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段在沙灘上畫了一顆心,然后在里面寫了莊蒙的名字。她覺得莊蒙不會看到,像他那種工作狂怎么會有閑情逸致跑到島上來閑晃呢?可是她一轉頭就看到莊蒙從甲板上下來,她立時想五體投地蓋住這片沙灘。莊蒙已經看到她,向她頷首微笑。
小段祈求滿天神佛保佑莊蒙不要過來。
總監,咱不熟,您老人家不用特地來打招呼。
莊蒙卻是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她身邊:“你藏著掖著什么東西?”他頭一伸,小段阻攔不及,莊蒙看到那顆歪斜的變了形的心捧腹大笑,“段姬霏,原來你喜歡我,哈哈哈哈——”
夢做到這里,小段陡然驚醒。她握拳,不行,太危險了,明天一定要去島上毀尸滅跡!
第二天早上,小段連早飯都沒有吃就直奔海邊。可是第一班輪船被某個財大氣粗的家伙包了,工作人員委婉地請她等下一班船。
每個工薪階層的妹子都看不起此類暴發戶的行徑,一如小段這般,一條腿跨在甲板上大聲抗議:“多塞我一個人怎么了?難道多了我一個就會沉船嗎?你們可是為國家工作的人,怎么能屈服在惡勢力之下呢?”
叫囂了半分鐘之久,船上終于有人伸出頭說:“莊先生請她乘這一班船。”
此時,小段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還沒想到此莊先生便是彼莊先生。到了船上才傻眼,一溜兒看過去全是穿高級西裝的成功人士,有幾張臉小段還在電視上看過。
莊蒙坐在第一排說:“大清早的你去島上做什么?”
小段顧不得回答問題,恭恭敬敬地站好行禮:“總監好。”也許她心底想把這個問題掩蓋過去。
莊蒙沒繼續追問,說:“在公司外面不必拘禮,找個位子坐好吧。”
底下都是總裁總監總經理,她哪里敢輕舉妄動啊?要不是船已經開了,且離岸邊不止一條腿遠,小段很有可能跳船逃走。她對莊蒙說:“總監,我暈船,我習慣站著。”
她趴在欄桿上吹風,十五分鐘的行程今天變得特別漫長。那群“總”字輩的大人物在討論種菜和領養奶牛的各項事宜。都市里的男人們有各種各樣度假的方式,島上新辟了一處農莊,專門接待這些將種菜養牲畜當做放松方式的二百五。
聽到“韭菜是割還是拔”的時候,小段偷偷地露出了鄙夷的笑容。笑完就發現莊蒙神不知鬼不覺地和她并肩站著,她有種三魂七魄不見了一半的感覺。
就算是暗戀,小段也不熱衷和莊蒙說話。沒有人喜歡和一個整日繃著臉不茍言笑的男人說話。哦,也有可能她暗戀的最大動力來自莊蒙一張耐看的臉、麥色肌膚、板寸頭發、完美身材,是熟女們每夜發春的對象。
莊蒙問她:“聽說你老家在農村?”
“是的。”這種很容易產生歧義的話由莊蒙嘴里問出,小段心中沒有一點不舒服。莊蒙是一個懂得掌握說話分寸的男人,但凡坐在高位的男人,都有幾手交際絕招。
小段垂目沉思,猜測莊蒙湊上來套近乎的用意。隨后便聽得他淡淡地說:“俱樂部的人都是頭一次去農莊做農活,沒有什么經驗,你一起跟著來吧。”
什么?!所以這個是總監大人大發慈悲允許她上船的真正目的嗎?
莊蒙像想起什么似的,說:“對了,你非要趕第一班船去島上的原因是什么?”
小段張了張嘴,她的左腦在琢磨如何拒絕莊蒙的提議,右腦在想著如何編一個到島上的謊話。莊蒙很有耐性地等著,小段終于說:“昨天我在沙灘上掉了一條鏈子,是外婆傳給我的。我一個晚上都在惦記著來找。”
“什么樣子的?”
