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貝陽越想越有氣。
曼娘跑了,是在回警局的半路上,她說她暈車,想吐,耿貝陽十白她吐在車上,就讓她下了去,可是一眨眼,她就不見了。耿貝陽和兩個同事找了半天,連個鬼影也沒看到。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耿貝陽恨恨地在心里罵,千辛萬苦地把她救出來,她不懂知恩圖報就算了,也不要讓他背個疏于職守之過吧,這下好了,功勞沒撈著,反被上頭停職一個月的處分。
早知如此,讓她和那個瘸了腿的老男人過一輩子算了。
曼娘是被人拐賣到附近鄉村的女人,大約長得漂亮,那個瘸腿的老男人足足花了五萬元的高價買下她,原指望給他生個一男半女,卻因為警方接到群眾的舉報,一下子讓這個愿望變成浮云。
耿貝陽是這次解救行動的組長,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沒想到曼娘不想走,她可憐兮兮地望著耿貝陽,我不走可以嗎?
這個傻女人,她竟然不愿意走?這點倒蠻出耿貝陽的意料之外。
可曼娘是這次被拐賣中的女人之一,案子還得進一步調查,走與不走,哪里就由得了她。
耿貝陽是強行帶走曼娘的,拉扯中,他的手無意碰到曼娘胸前的兩團柔軟,心里立刻像鉆了千只毛毛蟲,麻麻的,癢癢的,他不得不斂住神,想著只要把曼娘帶回局里,就算完美交差了。
可結果是,事與愿違。
耿貝陽懊惱地把車停到樓下,鎖好車,正準備上樓,卻聽到后車廂有輕微的響動,他打開一看,立刻嚇了一大跳。
曼娘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杵在他跟前。
她說,我不是故意要這么做的,我只是十白被你們送回去。耿貝陽以為自己聽錯了,忙追問,難道你不想回家嗎?曼娘神色黯然起來,不是不想,而是我根本就沒有家。耿貝陽再想問點什么,她搖著頭就是不肯說。
耿貝陽也就懶得問了,反正等到明天把她交到局里去,還怕她不開口。
看來,這停職一個月的處分也可幸免了。耿貝陽想到這,心情就大好起來,他給她煮了面,又將她安置在自己的房間里睡,為了防止她再次逃走,耿貝陽還將門仔細地反鎖上,如此折騰了一天,
他很快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半夜里,耿貝陽做了一個夢,他夢見曼娘全身光溜溜地爬到他身上,然后像只貓一樣在他胸前舔來舔去,那種麻麻的,癢癢的感覺又一次呼嘯而來,他想反正是做夢,那就索性做到底。
等他做完后,才明白這不是夢,做夢被女人咬,哪會疼?
曼娘咬著耿貝陽的耳朵問,你當真舍得把我送到警局去?
耿貝陽慌了,插播這樣的意外,是他始料未及的。老實說,經歷這樣的一場春夢,要送走她還的確有點舍不得,可知錯還犯,后果又不堪設想。怎么辦?見他半天不語,曼娘的身子又蛇一般地滑了過來,算了算了,不為難你了,天亮我跟你去就是。
耿貝陽最終還是沒有帶曼娘去警局,他發覺,他有點喜歡眼前的這個女人了。
耿貝陽不再為停職一個月的處分心存抱怨,甚至于,還有些慶幸。
看來,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盡管,這樣的緣分,有點來歷不明。但他是喜歡的,他怎么能不喜歡呢?他隨便給她買個發夾什么的,她就歡乎雀躍得很。
這樣的女人,比他想象中還單純。
因為不敢出門,曼娘大部分的時間都呆在廚房里,可惜的是,她的廚藝實在令人難以恭維。
在耿貝陽看來,不論什么菜,一經她手,不是多鹽少醋,就是過生或過熟。剛開始,耿貝陽還勉強能夠咽下,然而十多天過去了,曼娘的廚藝依然沒有絲毫的長進。
耿貝陽不干了,再吃飯時便要靠曼娘哄著他,哄他的方法很簡單卻很有奇效,那就是每每曼娘親他一下,他才肯乖乖地吃上一口,有時親著親著就親得星火燎原,于是經常好端端的一頓飯,慢慢就變成兩個人只顧去享受身體上的盛宴。
有時耿貝陽在心里壞壞地想,曼娘做飯有她做愛的技術嫻熟便好了。
那是耿貝陽從沒有過的快樂時光,當然,他心里也清楚,這樣的快樂是暗無天日,他只想等到拐賣的人犯抓到后,再找個適當的法子讓曼娘去指證,一旦案子塵埃落定后,他們的愛情就可以光明正大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有些事情根本就無法預料。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耿貝陽再去局里的時候,那個拐賣女人的案件已漸漸浮出水面。
拐賣嫌疑人叫李大勝,是個年近三十歲的男人,從他還算端正的樣貌來看,很難想象,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在短短的二年間,就拐賣過七名女人到四處各地,好在,經過警方的多面偵察,李大勝在逃的位置基本鎖定,只等局里制定好捉拿方案,一切就束手就擒。
耿貝陽偷偷用手機拍下李大勝的照片,想要拿回去給曼娘看,到底是不是這個男人,把她推向被拐賣的火炕。
曼娘一看到李大勝的照片,臉色就開始大變起來。
耿貝陽心疼地安慰著,別怕,我們已經盯住這家伙了,他跑不了的。耿貝陽以為,曼娘聽了至少會解解恨,可曼娘非但沒有解恨的跡象,反而梨花帶雨地跪在了他面前,她說,求求你,不要去抓他好不好。
