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門拜師
“大師兄,帶我闖江湖去吧!”
“不行,現在江湖那疙瘩結冰了,等來年春暖花開吧。況且,師父在夏天就開始給我做的羊皮袍,還差兩個袖子就做完了,我想還是穿著新衣服去帥一點兒,畢竟我們是殺手,殺手都是有身份的銀(人)。”
我是殺手菱草,此時正站在瀑布邊和我那普通話不標準的大師兄頭根探討出山。頭根長我兩歲,入師門又早我10分鐘,故而一切大小事務我都得聽他的。在瀑布邊商量問題是借助響徹山谷的水聲掩蓋談話聲,這是殺手跟雇主見面時必須注意的。可是現在我聽不清大師兄嘴里嘟噥什么,可能水聲太大了,所以我只好走上前去。
我貓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頭根一動不動,他的長劍發出風泣過的嗚叫,果真是把好劍。啊,原來大師兄抱著劍睡著了,剛才他在說夢話,怪不得我沒有聽懂!
嗖……
“有暗器!”大師兄睜眼一把推開我,“咣”一聲彈出長劍,“刷刷”兩下就將不明物體一削為二,隨后甩頭收腹回劍入懷,時間不超過5秒。“走吧,師父叫我們吃飯,晚飯又是饅頭。”師兄撿起地上的兩半饅頭,遞給我一半。
我的師父人稱千手觀音,經常用此種方法喚我們吃飯,有時候是花卷,更多的時候是饅頭。
“大師兄,為什么不是花卷?”我拉著頭根的衣襟,已經連吃了一個月的饅頭了,我發現我和師兄長得越來越像饅頭。
“現在已經離開瀑布,這些關系國計民生的大事不便為外人聽去。”他目視前方,可是我知道,他也想吃花卷。一切都是他的錯!
當初,我和頭根只想當個好屠夫,不是屠人而是殺豬。
那年我8歲,站在韓屠夫肉案前,看他賣力地表演屠豬絕技。他當場招收學員,學費是一年10兩銀子,食宿自理,畢業后推薦工作。我正琢磨那剁下的骨頭是熬湯還是紅燒好時,就見一個比我高一點的邋遢小孩,賊眉鼠眼地塞給我一張黃紙,轉身急匆匆地離開了。
我展開一看,上寫:千手觀音獨門傳授殺手秘籍,學成后日進斗金;學費八折優惠,一年8兩銀子,安排食宿,隨到隨學,畢業后安排大內工作。看到這樣的廣告不動心才怪!我毅然地從肉案前離開,尋找邋遢小孩。
當我興沖沖地報完名時,發現那個小孩和一個瘦兮兮的老頭在吵架,未了,老頭塞給他幾枚銅錢,拍拍他的頭走了。后來我知道,早入學不僅可以當師兄而且可以抽新學員的提成。其實頭根原本和我一樣想學殺豬,當然他也和我一樣看見廣告上了當,畢竟,貪小便宜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那些多花了銀子的人早就吃豬頭肉喝雜碎湯了,可是我和頭根還在每天吃三分飽穿四分暖,忍受高強度訓練。我師父千手觀音說,這種教學方法是他特意從海外扶桑國引進訓練忍者用的。他還說,如果我們做殺手的再傻點兒,就離忍者更近了。
2、學成下山
那一天,師父宣布:“為師我接了個新任務,但因年老色衰,而且也到了你們在江湖上成名的時候了,所以明天你們就下山吧!”
“不是學會為止嗎?現在就要轟我們下山,沒門!”想到這里,我眼圈一紅,“師父,是不是嫌草兒吃得多呢?”千手觀音嘆口氣,“乖徒兒,雖然有點兒吧,關鍵是師父不能保護你們一輩子,你們一定要不負為師的重望哇!”說著他把一封雞毛信遞給我,要我們去趙家集聯系趙員外,還說一切他自會安排。
就這樣,我揣著6個饅頭,師兄披著師父沒來得及縫袖子、貌似羊皮坎肩的羊皮袍,開始闖江湖了。
我們進入趙家集只喝了一碗綠豆湯就被麻翻了。醒來時,看見一個大漢正拿著師父給的雞毛信。
“你們是殺手?”他掏出一把小片刀,讓我們從實招是哪個門下的。沒等他話音落,我馬上回答:“在下是千手觀音的弟子。”
“給我扁!”
我們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彪形大漢喚出的七八條狼狗狂啃一氣。好在頭根東擋西殺,我們僥幸沒死。大漢一擺手,狼狗退了下去。
“你們不是千手觀音的弟子!怎么武功套路像殺豬呢?”我和頭根尷尬不已。頭根的武功偷學于馬路邊的韓屠夫,只是千手觀音認為他用刀不夠帥,花三天時間用大鐵碗給他加工出一支劍而已。我呢,千手觀音說,女孩子只要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就行了。
“千手觀音接了我們的活兒,拿了銀子就閃人了,下次識相的最好不要說是他徒弟,不然見一次扁一次,扁死,死扁!”