小段想了想說:“銀鏈子,底下有一枚紅珊瑚的墜子。”
莊蒙哦了一聲。小段盼著他接句話,這樣她才好說“找鏈子沒時間去農莊”之類的話,但是莊蒙已經抬眼去看蒼茫的海面,小段琢磨來琢磨去找不到一個說話的機會。切記,跟上司說話要找好契機,這很重要。
正在小段尋找契機的時候,船靠岸了。
莊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說:“九點能到吧?”然后他歸到大人物的人流中,沒給小段回答的機會。小段足足愣了兩分鐘,丫的,不帶這么仗勢欺人的啊!
小段不記得昨天那顆心畫在哪里了,找了兩圈沒找著。也許,她只能這么想,海水把痕跡給沖了。她買了三根魷魚拿在手上吃,垂頭喪氣地趕到農莊。莊蒙正蹲在地里給青菜施肥,在一個小桶里抓一把粉紅色的粉末,隨手一拋。
小段問:“這是什么?挺好聞的。”
莊蒙說:“有機化肥。你們那里用什么施肥啊?”
小段說:“糞。”停了停,怕他不明白又補充道,“就是大便和小便的混合物。”
好像粗俗了一點,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拎了水桶開始澆水。小段四處看了看,所有的大人物都在遵循著這樣一個順序:拔草、施肥、澆水。以小段的經驗,過個幾天這些青菜就要歇菜了。她沒做聲,領導們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莊蒙穿了一雙手工制作的意大利黑皮鞋,泥漿濺到上面,小段心疼得直咂嘴。到底不是做這行的,她彎下腰,說:“總監等等。”好歹把他的褲管挽上去,不能叫這條價值不菲的褲子也報廢了。
她直起身子的時候莊蒙看著她說:“你嘴角上沾了什么?”
嗯?她以為他要說謝謝呢。
“啊,吃了烤魷魚,沒擦干凈。”
小段抬了袖子要去擦,莊蒙蹙了蹙眉頭:“我襯衫口袋里有餐巾紙。”
她要在三秒鐘后才能消化這句話的含義。嗯——襯衫的口袋在他左胸口的位置,把手伸到總監的那個地方不太好吧?小段遲疑了一下,莊蒙的眼中已有不耐煩,她不敢再裝B,摸了餐巾紙出來。
興奮,好像碰到總監的小咪咪了……哎喲,干嗎襯衫里面什么都不穿啊?
中午,和莊蒙以及一干身家過億的“總”字輩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農家小菜。裝得有點過了,小段沒吃飽,以至于下午和莊蒙在一群奶牛面前的時候不停地咽口水。那些奶牛的飼料看上去好好兒吃的樣子……
“取什么名字?”
莊蒙挑了一頭奶牛領養,轉頭問小段的意見。她從各種美食的幻想中回過神來,努力想了一個特文藝的名字:“莊妞妞。”
沒想到總監更有文藝細胞:“有典故嗎?”
“啊?沒……沒有……”
莊蒙看了看莊妞妞,又看了看小段,小段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莊蒙說:“我以后不見得每個周末都有時間來農莊,莊妞妞就交給你照看了。”
什么?!
她起了一個大早想毀尸滅跡,然后什么都沒有干成,最后還淪落成一個奶牛飼養員!估計再也沒有比她倒霉的人了。
小段的工資漲了百分之二十,她將這歸功于照料莊妞妞上,總監也許偷偷把照料費用算在工資里了。于是,她更加賣力地干活,就差沒把莊妞妞當女兒疼了。
不久之后,公司周年慶舉辦舞會。莊蒙負責抽取與他共跳開場舞的女伴,他在抽獎箱里抽了女員工的名字,舉到眼前告訴司儀:“段姬霏。”
于是司儀接過字條朗聲宣布:“我們的幸運兒就是策劃部的段姬霏小姐……啊,段姬霏?明明——”各種消音……
在話筒前宣布了名字之后,司儀不確定地又看了一眼字條,然后偷偷瞄了一眼氣定神閑的總監大人。此時的總監大人淡淡地掃過來一眼,他的眼神仿佛在說“沒錯,就是段姬霏”。好吧,總監大人說了算。
呵呵,五百分之一的幾率,看來近來運氣不錯啊。小段打算舞會結束后去買個彩票。她和莊蒙在舞池中央跳舞,跳的是國標,莊蒙把手放在她的腰間,她不可抑制地血氣上涌,臉上變得緋紅。誰能抵擋得了近在咫尺的美男啊?
