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講,《陽光姐妹淘》這樣的電影應該放到冬天去看,因它像暖爐一般焐手,熱牛奶一樣養(yǎng)胃。導演是極貼心的喜劇“大師”,只拍過兩部電影的姜炯哲,前一部《超速緋聞》便極有趣,尤其車太賢這位爺爺與孫子斗花牌的橋段,已成經(jīng)典。但是《陽光》似乎要更回味悠長一些,因有懷舊,有姐妹淘,有治愈,那些年代無法影響的小情調(diào)與小情懷,在蜜糖色的光影里甜甜地流淌。一部小清新電影能拍到這份兒了,真的已經(jīng)夠了,于是這部與韓國普遍的重口味相背離的電影,贏得了極佳的票房與口碑,還順帶拿下了大鐘獎最佳導演殊榮。
其實電影就是講了一個“現(xiàn)在,就去見你”的故事。女主角娜美在醫(yī)院偶遇她中學時代姐妹幫的大姐大春花,兩人都已是婦人的姿態(tài),都有某種程度上的成功與失落,更遺憾的是春花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于是娜美決意把從前的“陽光姐妹淘”都聚集起來,了卻一樁心愿。就此,八十年代笑與淚的回憶緩緩拉開帷幕,個中滋味,惟那過去的“七公主”自己知曉。這電影的甜度,就在于青春期的火爆與酸楚,軍事管制期間,她們?nèi)允谴┲潞腿棺釉诮诸^閑逛,當著阿兵哥的面拍拖,參與街頭斗毆,把光州事件描繪成一場熱血沸騰的幽默群架。理想與現(xiàn)實,經(jīng)由電影人之妙手,竟變得天真爛漫起來,叫人不禁想起《歡迎來到東莫村》中那些用炸彈炮制出來的雪白爆米花。
這個故事是純東方味兒的,東方的姐妹淘跟歐美人不一樣,那邊的人太看中“熟女”成分,忽視了學生時代的友情分量,所以動不動便穿著名牌服飾坐在一起喝酒聊男人。東方閨蜜真不是這樣的,那種友情,可以牢固到喪失原則,商量怎么結(jié)伴去揍小三,替女兒出頭的地步。老外自然不明白這其中的情趣,連嫉妒都嫉妒得光明磊落的純真,她們只知面上的力挺,把友誼當作愛情的附屬品,但《陽光姐妹淘》并非如此,那
是真正甘苦與共的姐妹,后來被命運沖散交集也是無奈。甚至于,她們可以為愛上同一個男生而欣喜若狂,即便失落也是淡淡的,把浪漫化作心底柔,不輕易去爭取。更多的時間,她們在暴粗口、練街舞、聽邁克爾·杰克遜。她們什么都分享,醋意、惆悵、失落,互相替對方出頭。
“女人幫”在那個年代是含蓄又直白的,該藏的東西要藏好,譬如情懷,該坦率的地方更要坦率,這便是為什么“七公主”里長得最標致的秀智會抱住娜美大哭著說:“對不起我這么漂亮,我從今以后再也不敢漂亮了!”
這便是姐妹的神奇威力,足矣讓美娜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坐于窗前,看下面三三兩兩的高中生姿態(tài)輕盈地走過林蔭小徑時,會令她感慨萬千,當年的熱血與沖動瞬間又回來了!盡管美娜在十五歲的年紀也有初戀,有情傷,但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永遠割舍不掉的還是姐妹淘。因為那時的她們還不是主婦,還沒有被生活的負面折磨得死去活來,也還不懂得什么叫疲憊,所以情分就像時間釀的酒,愈陳愈香,甚至連過去都變得可以挽回。
看過《陽光姐妹淘》的人,一定會記得最后那場葬禮上的勁歌狂舞,春花的去世,既是不幸也是幸,由此她們可以重新踏上另一段人生的征程,彌補一些過失。要知道,宿命只針對認命的人來講,那些不認命的,就會在姐妹淘里重生。失去與擁有,有時候給人的感覺是相似的,正如片中的七個女子,七段殘酷又歡快的青春,竟是吸飽了陽光的,所以即便生活再壓抑,再平庸,回過頭去,還是有某些東西在不遠處閃閃發(fā)亮。喜歡這樣的電影,正如喜歡夏季和風,秋季落葉,都是物哀給予的美。韓國人會喜歡這樣的故事,一點也不奇怪,她們也是從裙角飛揚的姐妹淘時代一路走來,在似水流年里不得不低下了頭,又拼命希翼一個光明的未來。電影結(jié)束之后,我只想翻出通訊錄,查找那些多年以前熟到不能再熟的名字,撥下電話,告訴另一頭的那個人:“現(xiàn)在,就去見你。”
女人的友誼,其實真的不如想象中稀薄,它的厚度還得用時間來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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