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麥浪

沒帶一點偏見與期望，我去看了《白鹿原》的電影。

說句公道話，被刪去太多的影片，就剩下的部分，已經做得足夠好了。編劇去除冗雜，只剩下想要的部分，已經是在原著基礎上做了很好的電影改寫。而人物表現，尤其是幾個老人兒，也不失水準。而攝影更是出彩，精細，濃郁，強烈——這是所有的部分里，最到位的。

所以，那些老認為電影不能忠實于原著的，可以暫時歇歇。沒有幾部電影能夠全然忠實于原著。就視覺表現力而言，王全安的這部作品，已然做到了至少是我能想象的極致。原書也未必能給我這樣一個如此強烈的世界。

麥田是所有的重心。在一個農業世界中，糧食永遠是第一位的，而電影，則十分準確地抓住了這一點。生命起于斯，生命也終于斯。麥田是播種，也是收獲，是風雨的承擔者，也是勞動的收獲者。世界變化，而生于此處土地的人們，卻無法忘記麥子對于生命的重要性。有了麥子，才能有新饃可以吃，才能娶上媳婦，才能在此后的時光里聽上一出戲，才能在這無邊無際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你無法忘卻那金黃的麥浪，在風中發出的美麗的聲音，那種世界的全部的聲音。

對麥子的理解，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在中國，也許有一半的人沒有真正地體驗過這種與大地和糧食親近的感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是這一代人的真實寫照，讓這些人體會風吹麥浪之美，全然是不敢奢望的。

我有幸是那個小時候割過麥子的人，不但全然了解人們對麥子的感情，也知道收獲與播種的辛苦。更有幸的是，我也是那群在麥地里尋找到幸福與快樂的孩子中的一個。我全然無法忘記我們小時候，躲在麥地里聽見風沙沙吹過之后，麥穗的搖擺，那是我們曾經的整個世界。那些時候，我們是躺在地上玩耍的孩子，我們抬頭仰望，看到的是藍天白云下，那一串串沉甸甸的麥穗。

可惜，社會進化如此迅速，農業文明早已在信息時代變成脆弱不堪之物，而對于農業文明基礎上的敘事，竟然再也無法得到信息嬰兒們的理解和關懷。所以，有多少人在這里看到的，只是麥草垛上的偷歡，而全然漠視他們身下的那些沉重的歷史。

而這部電影已經竭盡全力勾勒出這種業已遙遠的農業社會的情懷。盡管它不夠完美，然而它已無限地貼近了大地。它也許還不足以讓信息嬰兒們理解那種文明下的愛與痛，但至少可以讓一部分人去回憶一種業已逝去的事物。

【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