莊蒙的聲音在旋轉的燈光下變成低沉而蠱惑,他說:“莊妞妞最近怎么樣了?”
那頭牛?小段頭頂慢慢地爬過一行省略號,好殺風景的話題啊!
她說:“再過一個月就可以擠奶了,你女兒的第一次奶你要不要親自去擠?”
莊蒙說:“好的,你記得提醒我。”
其實小段是說的客套話,她不認為莊蒙懂那個技術含量非常高的活。總監大人真愛逞能,小段思索著莊蒙說的那句話——他的意思是提醒他一個人去擠奶呢,還是她和他一起去擠奶呢?她無法想象她和莊蒙蹲在莊妞妞身下擠它奶的場景。
一曲結束,小段端了盤子流竄在各種美食前。許多女員工過去跟莊蒙邀舞,他象征性地跳了幾曲。他雖然不茍言笑,但也不會拒人千里,到底比那個傳說中整年不見人影的冰山董事長受歡迎一些。
氣氛很High,小段喝了幾杯雞尾酒,又和幾個男同事碰了杯,扶著桌子有點站不穩。要跌倒的時候,一雙寬厚的手掌伸過來扶了她一把,小段站穩身子道謝,那人卻是總監莊蒙,她打了個酒嗝,臉上紅彤彤的:“總……總監……”
莊蒙聞了聞她身上的酒味,皺起眉毛說:“你醉了。”
“沒有,我酒量還可以。”
莊蒙扶她到休息室休息。她穿了一雙七厘米高的細高跟鞋,本來步子就虛浮,走起路來更是踉蹌。瞧見沙發在前頭,小段就直接奔了過去,莊蒙措手不及被她一拖,壓到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對,皆是愕然。
是個曖昧的姿勢,又有喝了酒的女士,不發生點什么似乎對不起大家。小段一直以來是有色心沒色膽,今天有酒壯膽,于是她把心一橫,就親了上去。莊蒙的嘴唇有性感的味道,肉感很強,特有吻感。
然后,然后小段就不記得了。
醒來的時候是半夜,還是在酒店的休息室里,衣衫不整的她和衣衫不整的莊蒙。她不記得做的過程,但知道是做了,因為渾身酸痛,好像是做得過頭了。她在黑暗中呆呆地坐了幾分鐘,偷偷摸摸地起來穿衣服。
穿鞋子的時候把莊蒙給弄醒了,他側頭迷迷糊糊地問:“你去哪兒?”
小段說:“買彩票去。”
被選中擔任莊蒙的舞伴的幾率是五百分之一,而發生一夜情,一夜情之后又懷孕了——這樣的好運氣,買彩票不中獎簡直都要人神共憤了。
這事說起來,怎么也不能怪到一個無辜的失去理智的醉酒女子頭上吧?倒是莊蒙,一個清醒的正常男人,面對她的霸王硬上弓(暫定是這樣),不僅沒有頑強抵抗,反而對她上下其手、順水推舟(以上為小段的自行想象),怎么都說不過去吧?
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小段心底說:“一個正常男人,面對你這樣一個如花似玉、嬌媚含羞的女人,在你投懷送抱的時候,怎么能夠克制住內心洶涌翻滾的欲望呢?”
其實小段已經打算略過這件事了,畢竟莊蒙和她都是成年人,畢竟莊蒙也沒有滿懷羞愧地說要負責,畢竟在事后莊蒙也是一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很好,這才是都市男女酒后亂性該有的正常反應。
但是,她懷孕了!她居然一次就懷孕了!
在總監辦公室外徘徊許久,她終于鼓起勇氣跨進去。莊蒙倒是記得給莊妞妞擠奶這件事,一邊翻看行程一邊說:“來提醒我去農莊擠奶嗎?”
