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姥山挺立于東海之濱的福建福鼎市,三面臨海,一面背山。它北望雁蕩山,西眺武夷山,三者成鼎足之勢。相傳堯時老母種蘭于山中,逢道士而羽化仙去,故名“太姥”。閩人稱太姥、武夷為“雙絕”,浙人視太姥、雁蕩為“昆仲”。太姥山是由典型晶洞花崗巖峰林石蛋和嶂谷式疊石洞穴地貌,重巒疊嶂,巖洞幽深,古剎林立,是集聚了石奇、洞幽、峰險、霧幻和山海大觀為一體的旅游勝地,是地質教科書,奇石博物館和佛宗道跡及民間眾神的歸隱之宿。
脈斷氣連別有洞天
我們一行四人,尾隨“太姥居士”鄭智踐從太姥半山腰的捷徑入山。智踐人比微博照片上黑瘦,許是在太姥山管委會工作以來四處跑調查的緣故。要過我沉重的攝影包,他二話不說背上,再略扶穩自己頸上的相機,便蹬蹬蹬跑上陀九嶺的石階。
九鯉朝天峰赫然呈現。立于九鯉湖堤上,可見一組嵯峨秀拔的花崗巖體,懸峰峭嶺如九尾神鯉振鰭躍天,又驟然跌落于幽暗峽谷間,湖水倒映著這一巨幅水印石刻,儼然造物主大刀闊斧又精雕細刻的杰作。漸次隱沒在暮靄中的周際群山之后,我們能想像東海在暮色里奔涌,推開無邊的墨藍背景;金色余暉灑落于凝練的峰巒上,如一道高光孤懸。
古人云:“太姥無俗石,個個皆神工,隨人意所識,萬象在胸中。”用地理術語說,作為“寧德世界地質公園”的重頭部分,以晶洞花崗巖峰林石蛋和嶂谷式疊石洞穴地貌為主體特征的太姥山風景名勝區在方圓24.8平方公里的核心景區,歷經億萬年來的構造斷裂和風化剝蝕,形成了自北向南梯狀排列的險峰和姿態奇異的肖形石景,處處惟妙惟肖。
我們方才踏進太姥山這座奇石博物館,拾階而上,漸次領略這太姥險峰奇石的移步換景之妙。“九鯉朝天”群峰左側,有峰如一僧手捧經書伺立,微頷首側向一旁的肖人石峰,這豈不是“二僧談經”? 但你若立于迎仙臺上遠眺,二僧竟然已坐化為不可思議的“夫妻峰”。你若不甘心,定要追問個究竟,好吧,去另一多維的坐標上,他們終而演化為“母子石”。可見此二者,前世是諍友,此生為夫妻,來生做母子,是八輩子也打不散了。
從闡釋學上來說,太姥山奇峰怪石之玄妙正在此處,你須得走走看看,移步換景方能悟其變幻之趣。齊白石曾說過:畫的意境,貴于神,太像為媚俗,不像為欺世。太姥三百六十景之妙,恰于像與不像、或此或彼、是也非也之間,方有抽象與哲理層面的高級寓意。
有些畫家到太姥,會說太姥有山無脈,畫不出氣勢。現年78歲、畫了一輩子太姥的馬樹霞老先生說,那是畫家不了解太姥地貌的形成。太姥為垂直節理發育的峰林地貌,峰與峰實質上有聯系,他稱之為“脈斷氣連”,就像我們看天上星座一樣,為什么幾顆星星能看出星座來?就是氣連。中國畫十分強調氣,有氣韻方能生動,這種氣是有節奏、有規律的,靠流云、靠運筆,靠峰與峰之間的走向表達出來。他看,他畫太姥,重陰陽、重虛實、重開合,是為畫出自我胸中的山水。
馬老對太姥山地質形成的描述很有意思。億萬年前,太姥山體從海底上升,又經歷了三次地殼震蕩斷裂崩塌。馬老稱之為“三次垂直斷裂“。第一次是南北方向斷裂,形成了太姥山險峻的峰林地貌;第二次是東西方向的羽狀小斷裂,形成了很多山洞,在地理學術上并不叫“洞”,洞是暗的,而太姥山的洞大多通天,豁口或宏闊如洞廳,或窄如幽隙,學術上稱作“巷谷”,有線谷、隘谷、溝谷等;最奇妙的第三次斷裂,被稱為“水鱗波狀斷裂”,在上升過程中歷經海水沖刷,日月風化,和億萬年的球狀風化,最終形成了太姥山的肖形奇石。
