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世界工廠，也做中國標準

《央企真相》連載之十一

如今，中國標準走出去了，在國際上應用開了，我們的話語權也增加了

十幾年前，中石油的代表團到世界各國訪問時，許多西方公司爭著展示高新技術和設備。如今，中石油的代表團想再聯(lián)系訪問這些公司就不如以前容易了。原來，過去給你展示高科技，是為了進入中國市場把你作為客戶；現在既然已成為強勁的競爭對手，自然會有所保留。

和美國高科技企業(yè)成就跨國“婚姻”

在物探領域，中石油旗下的東方物探公司15年前還才剛起步，至今卻已連續(xù)8年占據國際物探陸上市場份額首位。以往在國際物探市場采購設備，西方公司對東方物探十分慷慨大方，而現在全球排名第一的CGG已經好多年不向東方物探出售設備了，出高價也不賣。“有錢買不到導彈，有錢買不到直升機”。東方物探也處于類似被“武器禁售”的境地。

正因為如此，2010年3月23日在北京簽署的一份協(xié)議引起了各方的關注。這份協(xié)議是中石油東方物探公司跟美國高科技企業(yè)艾昂公司的聯(lián)姻協(xié)議。這次“聯(lián)姻”的具體內容：雙方合資成立英洛瓦公司，落戶天津，從事高端物探裝備技術研發(fā)。艾昂公司將包括技術、產品、資產和知識產權在內的全部陸上裝備制造和研發(fā)業(yè)務注入英洛瓦公司，中方擁有51%的股權。另外，艾昂公司還定向增發(fā)股份，使東方物探持有19.99%的艾昂公司普通股，成為最大股東。東方物探提名一位艾昂公司董事，參與公司管理。

長期以來，艾昂公司為東方物探提供陸地和海洋裝備、技術。東方物探的優(yōu)勢在于強大的市場占有率和工程技術服務能力。如果把東方物探比喻成開疆拓土的軍隊，那艾昂公司就是軍火供應商，新成立的英洛瓦公司就如同這支軍隊的兵工廠。兩家公司強強聯(lián)合，打通了產業(yè)鏈，既擁有傲視全球的先進裝備、前沿技術和高端人才，也擁有了廣闊的市場。按中石油高層的話說：“這次合作使中石油在物探領域多了一個重要的技術杠桿，使艾昂多了一個重要的市場平臺。”

雖然這次聯(lián)姻實現了雙贏，各方皆大歡喜，但是，中國收購美國的高科技公司，當時而言還鮮有成功的案例。例如，2010年7月，華為競購美國私有寬帶互聯(lián)網軟件提供商2Wire，盡管出價高于對手，還是被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以威脅國家安全為由制止了。同年，華為競購摩托羅拉移動網絡基礎設施部門，也同樣被這個委員會“安檢”掉了。

看來，和美國高科技企業(yè)成就跨國“婚姻”太難了。那么，中石油旗下的東方物探又是如何“求愛”成功的呢？

首先還是實力。艾昂公司有著40多年的發(fā)展歷史，擁有國際一流的裝備研發(fā)資源和技術產品，但最近這家企業(yè)流年不利。它先是在國際油價高漲的時候，以全現金方式并購了美國的另一家物探公司，后國際油價大幅降低，物探市場萎縮，艾昂被深度套牢。另外，艾昂的高科技路線由于成本和產品穩(wěn)定性問題，影響到市場銷售。國際金融危機更是讓艾昂公司雪上加霜，資金鏈瀕于斷裂，艾昂負債率近60%，遭遇破產危機。2009年3月，艾昂公司股價由歷史最高的每股18美元跌至歷史最低的每股0.83美元，面臨被迫退出市場的危險。在艾昂極端困難的時候，中石油伸出援手，決定以過橋貸款名義先拿出4000萬美元給艾昂公司，幫助艾昂渡過資金鏈瀕臨斷裂的難關。