“不是……”小段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欲語還休,“那個之后……然后我就……接著那個了……”
“什么?”
小段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忽然覺得也沒有那么難以啟齒,于是一鼓作氣道:“總監,我懷孕了。”
莊蒙手一松,鋼筆滴溜溜地滾到地上。小段偷覷他震驚的表情,為防止他誤會她的意思,她連忙擺手道:“我很正直的,別往歪處想。我已經聯系了醫院去做手術,我就是覺得這事吧,總監你得負一半的責任。我一個黃花大閨女跑去醫院婦產科很容易叫別人誤會,所以想拜托總監陪我一起去。哎呀,不是想麻煩總監,我就是在這里沒有什么值得信任的朋友……”
小段搓著手在莊蒙持續震驚的表情中說:“正好可以假裝是總監生病,碰到熟人也好有個交代……”
好半晌,莊蒙回過神來,望著這個黃花大閨女說:“嗯,是個好辦法,那手術的費用呢?”
“那個啊,當然要AA制了。”
莊蒙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好,沒問題。”
小段心中的大石終于放下了,沒想到冷面的總監這么好說話。她又說:“可是萬一別人問起來,我們該說去醫院治什么病呢?得把這個問題想好,到時手忙腳亂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顯然小段陷入了各種慌亂中,莊蒙走到她身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沒事,就說我割包皮好了。”
“……”
總監大人,可不可以不要用這么嚴肅的表情說這么喜感的兩個字啊?
莊蒙送小段到醫院,手術并不順利。
小段拿到的號碼是1678,也就是說在她前面有1677個等待做人流手術的女人。天哪,世風日下如此厲害,墮個胎都要排隊。莊蒙安慰她說:“沒事,我們換一家醫院。”
換了一家市級醫院,小段的號碼是2345;再換一家,小段的號碼是1987。小段同志徹底絕望了,經過一家藥店的時候,她靈光乍現喊停車:“聽說有口服墮胎藥,安全又可靠。”
莊蒙慢悠悠地說:“我有個朋友就是吃了墮胎藥大出血死在家里的。當然了,那是一個特殊的例子,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如果你堅持的話……”
“那個……總監,其實我身體也不是特別好。”
莊蒙說:“我認識不少醫院的內部人員,你等我的電話吧。”
“嗯嗯。”果然樹大好乘涼,總監處處有人脈啊。
小段在對莊蒙的期待中迎來了給莊妞妞擠奶的日子。在尋找醫院未果身心俱疲的狀況下,好不容易可以休息的小段以各種睡姿睡得正酣暢淋漓。莊蒙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還在床上滾來滾去,當莊蒙到她家樓下的時候她已經穿戴整齊恭候大駕了。
短短的五分鐘,小段從未有過這樣的神速,讓誰等都不能讓總監大人等。
莊蒙問她:“吃早飯沒有?”
“睡覺都來不及,禮拜天誰吃早飯啊。”
莊蒙淡淡地說:“我。”
他帶她到餐廳吃早飯。美食當前,小段埋頭狂吃,只聽莊蒙說:“以后記得每天都要吃早飯,你是孕婦,要注意身體。”
噗!小段口中的豆漿成直線噴出,莊蒙光榮中槍。
“對不起,對不起。”她抽了餐巾紙在他臉上抹。不是她故意要噴的,實在是總監語出驚人,她一時沒控制住。干嗎給她一種他對他們娘兒倆挺關心的錯覺……
小段繼續埋頭狂吃,擦干凈臉的莊蒙說:“段姬霏,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忍住。
“聽說你的家鄉在非常寒冷的地方,是哈爾濱嗎?”
小段,一定要忍住。
“對了,每個月的工資都夠用嗎?”
“咳咳——”再也忍不住了,小段驚恐地看著莊蒙。莊蒙卻是繞過來給她順氣,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后背,拍得小段一顆心簡直要蹦出嗓子眼了。天哪,總監想做什么?為什么忽然查她的戶口?為什么忽然向她獻媚?她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天下沒有白吃的早餐。
天下一定也沒有白擠的奶!
