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軍、胡風、聶紺弩劫后重逢

這是蕭軍、胡風和聶紺弩三位文壇宿將，在“文革”后重逢的合影。

從照片上看，蕭軍（左）面帶笑容，滿頭白發；胡風（中）手拄拐杖，神情呆滯；聶紺弩（右）彎腰曲背，風霜掛面。多少坎坷磨難、愁苦冥念、生離死別、手足情深，盡在不言中！

說起三人合影留念的事，還要從1965年年底胡風第一次出獄說起。

當時聶紺弩聽聞胡風出獄，立即趕到胡風家里看望。他說蕭軍也想來，并且還提議三人照一張相，留作紀念。

胡風認真考慮后，沒有同意。他是判了刑的人，當時還受人監視，不能為此連累了老朋友。因此，這張相當時也就沒有照成。

胡風是當年魯迅介紹給蕭軍的，二人也由此相識相知一生。胡風1955年5月因“三十萬言書”獲罪。1979年1月，胡風在四川出獄。

蕭軍立即給胡風寄去了《人民文學》和《新文學史料》，那里有他對魯迅和蕭紅書簡的注釋。胡風回了信，將自己在獄中懷念蕭軍的一首詩抄給他。

胡風重新獲得自由，但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佝僂著背，眼神茫然，時常出現精神幻覺” 。1979年7月18日，蕭軍給胡風去信：“風琪兄：昨天收到轉來的信，當夜我即去紺弩處，把信給他和周穎看了，這種悲、歡的心情你們會理解的。若干時日前關于你們的消息，就風聞了一些，因為不確切，所以只是亦信亦疑。紺弩兩年前由山西獄中被釋放回京后，精神雖尚佳，而身體頗虛弱，每天只能仰臥床頭，不動不行……”

這年的11月底，胡風前列腺炎急性發作病倒了。兩次手術下來，因失血過多腦供血不足，原有的心因性精神病也突然復發。

1980年2月下旬，胡風的女兒張曉風來到北京蕭軍家里。蕭軍外出沒在家，她告訴蕭軍夫人王德芬，胡風的病情很嚴重，有生命危險。她已給中央領導陳云、胡耀邦寫信，請求救助。

蕭軍得知事態嚴重，為了及時救助生命垂危的朋友，當天立即親筆寫信給陳云和胡耀邦等中央領導，陳述實情，請求中央幫助胡風渡過難關。黨中央接受了請求，允許胡風來北京醫治。1980年3月31日，組織部把胡風和梅志接到北京。

胡風住進了北京友誼醫院。4月11日這天，蕭軍弄了一輛車，帶著他的子女來到胡風的病房。已被疾病折磨得“思想遲鈍，言語木訥”的胡風見到蕭軍還是露出了笑容。

這天，七十三歲的蕭軍將胡風扶上了車，來到聶紺弩養病的醫院。20世紀30年代三個魯迅身邊的朋友，屢經劫難不死，終于又聚在一起，并合影留念，實現了他們當年想照一張相的夙愿！

對這次的重逢合影，蕭軍很動情。1986年參加胡風追悼會后，蕭軍將自己的一首詩書寫并裱好，讓孫子蕭大忠送給在北京的梅志，這首詩就是對這次三人合影的深沉感念：

何期此日賦重逢，白發蕭疏淚眼明。似是似非疑隔世，為真為幻乍難清。刀兵水火余唯死，雨露風霜兩自清。七十行年欣宛在，同聲一唱大江東。

胡風在醫院治療了幾個月后，被安排住在文化部招待所。

當年，倘若胡風沒能進京治病，也許就不會留下這張見證老友真情的珍貴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