太姥山另有一些奇石,譬如波紋鱗動、瞬間驟然凝固的“海浪石”,其實是片狀風化現象,因各部位的巖石性質、礦物組成性質不同,風化速度不一而致;還有那顆滾落凡間的海洋之心“太姥心臟石”,青榨槭虬結其上如左右動脈、根須交錯遍爬如血管經脈,像在示人,海枯石爛、鐵石心腸亦終因生命之液而搏動顫栗。
漫山的木荷落英繽紛。“太姥其實是座中空山。”智踐說,“里頭都是洞,大洞藏小洞,小洞連大洞,洞中有洞,洞洞相連。現已探明的太姥山巖洞有100多個。有些你若探完一個便得練就一套36式的‘山地瑜伽’。”太姥山洞,有的只見一線青空,有的可容千人聚會,有的危石懸頂,有的深邃迂回。而且,太姥山巖洞中多有涌泉暗流隱于其中。智踐說起“三伏腰”旁有個“通海洞”,明朝有一小沙彌入洞后失蹤,數月后其尸首方現身于寧德官井洋的海邊。此后還有多位進洞者失蹤,清朝有一知縣將洞口堵死,并立了“鎮海塔”石幢。據地質專家儀器探測,此洞為東西方向垂直斷裂發育,看來確實可以通至東海。此事并非杜撰,在清嘉慶年間《福鼎縣志》中曾有記載。
而我后來也從馬老先生那里聽到一樁真人奇事:1950年代初,由浙流竄來閩的國民黨特務組織九龍會在太姥山地區活動猖獗。后來特務頭子鄭華休逃進了太姥山,藏身于山洞中。太姥山地區專門成立了哨所,為此花了三年時間對太姥山洞進行盤查,共探明有100多個山洞!要抓他可謂大海撈針。后來還是引蛇出洞逮住了他。
“太姥山洞之多、窄、長、深、奇,在名山中實屬罕見。”數日后再訪太姥,由在太姥山一待就是30多年的劉叔做我們的向導,龍潭湖邊,他指著云霧繚繞的山崖說,那里一處進去,就是整個太姥山最長的山洞龍潭洞,現已探明有2000多米,一進一出得十小時,洞壁上滿是成千上萬倒掛的蝙蝠,洞中有奇花異草,巨石古藤。里頭還有一個潭,他們曾下去抓四腳魚。因一進去迷途難返,鮮有人涉足。
在葫蘆酒家飲罷一杯茶,我們便要深入太姥腹地,探洞去了!先入將軍洞。十多個洞組成的洞群,有四個通口,可分別通往葫蘆酒家、葫蘆洞、龍須嶺、駱駝洞,有的似螺旋向下旋轉,有的夾壁直立,石徑遙通……大洞套小洞,小洞銜大洞,洞洞相連,號稱將軍十八洞。怪石千姿百態,是為一絕,有\"天門中斷\"、\"大象飲水\"、\"洞中駱駝\"、\"壁虎戲檐\"之說,我發現無聲的石頭竟也能氣勢磅礴,猶如“石頭交響樂”。沿途的七個洞廳豁朗通天,可謂各章節的幕前休息,我極喜歡,賴著不想走是因為“洞廳”有古藤巨石,有雜花生樹,成全了我小時讀武俠書來的書生氣想像。
劉叔指著往下的葫蘆洞口問:下不下?“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之感油然而生。下。葫蘆洞曲折跌宕,全長1500米,我們此番要走一般人竟不知的暗洞,其中160米微光全無,一片漆黑,非執手電火把不可。洞內多為高不及人處,劉叔打頭,我在最后倒也處之泰然,可難為了我們身高1米90的同伴,必須折腰屈膝,像戲曲中的丑角走“矮子步”。洞身狹促逼仄,越難通過的地方越要沉住氣,不恐慌,體察“山地瑜伽”的姿勢、體位和寂靜黑暗中你的心跳、呼吸,必要時緩緩坐臥下來,蛇行而過。洞內巨石累累,山泉繞之而行,時而幽咽時而锃淙;蛇行百米,巖洞豁然開朗處,則訇然如地瀑,你若不慎,失足滑下,折臂斷足就難逃生天了。