結果和小段預料的完全一致,擠奶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面對這項技術含量頗高的活,僅憑農場主半個小時的講解,小段是領悟不到精髓的。她使出了吃奶的勁,折騰得滿頭大汗,莊妞妞連泡尿都沒有撒。
莊蒙看不過去,終于下了特赦令:“算了,交給農場里的人弄吧。”
“總監你不試試嗎?”
莊蒙別有深意地說:“你都擠不出來,我怎么會有那個本事啊?”
所以這句話是暗含褒義?和領導在一塊就是這點不好,他整一句話小段就得琢磨其中的深意,遲早腦細胞統統干癟。
又和莊蒙做了些種菜施肥喂養的活,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小段累得腰酸背痛。她撐著腰桿直起身子,總監大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聽說頭兩個月做些活對孕婦的身體特別有益。”
小段腳下一滑,好在莊蒙眼明手快將她扶住:“小心!”“呵呵呵,謝謝總監。”扭過頭,小段滿臉黑線。總監到底想干嗎呢?難道……小段猛然知道了一個真相——借腹生子!一切都是他的陰謀!在她喝醉后他勾引了她!呸呸呸,總監才不是這種人。
在所有女員工都對莊蒙的美色垂涎三尺的時候,小段深覺自己是被莊蒙的靈魂吸引的。他不記得了吧,在那個下雨的傍晚,他從黑色房車里遞了一把傘給那個在公司門口準備沖進雨中的小員工,從此,小段堅信被稱為冷面修羅的總監有一顆火熱的心。
小段對著回憶流哈喇子,莊蒙說:“今天太陽不錯,去沙灘上坐一坐。”
總監,果然有一顆火熱的心啊。
并肩坐在沙灘上,滿眼都是柔軟的金燦燦的沙子,溫和的陽光灑下來,吹著暖暖的風,叫人幸福得想打個盹兒。面朝大海啊,春暖花開啊,美男在側啊,還有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呢?小段在各種YY 中得到了滿足。
莊蒙的手在沙灘上隨意地劃著符號,忽然他咦了一聲,小段轉過頭去,他把手伸過來,皺眉道:“什么東西?”
那是一條項鏈,銀鏈子,底下吊著紅珊瑚的墜子,沾滿細沙。小段一時不能做出反應,莊蒙說:“好像是你外婆留給你的那條,跟你上次描述的差不多。”
小段怔怔地看著這個男人,他朝她攤開掌心,用非常篤定的眼神看著她。“咳咳——嗯——對,是我的,就是這一條。”小段把項鏈放進海水中沖洗干凈,掛在脖子上。此時此刻內心真是驚濤駭浪、波濤洶涌、血氣翻涌啊。
總監大人是想泡她嗎?
莊蒙瞥了一眼小段興奮的臉,說:“嗯,挺好看的。”然后嘴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容來。
什么?!總監居然笑了!公司里的女員工可是打賭“要想總監笑,除非嫦娥到”。小段結結巴巴地說:“謝……謝謝總監夸獎。”
好反常的總監啊!難道他偶然發現了她畫的心,獎勵她的一片癡情?不會吧?難道他擔心她將懷孕的事說出去,所以算給個封口費?難道一夜情之后總監還想二夜情?好混亂……
“又在胡思亂想什么?”莊蒙湊過來。
又?又!真正的人精啊,連胡思亂想都被他看出來了。“沒有,我在想總監真是福星啊,一來就幫我找到了項鏈。”
“不經意就碰到了,沒想到是你的項鏈。”總監說謊時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離小段又近了一些,小段幾乎能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小段身子往后仰了一點,莊蒙前傾一點;她再往后一點,他再往前一點。啪,小段終于以一個不雅的姿勢仰面倒在了沙灘上。莊蒙將手撐在她身側,小段大氣不敢出:“總……總監……”天啊,要表白了嗎?要親親了嗎?要霸王硬上弓了嗎?
“段姬霏,”莊蒙說,“你要不要考慮——”
“什么?”
“跟我交往試試?”
