息，通過結構性減稅等政策讓利于企業，但一邊是企業利潤大幅下降，一邊是應繳稅金仍在增長，就說明“過頭稅”和亂收費已是一種客觀存在。

“以收入論英雄，這不是我們可以改變的。”東部某市，電話那頭的某財政局長聽完筆者描述的專題，考慮良久之后給出了這樣的解答。

“所以我覺得你們做這樣一個專題會很難。過頭稅也好，調節失效也好，實際上都是為了保證地方財政收入的一種技術手段而已。他們是一個相輔相成的系統。稅收少了，非稅就得多，非稅少了，稅收就要增長。”他說，“所以我們所說的，不過是一個平衡和增長的話題而已。”

共同“過頭”的現實

過頭稅，名稱來源不可考，最早出現于媒體的時間不可考。

但有意思的是，坊間流傳的“過頭稅”，實際上是已經包含了非稅收入的定義。即回歸到了稅款的最原始定義：繳納之款。即稅收在過頭，非稅收入也在過頭。

從2011年11月到2012年3月審計署對54個縣的財政性資金的審計調查來看，2011年54個縣實現的財政性收入中，非稅收入占60.45%。2012年上半年，我國財政收入中的稅收收入同比增長9.8%，而非稅收入同比增長29.4%。財政部公布的數據顯示，2012年一季度我國非稅收入同比增長53.3%，地方非稅收入同比增幅50.1%，個別省份的非稅收入同比增幅超過70%，甚至翻倍。而與之同時，浙江江蘇等省多處企業宣稱，在即將過去的2012年中，雖然經濟狀況并未“過冬”，但這些企業的稅收壓力并沒有減小。這也是另外一種“過頭稅”的表現。

“這個過頭稅不用加引號。”廣東省財政科研所所長黎旭東思考之后，把過頭稅的引號去掉。“這種稅收和非稅共同過頭的現象，已經成為現實。”

“這不是一個很常見的事嘛。”西部某地財政局局長聽到過頭稅的說法笑稱，“這個東西的名稱很多，從企業的方面他們叫做過頭稅，我們有時候叫做預收稅款，同時對企業有一個預支的補貼——技術補貼或者什么——做一個平衡。這樣企業也不算吃虧，財政收入也上去了。基本上所有的地方都在這么做。”

那么這種“過頭稅”就必須過頭？在我們采訪的許多地方財政人看來，以現在的財政工作模式，財政只是過頭稅的實際執行者。而其原因可以用四個字形容：根深蒂固。我們把這些原因歸納為三類六種，在之后的文章均有列舉，在此不再贅述。

強迫的調節器

那么我們首先搞清楚了一個態度：被這些納稅者不斷詬病的地方財政部門，實際上也不愿意長久的將“過頭稅”的帽子戴在自己的頭上。那么我們很奇怪的是，為什么這頂帽子，它摘不下去？

其實地方財政自身也已經給了我們這個問題的答案：無法可依和主官意志決定。

或者我們可以更嚴謹的說，這是由于財政收入的“無章可循”造成的。很遺憾，我們一直視為“鐵律”的年度預算，從法理學來講并沒有任何對于預算部門的約束力。但有意思的是，這么多年極少有實際財政收入未達到預期的年份。

所以北京大學劉劍文教授也多次宣稱，要將法治作為稅制的基本。那么對于我們現在基本上可以說是“漏洞百出”的財政收入法律法規，他表示現實的操作方案也只能是以政府行為來給財政收入模式提供框架。而更加讓我們感到無奈的是，盡管各地都在大力推行形式不一的各種政府收入的通知、細則和框架理論，但這些身為理論的天性讓它們多數變為了一紙空文。一位研究非稅收入多年的財政專家甚至表示，終其所生能看到一部完整的財政收入支出管理法律法規“已經是萬幸”。

在如此沉重的氣氛下，破局之路已有，但長得我們難以觸及。

“財政是奶牛”這個比喻不知源于何時。聽到這個段子的時候來自一市長之口，原文大概是“財政資金就像牛奶，擠一擠總是會有的。”

雖然是個笑話，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看出一些地方主政者對于財政收入的看法。也就不難推斷出主政者在財政無法達到收入預期的時候的不解。在我們的采訪中發現，這種思維定勢造成的倒逼式引導，可能是今天財政“背黑鍋卻無話可說”困境的源頭。

也正是因此，一些專家表示，財政“難解過頭稅”的終極解決方法，可能并不在財政本身。我們無法評說制度的好壞，我們也了解現在財稅法制的薄弱，我們需要解決的，可能是在“長期如此”的痼疾之下的深層困難。一位老資格財政人表示，我們很多時候都在說某件事“很久以前就是這樣”或者“之前一直是這么做的”，過頭稅，包括很多財政政策上的痼疾，實際上都是我們無條件參照過去做法而形成的固定思維。

所以他表示，固然我們需要以法律來規定，或者說促成財政收入的規范化，但所有法制的根本，在于人治。“其實財政部門的設計早就已經解決了這些可以稱之為小兒科的問題。我們的問題不在于設計，而在于這些設計，還得飄著多久才能落地。”

還原“過頭稅”

我們不能否認，在嚴峻的“過頭”現實中，一些所謂的過頭稅，實質上是在稅收發展過程中的正常現象的“妖魔化”表述。作為財政人，一直在致力于還原這些“妖魔”了的過頭稅，但事與愿違的時候居多。

“將誤解引導到正確的方向，是一件極難而必須做的事情。”湖南省非稅收入征收管理局局長易繼元多次表示，“過頭稅”難說，但又必須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客觀評價非稅收入的效能，尤其是要牢固樹立非稅收入是財政收入重要組成部分的新理念，把規范非稅收入管理與加強稅收征管置于同等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