我和頭根面面相覷,可見我們身負多大的重任啊!一要完成殺手使命,二要挽回師門形象。掌門師兄暗暗運了口氣。
“你們會殺雞嗎?”彪形大漢指著院子里覓食的雞問。
“就這任務?”頭根有心顯擺自己的功夫,沖到院子里,手起劍落,拔毛除骨,扒膛去內臟,然后倒掛在鉤子上。一系列動作完成得流水般暢快,看得彪形大漢一愣一愣的。事后,我們才知道雞不是他的,是趙員外的,他只是趙員外的長工。現在我們除了要完成趙員外交待的任務,還要賠趙員外銀子。
趙家集沒有瀑布,所以我們和趙員外只好站在馬路邊上接頭。頭根抱著九尺長劍,他的翻毛皮坎肩招得那些趕集的人不停詢問哪里有賣的,于是我們的談話時常被打斷。斷斷續續中我們知道趙員外交待的任務是刺殺武林盟主喬一言,殺了他就可以有萬兩黃金拿。師父果然沒有騙我們,畢了業就可以日進斗金。
3、逍遙江湖
按照趙員外指示,我們查到喬一言目前正坐著八抬大轎趕往倚翠樓。
“喬一言,喬一言!”我攔住轎子,頭根抱著劍打量著左右的人。
“瞧什么瞧,甭說一眼,半眼都不成!知道里面是誰嗎?是當今武林盟主!”一個手搖羽扇的公鴨嗓說。
“讓他們瞧吧……”轎簾被掀開,一張比我師父還難看的臉顯現出來。
“瞧夠了嗎?”公鴨嗓用扇子指著我的鼻梁,仿佛我是用鼻子看人的。何止夠了,我都要吐了!
師兄蕩開長劍,在轎門落下的那一刻刺了進去。他的速度雖然快,但是我明顯看到師兄猶豫了。
“師兄,他不是豬,你不要找胸膛上的線,你要瞄準咽喉!”我圈著手指喊。師兄的職業病犯了,我都不懷疑他最后一道工序是把武林盟主掛到鐵鉤子上,打上10個銅錢一斤的標簽。
武林盟主也不是吃干飯的,他呼地甩下轎簾,轎子跟著翻了180度,“嗖”一聲,他從轎頂上躥了出來,手里握把金絲大刀。師兄抬頭問,喬一言的刀卻到了。咔咔幾下,金絲大刀在師兄的眼前晃了晃,師兄咚地一下栽倒了。
我的掌門師兄競被撂倒了,豈有此理?想到這里,我抽出貼身小刀,咬住一縷秀發,逼近喬一言。近了,近了!他清冷的眼睛望著我,我相信他的手在發抖。
我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放聲大哭!“你殺了我的師兄,天理何在啊?大家給評評理吧!我們青梅竹馬,相依為命,狼狽為奸……嗚嗚……”一哭完成,二鬧就是弄亂頭發,胡言亂語。三上吊……就免了!要不說我師父英名呢,過往的人無不動容落淚,有在師兄“尸體”上扔銀子的,有捋胳膊挽袖子要幫忙報仇的。
“我幫你殺了他,然后許你銀子,幫你師兄醫傷,如何?”一個翩翩騎馬少年朗聲說。他面如冠玉,鼻若懸膽,特別是那一身行頭,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
殺手有時候要對自己狠一點,于是我含淚點了點頭。
少年只消一句話,就把那個比我師父還難看的人給殺了,因為他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喬一言,而那個人只不過是他豢養的一個家奴。就這樣我被帶到了倚翠樓端盤子,我的師兄頭根傷好后則成為后院的二等廚師。
我們沒有殺了他,反而白白給他扛活?一日,我趁著倒剩菜的工夫找到在后院給豬褪毛褪得正起勁兒的師兄,提醒他我們的身份是殺手。
師兄油乎乎的手從我的腰里抽走小刀,切割砍下的肉。他說他的劍剜內臟還可以,褪毛就差遠了。我咣地一下把剩菜扣到他頭上,呼喚他清醒過來。當師兄抱起沾有豬血的劍的時候,我知道我那瀟灑的頭根師兄又回來了。
三十六計有響當當的美人計。師兄說事成之后我七他三,就這樣我圍了一條艷色面紗,摸著走進喬一言的房間。師兄不肯多花銀子,弄得面紗跟花床單似的,而且還讓我看不清路。
喬一言直盯盯地看著我靠近,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我掀開花面紗,露出臉頰。喬一言登時仰面栽倒,口里連喊三聲:“天要亡我,天要亡我,亡我!”說完全身抽搐,死了。到底怎么回事?我有些暈了,美人計真的如此厲害?
正在這時,師兄從房梁上跳下來,他撥了撥喬一言的臉,確信他已死無疑,然后轉頭對我說:“草兒,下次化妝的時候,記住脂粉不要涂得比饅頭白,太可怕了!”他揭開喬一言的假面皮,原來是師父千手觀音!
原來,師父這輩子唯一的糗事就是殺了一個賣饅頭的,那個人死前詛咒發誓說16年以后,定會變成饅頭鬼討債!他這個千手觀音,先騙學生銀子,然后故意設計畢業假相,但也沒逃過懲罰。
我揚起臉問師兄,接下來該干什么去?他說,哪里有江湖,哪里就有殺手。
幾年后,江湖小報上頻傳:有兩位冷酷殺手,草兒和頭根,簡稱草根殺手。他們手起刀落,兇狠異常。事實就是這樣被夸大的,江湖就是這么身不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