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陜北,談起這塊盛產著蒼涼的陜北民歌的黃土高原,談起這里豐富多彩的民族交融文化,我的眼神會不由得轉向這樣一個地方。它靜靜地雄踞在陜北的東北方,像一只傲世四海的雄雞,注視著英雄的黃河流過的每一寸土地。它更像一位鶴發童顏的智者,坐落在險峻的黃河峽谷之上,以它獨具一格的風采,教誨著黃河邊走過的每一個匆忙的身影。我相信,在所有的人看過這座猶如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締造的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石頭城后,都會由衷的為生生不息的吳堡人送去發自肺腑的驚嘆和眼神中充滿的無限贊譽。它有著這樣一個流傳千古的名號:石頭城,吳堡。
每一個歷史的建造者耕耘出來的杰作,它的表面必然寫滿這個時代深刻的烙印和不可毀滅的彌音。吳堡城亦是如此。或許,也只有在泛黃的史冊上尋找出來關于石頭城的點點滴滴,但一旦你靠近這座城,仿佛那些所有的來自文字的形容都是如此的蒼白。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描繪和修飾的震撼。它能沖破我們傳統的審美觀造成的美學角度,讓我們思想中的美全然不復存在。就是這樣一座不太大的小城,在任何人的眼中,不愧為全人類不可遺棄的文明。它的身上所展現出來的哪怕就是一塊灰溜溜的磚頭,在陽光的照射下也是出脫得活靈活現,似乎一個鮮活的生命就緊緊依附在這灼熱的磚頭上面,以至于,每次觀測到此番景象,竟不自覺地放慢腳步,連舉手按快門的動作都全然忘記。這樣的感受,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什么地方可以讓人品味到。而如今,古城在人們寫滿銅臭的眼睛上居然顯得那么微不足道,不得不令人感到嘆息。
走進吳堡古城,一塊塊斑駁的石頭上面,隱隱地爬上些暗綠色的青苔,知趣的蛐蛐游玩期間,偶爾激情四溢,演唱出來些千古絕唱。我行走在被腳印磨掉棱角的石路上,從青苔中流溢出來的古香,似乎浸滿我周身的每一個細胞。這種暗淡的幽香,是來自那個神秘的西夏,還是來自于木華黎威猛的騎士,我不得而知。正如我上面所講,只要你進入這座城,那所有富含在上面的歷史信息都是蒼白的。石頭城的靜穆和淡然,足以讓你忘記身邊所有的繁瑣,靜下心來,朝著渾然不覺的黃河肅穆地張望。微風過處,爬行在石城周邊密密麻麻的棗花,送來些許淡淡的幽香,就更是一種別樣的滋味了。
吳堡城,我只進去過一次。我就再也不能忘記它。它像我魂歸夢繞的新娘,抽掉我所有閑碎的雜念,讓我渾身沉浸在思念和回憶交織的夢網中,遲遲不能自拔。就是這樣一種感覺,任何的文字在它的面前,都是那樣的軟弱無力。我撫摸著一塊塊灰黃色的石頭,似乎就聽見了那些來自昨天嘈雜的叫賣聲,叫賣聲和著滔滔的黃河水驚濤拍岸的巨響,在我的眼前,呈現出一番細致的水墨畫,我就敢承認,這比我看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更加令人銷魂。我閉上眼睛,用鼻子輕輕嗅出游絲一樣漂浮于石頭城上空的味道,心中,生起來的,是近乎原始的泰然。
再看看石頭城上一座座顯赫的大門吧,鱗次櫛比的磚瓦像天宇中的星辰一樣璀璨奪目,吸引著人的不僅僅是一種眼神上的互動。鐫刻在大門兩側蒼勁有力的大字,雖然在歲月的長河中已經褪去了大多數的筆畫,但就是在今天,依然能很容易地辨別出來,字的厚重,字的圓渾,字的磅礴。大門里邊是已經不再方正的木門,粘貼在上面的對聯,殘存的身子依然健在,彰顯硬朗。我不由得用手撫摸,似乎一股股溫暖的氣流,順著我周身的命脈,席卷全身。我已經驚呼于這樣的精致。一進院門,存生的雜草沒能阻攔院落隨身附帶的氣度。遺棄在院落一角的石磨上,插著或許是槐木棍吧,靜靜守候著磨盤,似乎只要主人一聲哪怕嘶啞的呼喚,就能搖身行動,完成它背負的使命。我上前一碰,槐木棍像是上了年歲的老嫗突然遇見遠方歸來的冷風,顫顫抖抖倒落在地。唉,它們已經經不起任何的碰撞了。我心中一片黯然,青春易逝,逝去的,難道豈止是顯現在臉上童稚的笑容。
石頭城,一座心靈中守候的古堡。石頭城,一談起你,眼中,便濕漉漉的,總還以為是淚水……
選自《銅吳堡》2012年第1期
原刊責編:吳 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