在收到莊蒙發出的“我可能有一點喜歡你”的訊號后,小段整日都處于一種神游的狀態。難道因為她懷孕了,忽然渾身上下籠罩著母性的光輝,引得莊蒙飛蛾撲火?咳咳——面對這樣十分誘人的提議,小段把持住了,她說:“我……我考慮一下。”
莊蒙欣然同意。可是總監,拜托能不能不要繼續用篤定的眼神掃射脆弱的她啊?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差了一點,不帶這樣毫無預兆地嚇人的。
隔天上班,整個部門都充斥著一股謠言的味道,間或聽到“墮胎”、“人流”等令小段心驚膽戰的詞語。
糟糕,被發現了!老臉何存啊?小段直想鉆到桌子底下去,隔壁格子間的大姐已經撲過來八卦了:“小段你知道嗎?周末有人看到羅林在醫院的婦產科,聽說是做人流手術。這不,今天她就請假了。”
“她已經做了人流手術?!”這個消息聽在小段耳中簡直堪比五雷轟頂。到底羅林的靠山是哪個大人物,居然可以在幾千號人中殺出重圍?
“到底年輕啊,這么個消息就把你給嚇著了,大姐看我們這部門,就屬咱小段最清純了。”
“咳咳——”謝謝大姐的厚愛,小段十分心虛。
趁著喝下午茶的時間,小段悄悄地溜進了總監辦公室。莊蒙躺在沙發上,臉上蓋著本書。小段進退不得,狗膽包天,居然沒有敲門就進來了。再定睛一看,哇,總監的下午茶好豐盛啊,甜品、蛋糕、奶泡,看上去好好吃的樣子。
咽了咽口水,偷吃一點總監不會發現吧?瞄一眼熟睡中的總監,再瞄一眼誘人的美食,小段一點點地挪過去,手指沾了一點奶油塞進口中。感人,傳說中上流社會才吃得到的貴花甜的甜點,味道好極了。
小段很有耐性地用叉子把這塊圓圓的蛋糕切成了三角形。一般甜品都是三角形的,這樣總監不會發現吧?哈哈,聰明,邊角料就歸她了。吃完,她舔叉子,使勁舔,舔得跟沒用過一樣。
小段躡手躡腳地準備出去,莊蒙卻是嚶嚀一聲坐了起來:“段姬霏,有事嗎?”
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小段偷偷地看了一眼看上去渾然天成的三角蛋糕,賠笑道:“沒事。”
“沒事你進我辦公室干嗎?”
是喲……小段擦擦額頭上的汗,剛剛在那種緊張的氣氛下吃東西吃得她滿頭大汗。她說:“我來問一下,總監有沒有跟哪家醫院聯系好?”
莊蒙臉微沉地道:“你很急?”
“沒有啦,呵呵呵——”小段壓低聲音,“我就是聽說羅林周末在醫院做了人流手術,就想著她這么有辦法,總監不可能沒有辦法的。”
莊蒙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羅林有董事長罩著,所以——”他聳一聳肩膀,“董事長比總監有辦法,你應該知道的。”
董事長!原來是董事長!無意中得知了這么個秘聞,小段激動不已:“居然是董事長,他不是南極冰山嗎?”
莊蒙點點頭:“冰山偶爾也有融化的時候。”
在某處度假的董事長,忽然連打了三個噴嚏,抱怨著誰在背后說他壞話。
莊蒙叉了一塊蛋糕送進嘴里,小段立刻睜大眼睛,等等,那個叉子,沾滿了她口水的叉子,在總監的口中進進出出。嗚嗚嗚——總監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角,太性感了。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你想吃嗎?”
“不,不想。”
莊蒙指指她的喉嚨:“那你咽什么口水?”
被發現了,真丟臉。小段解釋道:“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我不喜歡吃甜食,一點都不喜歡。”
莊蒙說:“不喜歡,那你還趁我睡覺的時候吃那么多?”
“……”
老天,給她一個地洞吧。這種事既然被發現了就不要捅破嘛,還讓不讓她活了?小段尷尬不已,臉紅得要燒起來了,她小聲抗議道:“也沒有很多,就一點點。”
莊蒙眼中閃過笑意,正色道:“給你吃吧。”
“嗯?”