曼娘的此番舉動,多少讓耿貝陽有點云里霧里,他從來沒有見過,受害者還會替罪犯求情。他隱隱覺得,事情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簡單,果真,當曼娘哭哭啼啼地告訴他一切真相后,他方才如夢初醒。
曼娘說,她從小沒爹沒娘,一直在一座破落的孤兒院長大,其間她受到別的小朋友欺負時,總有一個叫李大勝的大男孩跳出來保護她,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自然而然地就走在了一起。
離開了孤兒院,他們干過工地,當過服務生,最難捱的日子,兩人還睡過地下通道,李大勝不想曼娘跟著自己受苦,就偷偷地以找工作為名,把一些涉世未深的女人騙去給賣掉。
直到有一次,李大勝在收了那個瘸腿老男人的五萬元錢后,卻讓好不容易被騙過來的女人給臨陣逃了,為了安撫住要揚言上告的瘸腿老男人,曼娘不得不硬著頭皮李代桃僵。
臨走前,李大勝悄悄把她拉過一邊,他說,等過一陣子,他會設法帶她逃出瘸腿老男人的身邊。
誰知,沒過幾天,耿貝陽就帶著人出現在她面前。
耿貝陽聽到這,心情一下子糟糕透頂,這個讓他心生歡喜的女人,此時在他面前顯得竟是如此的陌生。
他有氣無力地扶起曼娘,沒用的,事情都到了這一步,誰都救不了他。
曼娘擦了擦眼淚,忽地從鼻腔哼出一聲,如果我將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都錄了音,你是不是就有辦法救他了呢?
耿貝陽聽得渾身都發冷,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這個該死的女人,他一直以為她很單純,誰知自己竟看走了眼,她之所以和他在一起,根本不是所謂的緣分,而是就為了某天后,讓他能去救她的情人。
他心慌意亂地想,怎么辦?他只是個小組組長,根本就沒有曼娘想象得那么神通廣大,就算有,他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知法犯法。
可是,要是不答應曼娘,萬一她真的把那個什么錄音交到局里去,那么,他這輩子就算徹底給毀了,他怎么能這樣就毀了呢,他才二十多歲,正是努力奮斗的年華,只要他在局里再堅持摸爬滾打個幾年,誰敢說他的前途不是一片光明。
要怪只怪,自己被曼娘的美色所迷戀,早知如此,他當初就應該立即把她送到局里去,也不至于給自己埋下一個天大的禍根。
耿貝陽一想到這兒,心里就后悔得不行,耿貝陽趁曼娘睡著后,偷偷在屋子里翻了個遍,結果翻來翻去,什么也沒有翻到。
耿貝陽累得眼皮發酸地想合個眼,不想就聽到曼娘背著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虧得你還是一名警察,你想啊,那么重要的東西,我怎么可能會放在這里呢?
耿貝陽聽了,眼皮再怎么也合不上了。
幾天后,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城的新聞。
事情是這樣的,在一座五層樓高的廢棄舊工廠,一個男人用刀挾持著一個女人,站在最頂層的陽臺跟警方談判時,不想竟發生雙雙墜樓的意外,男人當場死亡,女人尚在醫院進行搶救。
事后得知,那個男人就叫李大勝,而被挾持的女人就是曼娘。這次挾持的原因是,李大勝天真地以為,警方能夠在妥協后放過他自己,可由于這座樓年久失修,以至陽臺周邊的柵欄腐朽,才在雙方對峙中釀成這一幕慘劇。
耿貝陽是第一個趕到醫院的,曼娘全身纏著繃帶,說起話來已是語不成聲,她說,對不起,如果說,我和他在一起是相依為命,那么,和你在一起后,我才懂得什么是愛情,可是,要知道,對我而言,倘偌連命都沒有了,還要愛情做什么?
耿貝陽緊緊握著她的手,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曼娘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稍稍停歇了一會又說,還有,根本就沒有什么所謂的電話錄音,那不過是為了讓你能救他,不得已撒的一個謊,可是你看,我們罪孽深重,就連老天爺都不肯放過我們……
醫院向警方遞交曼娘死亡通知書的那天,耿貝陽將車開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抱頭痛哭。
他沒有辦法不哭,就像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一樣,天知道,那場挾持事件全是耿貝陽出謀劃策的,他哄騙曼娘說,只有這樣,或許才是他們惟一能安全脫身的途徑。
可在這之前,耿貝陽就已經對陽臺的柵欄做了手腳,也就是說,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意外,而是為了讓那個令自己精神崩潰的電話錄音,成為一個永久的秘密。
誰料,這不過是曼娘一句莫須有的謊言,而他,為了這樣一個莫須有的謊言,就狠心地將他們推向生命的終點。
他追悔莫及地想,如果老天有眼,自己才是最不應該被放過的那個人……
(責任編輯: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