這時劉叔在前面喊停,讓我們看上頭十多塊形肖各異的巨石,彼此疊架、交錯、支撐,構成三個相連交匯的巖洞,傾斜而上,在莫測高深的洞頂豁開三道明光。劉叔滅了燈,卻見黑暗中隱隱三線幽光落下,一會兒我們借此才能辨出彼此。這就是“三線天”。在太姥山洞天腑地看到這三縷幽光,感知天地乃至萬物終究融匯貫同,我們有如醍醐灌頂。
白云問茶,法師經行
暮云四合,山霧彌天,我們登至摩霄峰下的白云寺。皈心池橋彼端,白云寺正在修繕。住持長凈法師便招待我們在寺前古松下喝茶。木樁為案,太姥山泉煮白茶數盞,為本寺種植自制,身畔松風颯颯,一路攀爬的我們渴累頓消。
白云寺又名摩霄庵,千年古剎,始白云禪師創建于唐玄宗開元十三年,據載原白云寺為“佛殿三座,僧樓四繞,皆凌絕頂”。歷經幾度興廢,寺內大雄寶殿、僧舍等建筑因年久失修,觀音閣尤其損壞嚴重。現今寺院大殿和觀音閣是在1990年到1993年寺院經濟困難下維修的,寺院地處海拔將近千米,每年霜雪冰泡和霧多晴少,修建了一二十年的殿堂出現脆危狀態,必須全面搶修。法師提到寺廟維修過程中所經歷的某些困境,頗有難色。“不過明年就能在白云寺客堂喝茶了。”他轉而微露笑意。
我們造訪了他的僧房,僅容一床,一桌一椅,可謂“方丈”之室。推窗豁然,但見山體上密密麻麻的摩崖石刻。如果你足夠細心,探出身子張望,會在左側藤蔓掩映的石壁上找到那句盛名遠揚的“天下第一山”,題留者正是傳奇人物東方朔。很多人慕名而來,遍尋太姥而不得,我們卻無意偶得之,可謂殊勝。
據說漢武帝命東方朔授天下名山文,封太姥為天下名山之首。有關太姥其人,歷代傳說版本眾多。東漢王烈的《蟠桃記》說,堯時有一老母居此種藍,樂善好施,后得仙人指點,羽化升天;另有民間傳說太姥是一道姑,曾在一片瓦的鴻雪洞煉丹,夢見南極仙翁啟示,云鴻雪洞頂有一仙樹,名白茶,其葉曬干后泡開水,是治療麻疹的良藥,于是太姥采茶制茶普救眾生。故今日鴻雪洞頂那棵爬滿苔蘚地衣的古茶樹“綠雪芽”正是眼下滿山茶園的始祖;而升天巖是太姥乘九色龍馬羽化升天處;再如太姥娘塔墓上“堯封太姥舍利塔”的碑題系唐玄宗所賜,塔后還建有太姥圣殿……明《八閩通志》更是溯源:“閩中未有生人時,太姥始拓土以居民”。至漢武帝時代,太姥娘娘的神名再一次遠播,甚至演變成西王母。漢武帝將太姥娘娘升天日和西王母的生日均定為七月初七,他還以平叛余善王的名義,下令開辟一條通往太姥山的道路,便是福建北驛道,中原人入閩的重要通道。長凈法師窗外的“天下第一山”,可謂漢武帝推崇太姥山為名山之首的萬古存證。
法師桌上僅一觀音塑像,一香爐,一筆記本電腦。長凈法師可謂今世“影僧”,有人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拍太姥山最好的人,沒有之一。法師24歲入山為僧,今正好42歲。在課罷觀日、坐看云起、夕陽聽鐘、青燈古佛之余,此三年來他以相機觀察與記錄,大至煙云天象、山海奇觀,小至花草樹木,魚蟲蜂蝶,無不深情攝入他的法眼。如今他的尼康D70已摔壞,只有后來的一個小卡片機貼身相隨。“常在山中經行,常在山中發呆。”“端起相機,心情就會歡喜。”他感喟太姥山秘密無窮盡。他會在微博上貼照好奇求解:這是什么花,什么物?他實踐著太姥山平興寺住持界詮法師的開示,攝影于他,亦如八萬四千法門之其一通往證悟的修行。
