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男:筆名四一,“70后”,四川樂山人,前媒體從業人員,現于高校任教,知名自由撰稿人,熱門博客及微博作者,3歲男孩宋小皮的父親。
人一生要美好,需要三樣東西:明亮的大腦,柔軟的心,因美而歡喜的眼睛。審美是先天的,人之所以枯干,之所以化為螺絲釘,常常就是因為背叛或遺忘了審美……
皮皮從小就是我們家的喜劇明星,最近他又排了新節目。
不知哪一天,皮皮因為某事委屈,假作號哭狀,我一邊笑他,一邊學他大哭的樣子,結果皮皮一下子忘了委屈,一本正經地說:“不是這樣哭的,皮教你嘛!”然后就開始雙手揉眼,假裝號啕大哭。我一看,便又模仿。可是皮皮很不滿意,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拍打嘴臉重新示范如何哭才是正確的。就這樣我不斷模仿,皮皮不斷示范,而且花樣翻新,一會兒雙手拍頭,一會兒嫩拳捶胸,抹鼻子揉眼睛,哭得有聲有色。要是有胡子,他一定像《一千零一夜》里描述的那樣,“扯胡子瞪眼睛”,極像新疆非物質文化遺產“木卡姆”!于是我戲稱皮皮表演的是“皮郎木卡姆”,笑得肚子疼,心想以后一旦皮皮因某事要癟嘴表示不滿,有掉眼淚的前奏,就干脆讓他表演“皮郎木卡姆”。
皮皮還有一點小小的音樂天賦。他會唱很多歌,嗓門挺大,中氣十足,常常和著音樂唱,既合調又中節。早晨去幼兒園的路上,他總是一路歡歌,以至于我回家后耳朵旁一直響著他稚嫩的歌聲。有的歌詞我一直沒弄懂,比如有一首“拉拉鉤”,他唱的是“一個小妞妞,拉拉鉤、拉拉鉤,我們都是好朋友呀,狐貍不猜、狐貍不猜,小嘴巴向上翹呀”——這個“狐貍不猜”究竟是什么,等他大點再讓他告訴我吧。
他還非常喜歡各種樂器。比如喜歡捧著皮媽的老口琴吹個不停,將凳子當成鼓來敲,很有節奏。他還十分有范兒地坐到餐桌前,將下面的一排木條裝飾當鋼琴鍵彈個不停。剛開始我還沒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只見他一邊雙手敲擊木條,一邊唱:“小朋友們坐好沒有?小朋友坐好了!”然后得意地說:“皮像老師一樣的,皮會彈鋼琴嘛!”我這才知道他是在彈鋼琴呢。盡管現在可能是葉公好龍,但我還是希望他以后能學一門樂器,最好是他自己真正喜歡。不求他達到特定的目標,能陶冶情操即可。
皮皮還喜歡寫寫畫畫,從以前的胡亂線條,到現在有一定想象的構圖,有很大的進步。有天在朋友家玩,一個畫板讓皮皮激動不已。他拿起各色粉筆,一頓龍飛鳳舞,很有氣勢,對自己的大作相當有信心,那派頭絕對是大師級的。我問他畫的是什么,他說:“是個窗子嘛,可以從這里看出去的。”小孩子的想象力真是沒有邊界。他相當有表演欲,不斷邀請叔叔阿姨來看他畫畫。有人看他就畫得更起勁了,粉筆折斷好幾支,手舞足蹈,差點沒跳起來畫。畫好以后,還舉到我和皮媽面前,自己贊美道:“皮畫得好看,好好看!”
小孩子對美是有領悟力的。福祿貝爾曾提到,小孩子不但可以聽懂飽含詩意的話,而且特別喜歡一切內含美感的言語。比如說,你要小孩別去折花,用“這樣是不對的”或者“你這么干就要挨打”一類的話,缺乏感染力和說服力,不如讓孩子獨自一人時不要那么干。可是,如果你跟他說:“來,親愛的寶貝,看看這朵月季花,難道不是很美嗎?別折斷它,把它扔到水里。要是你失去了它,多么可惜啊。跟它說吧:‘盛開的花兒,我是多么喜歡你呀。’”那他多半再不會亂折花朵了。
我們應該相信孩子身上有著天然的美學悟性。不相信孩子身上存在對美的感知力的人,很可能會輕易扼殺了孩子身上藏著的那些美好東西。不喚醒它、撫育它,而是讓其自然而然地枯萎下去。如果孩子不能持續跟美發生關系,跟創造發生關系,那么他的情感遲早會空虛,他的感覺遲早會麻木,遲早會失去一顆因為美而訝異的心靈。
有那么多丑陋的人,做了那么多丑陋的事,隔離、背叛、管制、強迫、威脅,都是因為沒有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審美。審美在少年時期甚至幼兒時期就注定了,如果你因為一顆星或一朵花歡喜,因為鄰家女孩的微笑沉迷,因為那不可言說的生命感、純潔、魅力而忘掉自己,那么恭喜你,你是一個懂得美而且一輩子不會忘記的人。美無法解釋,美無法功利,當你覺出美的存在,你就是美的一分子。
讓美用瓊液來洗滌你,你就比雪更白。美能拯救世界,而且唯有美能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