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

樊發稼 詩人、作家、文學評論家。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研究生院文學系教授，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名譽委員，原兒童文學委員會副主任，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名譽會長。出版有《兒童文學的春天》等13本評論集，《春雨的悄悄話》等50多本作品集等。寓言集《將軍和跳蚤》獲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第二屆金駱駝獎。1993年獲臺灣楊喚兒童文學獎特殊貢獻獎。曾任中共中央宣傳部“五個一工程獎”和國家圖書獎評審委員，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評委會副主任，宋慶齡兒童文學獎評委會主任。

故鄉老宅前有個池塘，我小時候常去那里玩兒。

池塘實際就是一個小湖。湖水清澈如鏡，游魚可數。湖水映著藍天白云，俯看湖中，蜻蜓、蝴蝶、小鳥，就像飛翔在藍天白云間。

湖的岸邊，長著各種果木以及碧綠的柳樹和榆樹。

有一棵果樹結出一種“茄（ｊｉā）皮桃”，色呈靛（ｄｉàｎ）紫，狀若細茄，成熟后多汁，果肉甜中帶酸，我總挑大的摘下裝滿一小竹籃，送給城里的姥爺吃。還有一株幾丈高的枇杷（ｐí ｐá）樹，春夏之交也會結出酸甜可口的果實，黃澄澄、亮晶晶，見色聞香就會流出口水。記得那年陰歷四月二十九，母親生我弟弟，要吃枇杷，我爬上枇杷樹給母親采了幾只最大的，下樹時不小心重重跌了一跤，膝蓋上磕（ｋē）出了血；六十多年至今，還留有隱隱疤痕。

江南多雨。這個池塘積的主要是雨水。只有一條小溝與村南大河相通，溝、河間設有青石閘（ｚｈá）門。家鄉崇明島位于東海之濱，每年受臺風影響，島上河流總有一兩次受“咸潮”侵襲（不能飲用的海水倒灌入河），這時附近村民就紛紛肩挑一對水桶，來池塘里汲水。這池塘，是方圓幾里內僅有的“一盆淡水”啊。

臘月里，刺骨的寒風呼呼地刮個不停，鄉村四野籠罩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池塘里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我和小伙伴們將光滑的毛竹片綁扎在鞋子下面，在平展展的冰上飛快地滑跑，追逐嬉戲，笑聲喧嘩，開心極了。

天熱的時候，大人是不許小孩子下塘游泳的，因為據說祖上曾有人溺（ｎì）死在塘里。大人迷信，說池塘里的“淹死鬼”會捉小孩吃。但每當夏天來臨，烈日當空，熏（ｘūｎ）風拂面，實在悶熱難耐；趁大人們睡午覺的時候，我總是拖著年長的大哥哥悄悄來到池塘邊，泡在清涼的水里，還不時學“狗扒”游水；那個痛快舒爽啊，簡直像個活神仙！一次大人聽到水聲趕來，我們立刻倉皇爬上岸，連褲衩也來不及穿，匆匆躲進附近茂密的莊稼叢中，光赤著身子相視而笑，連大氣也不敢出……

啊，故鄉的池塘，我童年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