夜幕如幛,天邊月牙初綻。我們隨長凈法師去走一遭明晨觀日出的烏龍崗和龍珠崗。山風吹夜寒,憶及福鼎市區的昨夜暑熱,已是炎涼兩重天。我邊走邊拍照,突然發現自己掉隊了,便索性停下來摸索著石階慢慢走。他們很快走到另一個山崗上去了。遠望去只有一支手電如流螢挪移著,那是山道崎嶇,我知法師在前領著同伴們健步疾行。從白云寺到觀日巨石,他只念一遍大悲咒就到了。他每日三齋后經行三次,一邊沐浴朝霞、夕陽或月光踏遍太姥山徑,一邊默誦經文,通常是誦一遍經稍作歇息。而大悲咒的起頭和結句相似,稍不留神,又一遍續下去了。如此周而復始,如輪轍往前,步履不止,下山復上山,一氣呵成。
可見腳步追隨意念。我忽然想起梭羅在《瓦爾登湖》所寫的:我已經了解到,最快的旅行者是依靠兩只腳走路的人。白云寺海拔近千米,每日三次上下,步履如飛,長凈法師是我所知最快的行者之一了。
所謂“經行”,指佛教徒因養身散除郁悶,旋回往返于一定之地。靜坐和經行都是佛門修持禪定和智慧消除心的貪欲、嗔恨、愚癡缺陷的具體方法。靜坐是在靜中修定慧,經行是在動中修定慧,兩者交替進行。經行是為自然的覺知,在此中觀察自然現象和人世變遷,也就是常說的“觀照”。
長凈法師和其他師父每日經行太姥山,當是一道道穿越于熙來攘往游客中的輕捷川流。經行者呼吸自如,步履輕快,而意態安詳寧謐;游客則氣喘吁吁,面紅耳赤,大汗淋漓,越走越舉步維艱。但若游客心儀太姥山,長相往來,于喜愛之地流連忘返,久而久之,上路即是行者,此種境地豈不也是一種經行?
終于趕上他們了,長凈法師正站在龍珠崗的巨石上,描述就在十天前他看見過的佛光。他還拍攝到了佛光。這令我們異常興奮又深感神秘。他說:“7月4日那天下午晚課后,我在覆頂峰下(太姥最高峰)的菜園澆菜,這時海霧陣陣襲來,穿過寺院后面的樹林,我看到陽光透過樹林射下一條條光柱,耀眼奪目!東望龍珠崗云霧飄渺,心中揣摩今天佛光興許會出現在龍珠崗,我飛快地回房取相機,憑感覺直奔覆頂峰,當我爬上欄桿,陽光沖破云層注照著我,我看見龍珠崗上的濃霧在我的投影處有光環,起先是淡淡的,隨著游霧的飄移稀化,光環卻越來越強烈,七彩晃耀,奪人心目!”
回到他的僧房,我們看到了他拍攝的那組佛光的照片,禁不住贊嘆這神奇景象,對面云層中驟然幻化出的七色環狀彩虹中央虛明如鏡,正是法師自己的投影,舉手投足,影皆隨形。
夜宿白云寺上邊摩霄峰電視塔招待所。晚飯后我們繼續下來找長凈法師。山道旁是白云寺的時蔬菜園,方才還有幾位僧尼在暮色里勞作。長凈法師微博上的紅薯、紫貝菜、南瓜、四季豆、土人參菜和剛冒芽的小茴香此刻都在夜色和山霧里靜默生長。
我們回到寺前松下繼續喝茶。山風浩蕩,疾如陣馬,天上的殘云一掃而空,漫天星子若垂。法師讓人滅了燈,置身于太姥山深邃的夜和星空下。幽夜里的茶喝得濃儼,話也談深了。直到山風吹得徹骨,我們才回屋。
電視塔招待所的頂層三樓似乎是整座太姥山人居至高點了。去天不盈咫,危樓可摘星。順風潛入夢,摘星夢吧。
日出天橋,夢臺迷蹤
四點多與同伴起身出門。耳畔山風鼓蕩,夾以草木偃伏之聲。天是墨黢黢的藍,殘月一弦,周遭只依稀可辨。走了一段路,漸覺視野里的石階、草木清楚起來,像是誰在暗中擰動光源的開關。朝霞是潑墨淡彩,一層層從底下泛上來,吃透冷灰、冷藍,玫瑰灰……瞬間東君蒞臨,金光萬丈。
太姥山的云海果真如長凈法師所言,蔚為大觀。我們如愿看到了日出時群峰之上的云蒸霞蔚,及更遠處海上的列島縹緲。太姥山鎮如一只方始走動的棋盤擱置于太姥山足畔。“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李白的《夢游天姥吟留別》所寫天姥山在今浙江新昌,而詩中綺麗玄幻的景象卻書盡了太姥山作為“海上仙都”的神韻特質。
