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佳人

翻閱書簡，浩繁卷帙中掩藏不住那絕色女子的秋波頻送，舞動長袖蹁躚而來：沉魚的西子，落雁的王嬙，閉月的貂蟬，羞花的貴妃，更有那“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施朱則太紅，著粉則太白”的美妙佳人。

最早的文字閱讀，是“燕趙有佳人，美者顏如玉。”是“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嫵媚搖曳的美女傾倒的何止是難過美人關的英雄們，多少平凡如我的小女子同樣也傾慕艷羨不已。閱讀，憑添了多少想象的空間，我心心相念的女子們，無不標致，漂亮，清新，脫俗，曼妙多姿。一如“云想衣裳花想容”，芙蓉花似的俏容顏，在我的腦海中翩然起舞，揮之不去。

至于影像的記憶，最初我深受了港臺劇的影響，林青霞、王祖賢、鐘麗緹等印象深刻；還有歐美的大腕們：瑪麗蓮?夢露、赫本……一大串的名字連帶著他們年輕時的影像如珠璣玉潤溫暖著我好色的眼眸，活色生香！未曾想，有一天，我心中的信仰忽然倒塌：從一些電視專訪中，我看到了舊版《紅樓夢》薛寶釵的扮演者，松弛的雙頰、下垂的眼瞼，和電視劇中那端莊大方的寶姐姐實在是相差太遠了！林青霞那風流倜儻飄逸俊朗的“美男子”形象已蕩然無存。看到那滿臉的滄桑、細密的皺紋，我的心里不自覺地哎呀了一聲，生生地被誰剜了一下。美人遲暮，任是誰也阻擋不了的規律。也許有人要說，人當然會老啊，只要老得健康、優雅，老亦不老。

是啊，這樣說也不錯。對于美向來有兩說。不過，我只發表小女子的觀感罷了。看看那些火爆的選美節目，各種封面雜志的美女鋪天蓋地，各類活動節日展覽的美女當道，你一定要相信人民群眾對年輕美貌的樸素追求吧！何止如我，全國上下男女老幼全民皆好色。更不用說既有色又有才的，受到的歡迎就更熱烈了。自古以來，有貌有才的佳人不少，可是，等到人老珠黃時，再好的如花美眷也成了隔日黃花。不信，你看，薛濤，多美麗聰慧的女子，薛濤箋，就是她創造的。那么有才又如何，等到唐德宗找見她時，看到的不過是個四十多歲的老婦人而已也就沒有了“愛”的沖動，至于她最后惹上政治的悲慘結局當另當別論了！

木心曾經在他的《美貌》中這樣說佳人的：“美貌的人睡著了，后天的表情全停止，而美貌是不睡的，美貌不需要休息；倒是由于撤除附加的表情，純然只剩下美貌這一種表情，就尤其感動人，故曰：‘睡美人’。人老去，美貌衰敗，就是這種表情終于疲憊了。老人化妝、整容，是‘強迫’堅持不疲憊，有時反顯得疲憊不堪。老人睡著，見得更老，因為別的附加的表情率爾褪凈，只剩下衰敗的美貌這一種慘相，光榮消歇，美貌的廢墟不及石頭的廢墟，羅馬夕照供人憑吊，美貌的殘局不忍卒睹。”

君不看，《泰坦尼克號》中扮演了100歲的飽經滄桑的老年露絲——葛洛莉婭?斯圖爾特，即使百歲生日晏上令在場眾成名“花魁”汗顏，也只是剩下了“心智清明，眼光深邃”，氣質雖優雅，從容淡定，但，絲絲白發訴說著她的鉛華洗盡。再看80高齡的卡門?戴爾?奧利菲斯，雖然T型臺上的表演仍無可挑剔，高而有型的顴骨，湛藍的眼珠，如云的白發，舉手投足間展現出一種女王般的高貴與傲慢，那又能怎樣呢？有人說：“端莊美麗”，卻已是鶴發雞皮。欣賞這樣鶴發雞皮的美，我的內心只有沉重。被評為“世界上天生最美麗的人”——71歲索菲亞?羅蘭也承認，性感、高貴都已經屬于過往。再看看那些形容這樣美麗的女子遲暮時的字眼，除了“優雅”，就是“淡定”、“從容”、“雍容”，這樣的詞匯只會暗示人們，她們，曾經美麗。或者說，她們的美麗已經成為過往。或許有人要說，女人的美不只是在外表，還在于智慧。是的，我從內心里敬重她們的事業成就，但是，我還是要說啊“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我不是美人，但我愛看漂亮的女子，最怕見美人遲暮。每每看到那些被歲月風化了的嬌顏，我的心就止不住地疼。年輕，真好！

中國古代兵法有一“美人計”，這美人，當然不獨指現代語境中的美貌女子，也包括長相俊秀、討人喜歡的年輕男子。我總想，時間是公平的，美女會遲暮，帥哥美男亦會有滄桑歲月的烙印。古詞里說沈腰潘鬢消磨。想當初，潘岳初入東都時時“擲果盈車”的檀郎，驚艷到洛陽少女老婦全城出動來觀賞帥哥，宦海浮沉被貶為河陽縣令，十年風霜老了華發，再入洛陽時，已是蒼蒼男子。

相比之下，有的人生命的旅程雖短，但時光的背影卻悠長悠長。一如舊版《射雕英雄傳》里的翁美玲。或許，時光將她定格在1984年的5月14日未嘗不是件幸事——在人生事業的最高峰戛然而止，人們在哀憐詠嘆的同時也永遠地記住了“蓉妹妹”那溫婉聰慧冰清玉潔的形象！永遠的光彩照人！當然，我這樣說，并不是要那些美人們“英年早逝”，而只是，我心里的一點點貪念——愿美色如花，愿青春常在，愿普天下的紅粉佳人們永遠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所以，我愛看書，自由想象聯想出來的美女是自我心中的一顆紅痣，心心念念，無人可比！，我愛看《聊齋》，只因為這些狐媚的女子都擁有世人所不能夠的“千年不老之術”。我愛看繪畫里的絕世美女，時間老人在它面前只會束手無策。世上真有駐顏術嗎？假如好色如我美夢成真，視覺的“饕餮盛宴”豈止是我一人之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