其次是時機的選擇。收購艾昂，東方物探早有此意，但何時收購，不僅要考慮到代價，而且還要考慮到能否成功。在金融危機面前，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也不得不網開一面，經過半年審核之后最終許可。最后，就是方式的選擇了。“你不能把我吃了，我也不把你吃了。”艾昂希望自己的企業(yè)能夠生存下來。在雙方精心設計和不斷努力下，“秦晉之好”的方案終于形成。西方國家對我們收購高科技公司的限制非常多，中國企業(yè)鮮有成功的案例。從這一意義上來說，收購艾昂不單純是國際能源界的一次影響深遠的并購，也是中國企業(yè)走出去歷程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大事件。

標準之爭

石油行業(yè)有三個標準：美國標準、蘇聯(lián)標準、中國標準。標準是什么？標準就是游戲規(guī)則，尤其在經濟全球化時代，標準之爭就是利益之爭、國家之爭。

著有《中國震撼》一書的日內瓦外交與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張維為曾說，當今世界最激烈的競爭是標準的競爭，無論是經濟、科技還是政治標準，都是如此。標準競爭有三種戰(zhàn)略。一是追隨者戰(zhàn)略：采用別人的標準，跟在后面生產，這是價值鏈中最低端的；二是參與者戰(zhàn)略，即參與國際標準制定，這明顯優(yōu)于前者；三是領導者戰(zhàn)略，就是在國際標準競爭中成為領導者，讓人家按你的標準走，這是利益最大化的辦法。一個“文明型國家”的最大特征之一就是它具有標準原創(chuàng)能力。在國際政治中，西方國家一貫奉行領導者戰(zhàn)略，在全球范圍內推動“西方政治標準”，為自己的戰(zhàn)略利益服務。因為西方有話語權，即使把別的國家弄得民不聊生，它也不用道歉。因為它推動的是所謂“普世價值”。

2008年，中國在上網技術方面制定了WAPI標準。盡管這一標準在安全性能等方面優(yōu)于美國標準，但在國際標準認證組織的會議中，由于美國的全力打壓導致對該標準的認證被無限期推遲。因為一旦執(zhí)行這一標準，在中國銷售的所有無線局域網的上網產品都必須按中國要求來做。人們熟悉的DVD核心技術標準，就是由美國公司開發(fā)的。中國盡管是最大的DVD生產國，卻每臺DVD要交十幾美元的“標準專利費”，而一臺DVD才賣幾十美元。可以說，中國DVD行業(yè)的命脈就掌握在擁有該標準的美國公司手中。

當時，中亞天然氣管道的建設也面臨著標準之爭。中亞國家一直沿用前蘇聯(lián)標準，但如果按照前蘇聯(lián)標準，想28個月建成管道根本不可能。僅直縫管一項，因中國國內沒有那么大的生產量，以致供管都是一個問題。中石油請相關專家到中國來考察，讓他們調研后肯定了中國的這個標準是可行的，從而在中亞管道建設中推行。標準看起來只是一個規(guī)定，實際上卻事關企業(yè)利益、國家利益。

如今，中國標準走出去了，在國際上應用開了，我們的話語權也增加了。中石油在蘇丹建的煉油廠，就是按中國標準建的，工藝流程、閥門、管線、圖紙也按照中國標準的要求，后期擴建也順理成章地繼續(xù)使用中國標準。通過項目培養(yǎng)起來的外國石油工程師，也是中國標準的遵守者，因為他們更認同、更熟悉中國標準。東方物探也已經參與到了國際規(guī)則的制定當中。

中國標準能夠走出去，才是真正的走出去。中亞管道建設的一個很重要的成果，是改變了中亞地區(qū)沿用蘇聯(lián)標準的慣例。中國企業(yè)應該多在這方面做文章。中國企業(yè)真正的走出去，不是說非要在國外拿多少大單，做成多大的規(guī)模，而應該努力成為國際市場中制定游戲規(guī)則的參與者甚至主導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