我們正陶然于這日升時龍珠崗上的山海大觀,長凈法師經行前來了。他輕捷地躍過兩塊巨石間的空豁(我們幾個方才摸索著上下了半天),又迤邐而上了“天橋”—— 太姥山人的叫法,原是一段傾側孤懸的巨石之脊,后加以兩側護欄——我注視著他越來越往上走的背影,摁下了快門。
與“天橋”可以遙相呼應的所在,是摩霄峰西側的“夢臺”。不過去夢臺是為訪摩尼宮,先有宮建于唐,清末才有臺。我們先是路過了夢臺而不覺,在摩霄峰西坡搜尋了半天不得又折返回來,還不敢相信眼前這座僅幾平方米的毫不起眼的石室,竟然是眾多典籍方志、游記詩文中一再提及的摩尼宮。對此長凈法師的見解是:宮,以前常稱寺院為梵王宮,也形容石室雖小卻如維摩丈室能出生種種不可思議功德。“摩尼”在佛教里是如意珠王名,明珠表佛性,即人人皆具的智慧德性,意為來此拜佛愿人人明心見性,見性成佛。長凈法師記得,自他童年起到2008年,摩尼宮供的一直是觀世音菩薩,他還從明代人的詩中考證得出,明時摩尼宮既供佛祖也供觀音。可惜08年夏,佛像被六合彩彩迷奉為靈物而盜走。
眼下另一令人倍感興趣的說法是摩尼宮系摩尼教遺址。摩尼教由波斯人于公元3世紀中葉創立,唐時傳入中國,逐漸演變成明教。福鼎市前文化館館長馬樹霞老先生應當是發現太姥山上疑有摩尼教遺址的第一人。80年代他開始全面考察太姥山,摩尼宮引起了他的關注。他說在早在1984年,一位研究摩尼教的德國學者林亞明來到太姥山,他攜著一幅標有太姥山傳教點的中國摩尼教分布圖,實地考察了摩尼宮,又從太姥山附近的平陽、霞浦、蒼南等地的地方志和百姓家譜中找到當地民眾信仰摩尼教的文獻記載,為摩尼教在閩東浙南傳播提供了證據。此后,太姥山周邊的蒼南、永嘉、瑞安及文成等地也相續發現了摩尼教遺址,摩尼教昔日在閩浙沿海一帶傳播的盛況可見一斑。這么說,始于唐代的太姥山摩尼宮,比起公認為全世界現存最完善的摩尼教遺址——建于元代的泉州晉江草庵——還要古老了400多年!
馬老認為當年摩尼教在閩浙沿海的盛況很可能與海上絲綢之路密切相關。他還說,摩尼教在中國的傳播借助了依托于佛教、道教和其他本土宗教。那么太姥山摩尼宮的神靈身兼數職也就不奇怪了。耐人尋味的是,白云寺“白云古剎”的寺名下赫然又是“摩霄庵”。通常寺住僧,庵住尼,怎么這里既叫寺,又叫庵?這就跟摩尼教有關。唐“會昌法難”后,摩尼教轉入地下秘密傳教,多隱身在寺院之中,通常稱“庵”(如晉江草庵)。再如今年四月,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陳進國博士考察了位于太姥山上的幾座寺廟發現,寺里的許多“簽詩”上都有著摩尼教常用的“光明”、“日”、“月”以及“丹爐”等字眼……他認為還需進一步進行文物挖掘,以證實摩尼教在太姥山的傳播。
……那日下山,我們行至一片瓦,自通天洞入,發現越進越遠,漸行漸高,罅隙幾不能過。意欲后退已遲……最終歷經阻隘涉險而過,柳暗花明間出得洞口,忽發現周遭竟頗為眼熟。咦,這豈不也是七星洞的入口嗎?剛才下山時,我們已經走過了的。如此,我等不覺已在太姥山中“經行”了一番。我們下山是按長凈法師畫的路標,他寥寥幾筆勾畫下,我們已走進太姥山深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