他把叉子塞給小段:“難道要我吃你吃過的東西嗎?”
可是,總監剛剛明明就已經吃了……小段腹誹,她看了看沾著莊蒙口水的叉子,稍微露出一點“洗叉子”的想法,莊蒙眉頭一皺:“我都沒有嫌棄你用過的叉子,你難道敢嫌棄我用過的?”
她怎么敢嫌棄他老人家呢?她就算有那么點意思也不會表露出來。小段嘿嘿地笑道:“怎么會?總監舔得不知道有多干凈呢!”這話好像聽上去怪怪的。
埋首在甜品中,小段的思緒飛啊飛。總監怎么會不嫌棄她用過的叉子呢?這相當于交換口水了,以前可聽說總監有潔癖來著。現在她又吃了總監的口水,哇,那不是間接接吻?臉好熱,連頭都不敢抬,為什么感覺辦公室的氣氛忽然High了起來?
大口大口吞咽的同時,小段感覺有什么陰影飄在了頭頂。一抬頭,即是莊蒙的撲克臉,小段僵在椅子上,一臉驚嚇:“總監,你怎么忽然到這個位置來了?”
此時的莊蒙,雙手撐著桌面,大半個身子悄無聲息地靠過來。小段不由得想到沙灘上,他也是這樣的動作,糟糕,總監不會舊事重提吧?莊蒙注視著她忽大忽小的眸子,說:“上次的問題考慮得怎么樣了?”
果然,為什么她總是猜得這么準……
小段在總監的壓迫下,艱難地開口:“我還沒有考慮好。”
“有那么難嗎?”莊蒙挑一挑眉。
“有。”不怕死地吐出一個字,小段深呼吸,“我要確定總監是不是開玩笑的,我要確定總監為什么要我考慮這個問題,我還要確定總監是不是三分鐘熱度……”她每說一個“要確定”,莊蒙的眉毛就挑高一點,到最后,他的眉毛都已經豎了起來。
他緩緩地道:“那么你以為我是腦子抽筋問你要不要交往嗎?”
總監,能不能換個姿勢?她這樣仰視他感覺氣場很弱啊……小段覺得呼吸困難,結結巴巴地說:“難道總監是喜歡我嗎?”
“可以這么說。”
一排烏鴉飛過,這算什么回答。小段說:“開玩笑,這種好事怎么會落到我頭上?”
莊蒙的太陽穴終于突突地跳了起來,他指了指小段的嘴角:“沾到奶油了。”
小段下意識地想去抹,莊蒙已經按住了她的手,臉俯下來。她只看到他的五官被無限放大,氣息灼熱,他的唇貼上來,舌尖靈活地沿著她的唇舔了一圈。不知是不是把奶油舔進了她的嘴中,她嘗到了甜甜的味道。
好多好多的花在四周盛開,五彩繽紛。
這一天結束的時候,小段耳邊還回蕩著莊蒙的話:“應該是喜歡吧,一開始就看你挺順眼的,上了一點心。每一次的交集都身心愉悅,本來想慢慢來的,沒想到發展那么快,直接就到了床上。我一直等著你來叫我負責任,不過你好像沒有那個智商。”
她翻來覆去無法入睡。莊蒙喜歡她?看她挺順眼?她到底長得是有多順眼啊?
小段打開臺燈,抽了本書來看,正好看到這么一句:“相遇,第一眼的親切已是不可多得的緣分。”
緣分,說得多好。
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小段的心中有了答案。
又是一個喝下午茶的時間,她一邊大快朵頤莊蒙的糕點,一邊噴濺著口水說:“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我們就交往看看吧。”
莊蒙依舊是平靜的面容,好像對小段的答案絲毫不感到意外。她有些失望:“你難道不要確定一下我喜不喜歡你嗎?”
“你難道不喜歡我嗎?”
小段臉微紅:“哎喲,這要人家怎么說嘛?”
