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族的密碼

常言道：樹有根，水有源，人有祖。臺灣當(dāng)局開禁臺灣同胞回大陸探親，特別是兩岸直接“三通”以后，臺胞紛至沓來大陸祖居地尋根謁祖，探親訪戚。他們借此探親謁祖機會，查找、抄錄本族昭穆。2005年春，臺灣國民黨主席連戰(zhàn)和親民黨主席宋楚瑜到大陸訪問，其行程也特別安排了謁祖認(rèn)親，昭穆為他們了解自己在大陸本族中的輩份提供了莫大方便。

昭穆是我國獨特的一種排輩起名的文化習(xí)俗，指同族間、同輩者，名字中用同一字。古典名著《紅樓夢》第53回《寧國府除夕祭宗祠，榮國府元宵開夜宴》中就有一段有關(guān)昭穆的描寫：“只見賈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凡從‘文’旁之名者，賈敬為首；下則從‘玉’者，賈珍為首；再下從‘草頭’者，賈蓉為首。左昭右穆，男東女西。”昭穆這種中國傳承千年的重要取名形式，也是古代一種特別“禮”制，它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代，并由此引出一個成語——論資排輩。

上下尊卑是昭穆的核心，這在祭祀活動中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古人在室內(nèi)座次以東向為上，其次才是南向、北向和西向，所以室內(nèi)神主牌位都是以放在東向讓人跪拜。萬一有的人家世系綿長，人丁興旺，神主牌位東向墻上置放不下，那也有辦法，就是分昭穆排放，始祖仍在東向墻上不動，以下父、子（祖、父）遞為昭穆，左為昭，右為穆，依次排列，也即第二、四、六代祖牌位在南向，第三、五、七代祖牌位在北向。祭祀時，子孫也按這種規(guī)定排列行禮。對此《禮記?祭統(tǒng)》中有記敘：“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別父子、遠(yuǎn)近、長幼、親疏之序而無亂也?！狈_一本族譜，赫然入目者必是該宗族的昭穆詩。昭穆詩一般是36字、32字或28字，大都取自《四書》、《五經(jīng)》。單讀是字，連綴起來，一般都是一首祝頌子孫綿綿瓜瓞，家族興旺，人才輩出的吉祥詩。

昭穆詩一般分內(nèi)世詩和外世詩，如果年代久長，祖上制定的昭穆詩的每個字已用得差不多了，就要重做新詩，再排輩序。這件關(guān)系到子孫后代的大事，必需要由族中有名望而又有才學(xué)的人出來倡議，經(jīng)過一番認(rèn)真討論，取得一致意見，然后由族中善書寫者，端端正正地書錄于紅紙上，張貼于宗祠壁上，告昭族人知道。有趣的是，宋太祖趙匡胤這位開國皇帝的想法有點古怪，他規(guī)定他的后代不得再擬輩序，只能反反復(fù)復(fù)地使用由他制定的28個字：“德惟從世令子伯，師希興孟由宜順。溥剛鼎建存忠厚，禮義謙和勖永循?！鼻宕鷥山偠皆鴩壮y(tǒng)一全國曾姓昭穆，曾姓的全國統(tǒng)一昭穆是一首五言律詩，總共有8句40字。傳說曾國藩定出這8句昭穆詩之后，曾將其呈送當(dāng)時的“老佛爺”慈禧過目，當(dāng)慈禧讀到其中的“欽紹念顯揚，世為朝廷用，安邦定國賢”時，不禁“龍顏大悅”，高興的連連點頭。

在臺灣居第三大姓的黃氏，與大陸宗親“紫云黃氏”派系共同使用的昭穆是：“先人貽禮則，奕世種書田，文章開國瑞，忠孝本家傳。行達(dá)明新學(xué)，修崇德性堅，資無利永貞，謙光樂太平。多福其自取，丕承乃后賢，以斯善繼述，振繩億萬年。”這一昭穆自確定起，足足可供60代人擇用。據(jù)知，海峽兩岸的孔子后裔如今已傳到第80代，這便是“佑”字輩了。在臺灣，這些昭穆幾乎都與大陸祖家有淵源關(guān)系。福建東山島與臺灣隔海相望，歷史上因經(jīng)商、謀生、抓兵，有許多東山島人去了臺灣，至今有東山島人在臺后裔20多萬人。他們?yōu)榱私庾约旱妮呅?，?xí)慣查找昭穆認(rèn)親。東山島留田村50多戶陳氏與臺灣屏東縣恒春鎮(zhèn)林投巷陳氏共宗同祖，至今仍沿用祖輩沿傳下來的共同昭穆：“堯舜禹湯文，景詩舉大坤。尚和日居泰，與朝茂成章。君恩繁寵錫，芝汝益熙昌?！鼻宕饩w三十四年，臺灣林投巷鄉(xiāng)親獲知留田村要建宗祠，100多戶鄉(xiāng)親捐銀送物，用紅紙包好后，寫上昭穆輩份及名字，一份份裝進(jìn)一個樟木箱，由陳廠仔專程帶回祖家。翌年陳氏宗祠落成，為表達(dá)兩地宗親敬祖愛鄉(xiāng)之情，特將宗祠取名“來孝堂”。東山島上的坑北村王姓，世代尊閩王王審知為始祖，從坑北村移居臺灣的王姓子孫都沿用祖家的昭穆排輩：“原禮私仁衙，太宗百歲齊。公陽開天地，狀元宰相家?！泵磕昱_胞宗親都派人回祖地祭祖、掃墓。村中有株古榕就是清代同治年間，遷居臺北田中央村的宗親王馬體當(dāng)年攜家人回鄉(xiāng)尋根謁祖時，跨海越峽帶來種植的。數(shù)百年來，人們一直親昵地稱之“臺灣榕”，每逢傳統(tǒng)節(jié)日，老一輩人習(xí)慣召集晚輩們在榕蔭下傳諭同族昭穆，并講述老榕樹的故事。

歷史上，臺胞從閩南僑鄉(xiāng)的移民最多，他們不忘自已祖先立下的昭穆。福建省長泰縣江都村連氏宗祠“瞻依堂”內(nèi)，有一副楹聯(lián)：“國士升華光世德，惟思懋建永昌宗。”這是連氏裔孫、清代光緒二年（1876年）丙子科臺灣府舉人連日春所撰。后來，開發(fā)臺灣的連氏家族共同將它作為子孫昭穆，從十二世啟用，歷代相沿。從福建詔安縣移居臺灣的“秀篆派”李姓昭穆為：“國兆世善先榮茂，家傳詩訓(xùn)后汪洋。書香丕振流芳遠(yuǎn)，耀族光宗永吉昌。”“二都派”李姓昭穆為：“先公厚上客，義求昭祖德，寓旬梓垂青，修紀(jì)迪天經(jīng)。世胄國方衍，文爍高增第，昆謀應(yīng)日新，移光集后禎。”從福建南靖縣移居臺灣的“油坑派”李姓昭穆為：“君曰權(quán)光際，京永鴻國上臻，文廷開景運，世代德常新?！薄笆烙⑻门伞睆埿照涯聻椋骸扒搴诱鼗?，光明世英。崇寶德政，昌大家聲。洽穆綿盛，蘭桂長榮。仁義禮智，元亨利貞。”閩臺素有“陳林半天下”之說（形容陳林是當(dāng)?shù)氐膬纱笮眨?，臺灣以及福建漳州“川派”陳姓昭穆為：“玉佳光海開，深文其舉魁。名垂朝啟榜，相繼大良才?！薄岸哦寂伞标愋照涯聻椋骸霸囊云鋰?，應(yīng)選本方家。前光迪有耀，永世亦禎祥?！睆母＝暇缚h移居臺灣的“埔頂派”陳姓昭穆為：“用庭友坤時應(yīng)九，欲為蓄天振大芳。國茂申開龍景運，貽謀燕翼朝禎祥?！迸_灣“霞寮派”陳氏也是從閩南僑鄉(xiāng)遷移去的，兩地共用的昭穆是“宗應(yīng)有承，紹厥嘉銘，詩書鼎繼，奕派綿聲”。林氏是居臺灣人數(shù)第二位的大姓，歷史上曾經(jīng)有“長林盛天下”、“無林不開榜”之說，絕大多數(shù)臺灣和閩南林氏都是開閩始祖林祿后裔（林祿生于公元289年）。在臺灣有一支清代從石獅蚶江傳入的“錦江林氏”，世傳的昭穆是：“維道世士秩，迪德為敦本，登科以顯宗，忠孝傳家永”。從福建詔安縣移居臺灣的“著存堂派”林姓昭穆為：“明萬一光宗，心期汝愈隆。開先宜繼后，守法念群功?！睆脑＝埾h移居臺灣的“莆山派”林姓昭穆為：“伯仲和為貴，文章世澤長。惟宏子有得，濟(jì)美永元昌?！?/p>

2008年8月14日，中國國民黨主席吳伯雄回到祖籍地福建省永定縣思賢村祭祖。他說，兩岸血脈相連，他二度回來尋根之旅，相信臺灣2300萬人，約有百分之八十的根就在福建。兩岸必須靠智慧與善意，朝和平方向發(fā)展。是的，臺灣居民除高山族外，主要來自祖國大陸的漢族，從他們的祖輩昭穆和姓名便可看出兩岸同胞共祖同宗，都是龍的傳人。

昭穆在尋根文化中顯露出“三胞”親緣的史跡，不啻于尋根認(rèn)親的指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