卻見莊蒙自抽屜中拿出一張照片,啊啊啊,小段魂飛魄散。此照片拍下的正是她在沙灘上發春畫的一顆心,里面寫著莊蒙的名字。
莊蒙扯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董事長傳給我的,他那天正好在島上看見了。”
“呵呵呵,真是好巧啊。”
“小段。”她應聲抬頭,莊蒙的吻已經落下來了,他呢喃著,“我很高興。”
小段覺得,總監和小職員的戀愛本來就摻雜了一些世俗的雜質在其中。所以,偉大的小段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肚子里的娃,按照原計劃干掉,不能讓別人覺得她攀了高枝,不能讓別人覺得她利用了肚子里的娃。
再說了,萬一莊蒙和她試著試著又看她不順眼了,到時候這娃怎么辦?
所以說,干掉這娃勢在必行,是造福人類的壯舉。莊蒙聽了小段的決定后,不瘟不火地說:“嗯,你繼續等我電話通知啊。”
小段嘀咕道:“我都等了兩個月了,你的辦事效率比董事長差太多了!”
“什么?”莊蒙臉上晴轉多云,“你說什么?”
小段立刻狗腿地賠笑道:“哎喲,我能等,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等啊,肚子大了被別人看出來怎么辦?”
莊蒙終于有良心地點頭認同:“這樣吧,我給你帶薪休長假,你一邊養胎一邊慢慢等。”
此時此刻小段的腦海中只剩下“帶薪休長假”這五個字,完全沒有聽到后面一句。在公司奮斗多年,終于她也有了帶薪休假的一天,皇天不負有心人啊。她滿含熱淚地望著莊蒙:“謝謝總監。”
莊蒙淡淡地說:“不用謝,你是我女朋友,給你走點后門是應該的。”
“……”這才是真相嗎?
小段滿臉黑線,可是“女朋友”這個稱呼感覺好好聽哦。又聽莊蒙不急不慢地說:“住我家。”
什么?!同居?“總……總監,不可以仗勢欺人哦,我很保守的。”
這時,莊蒙很鄙視地看了憤懣中的小段一眼:“你睡客房,我睡主臥。我家有廚師,一日三餐不用你動手,你考慮一下。”
這個,還真的可以考慮一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可是她經常做夢會夢到的場景。
小段在莊蒙家中一邊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一邊等待莊蒙通知她去打胎的時間。有一天,公司里的同事打來電話說:“小段,聽說你在家里養胎,恭喜哦。”
恭喜?養胎?渾蛋,是誰把秘密泄露出去的?
莊蒙下班回來,迎接他的是小段的一張臭臉。
“你怎么了?”
“我在生氣。”
“哦?”莊蒙的招牌動作,皺眉,“誰惹你了?”
小段道:“是不是你把我懷孕的事說出去的?還說我是在家里養胎?”
莊蒙大大方方地承認:“是我說的,有什么問題嗎?”
怎么可以一點羞愧之心都沒有呢?怎么可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樣”的囂張模樣呢?小段咬牙切齒,她要翻身做主人了,她不會再怕這丫了:“你毀了我的清譽,別人會用有色眼光看我,我以后要怎么做人啊?”
小段的憤怒一點都沒有影響到總監大人的氣場:“孩子是我的,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你連這個都說了?”
“你住在我家,他們自然猜到孩子是我的啊。”
天啊,這個也說了……小段腳步虛浮,摸著沙發坐下,這日子沒法過了,嗚嗚嗚!她這輩子就這么毀了!
莊蒙坐過來,小段哼了一聲,挪了挪屁股。莊蒙很云淡風輕地說:“考慮一下,把孩子生下來。”
每次都說考慮,每次都是總監的陷阱!小段說:“才不要!萬一你不要我了,我和這娃怎么辦?”
“所以你要努力想辦法不讓這種事發生啊。”莊蒙蹺起二郎腿,“現在醫院的婦產科都很忙,到處都是被拋棄的女人排隊墮胎,你就不要去湊熱鬧了。”
好像很有道理,她也要給人家留一條活路嘛,人家都被拋棄了,她不能這么不厚道地去跟人家搶預約。這么想起來,她目前的處境也是挺危險的啊,為了避免成為上述人員中的一員,她得去抱莊蒙的大腿。
好,就這么決定了,搞定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