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成名

被娛樂圈雪藏了三年的女星安格，憑借自己的手段再次登上頭版頭條，卻也因此惹怒了另一位主人公，景亦琛。既然她為了出名什么都能做，景亦琛便和她做了一個交易，之后他會捧她一夜成名。什么是癡，什么是迷？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真真假假，癡怨迷離，到底又是誰栽倒了誰的手里？

【一】

時隔三年，安格總算又上了頭版。

娛樂圈的記性永遠不會太長，對于一個被封殺數(shù)年，幾乎已經(jīng)淡出人們視線的過氣女星，再次被媒體關(guān)注，靠的不是嫁入豪門就是驚天丑聞。

而安格的狀況，似乎更能讓媒體興奮——車禍，毀容。

自然車禍不是重點，毀容也不至于讓她登上頭版，整個事件的重心在于她是為了救一個孩子出的車禍，更重要的是，據(jù)說這個孩子，是IBDC總裁景亦琛唯一的侄子，平日視若親生。

而景亦琛，就是三年前下令封殺她的決策者。

媒體聞風(fēng)而動，一時間像打了雞血，整座醫(yī)院都被圍得水泄不通。

“你有種！”

高大男子將資料狠狠地摔了滿床，逆著光，很難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從字里行間，已能感覺出噴薄的怒氣。門口的一圈保鏢都垂著頭，噤若寒蟬。

“安格是吧，這世上敢算計我的，你是頭一個！”

坐在床上的女子微微抬起眼睛，半張臉都被紗布裹著，面對憤怒的男人，倒是顯得極為鎮(zhèn)定，掃都沒掃那些私家偵探提供的證據(jù)一眼，便點頭承認：“是我做的。”

先是自導(dǎo)自演了一出車禍，然后不惜賠上一張臉也要在媒體面前換來景亦琛的這個人情，安格仰著頭絲毫不避諱他的視線，那般明亮的眸子里則全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定。

饒是景亦琛，也不由得微微有些怔忪。

“解鈴還須系鈴人，三年前你毀了我的事業(yè)，我沒有多少個三年可以再耗下去。”她垂下眼簾，顯得頗有些委屈。

那年她剛剛接手一部大作迅速躥紅，公司為了炒作便安排了她和景亦琛的緋聞，外面媒體炒得太過火熱，卻因此惹惱了身為當事人的景亦琛。還來不及反應(yīng)，伴隨著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安格就被封殺了。

三年的沉浮，足以讓她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變成如今為了出名而不惜一切代價的瘋子，這就是娛樂圈，只看成敗，不分對錯。

弱者，永遠都不會被人真心同情。

景亦琛冷笑出聲，男人繃緊的臉顯示出他此刻掩蓋在盛怒之下的復(fù)雜心情。他忽然湊近，伸手攫住她的下巴，好讓她看清自己眼中的嘲諷，指尖微微用力：“你就這么想出名？”

安格撇過頭去，眼神淡漠，下頜沒有纏上紗布的地方，落下幾道淺淺的指印：“這不關(guān)你的事。”

景亦琛怒極反笑。

“那就讓我看看你能走多遠。”他覆上那道指痕，語氣玩味而冰冷，“你不是為了出名什么都能做嗎？我們來做筆交易，若是成了，我保你一夜成名。”

【二】

經(jīng)過大半年的休養(yǎng)后，安格于一場慈善拍賣會再次出現(xiàn)在媒體的視線里。

淡淡的妝容，車禍留下的傷幾乎看不出來了，簡易而大氣的晚禮服，下擺褶皺勾勒出姣好的腰線臀型，她微抬著下巴，站在鎂光燈前淺淺地笑著，即便沒有男伴，也不曾輸了半分氣勢。

聞聲掃過，景亦琛的目光不做半分停留，隨即便又轉(zhuǎn)到對面一對男女身上，余光中，安格不緊不慢地走近，身后的背景沉入喧囂。

“景總，好久不見。”

今晚景亦琛的女伴是留聲影視剛出道不久的嫩模Vial，素以腿長著稱，被及膝的小禮服一襯，當真性感撩人。或者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危機感，安格剛一靠近，Vial的臉便已繃緊了三分。

誰知安格卻并未將視線過多地放于景亦琛身上，反倒是略略側(cè)過臉頰，說：“卓總、夏小姐，久聞大名。”

站在景亦琛對面的男女微微點頭算做應(yīng)答，兩人互相攜手站在一起，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關(guān)于小諾的事，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安小姐，要知道，他可不只是亦琛的侄兒。”聲音溫和，有如清泉。說話的女子正是夏家的二小姐夏錦，據(jù)說去年才從國外回來，曾一度與景亦琛走得很近，不過現(xiàn)在卻是卓斐然的女朋友。

安格聞言笑笑，既不應(yīng)下，也沒有過分謙虛，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那么可愛的孩子，無論是誰看到了都不會無動于衷的。”

“能做到安小姐這樣的人，也不多了。”卓斐然不由得贊嘆道。

安格略側(cè)了側(cè)頭，報以一笑，燈光恰好打在臉側(cè)，蒙起一層水霧。這一笑，當真驚艷，卓斐然不由得愣了愣，忙移開視線。

Vial見對方搶走了自己的風(fēng)頭，語氣也跟著尖酸起來：“看來安小姐的臉已經(jīng)全好了。我聽說動了好幾刀，不過這么看看，倒是漂亮了許多。”

聞言，安格眉梢微挑，目光淡淡地在她身上掃視了半圈，尤其在Vial露在外面的長腿上定格許久。她嗤地一笑，一絲冷哼從嘴邊溢出，聲音不大，卻足夠四人聽清。

Vial的臉頓時就黑了。

剛要發(fā)火，安格卻已經(jīng)舉起了酒杯：“剛想起來還有些私事，失陪了。”繼而，她轉(zhuǎn)身離開。

四人看著那離去的背影，各有所思。

安格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從宴會廳巨大的反光水晶中還能看到夏錦露齒而笑的樣子，微微斂著眉眼，仿佛帶了一股不諳世事的純凈，那種沉淀了百年大家族的優(yōu)雅氣質(zhì)，任誰也是學(xué)不來的。

這便是景亦辰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女人。

那日他在醫(yī)院，鉗著她的下頜，目光冰冷地道：“我要你去勾引卓斐然，若你能讓夏錦回到我身邊，我便捧你成名，娛樂圈里就再也沒人能踩到你頭上。”

想到此處，她揚起嘴角，輕輕一笑，順手給Vial發(fā)了條短信：謝謝幫忙。

【三】

捐款動輒數(shù)百萬，期間的小高潮源自于夏錦捐出的陶罐，據(jù)說是她親手制作的，最后由景亦琛七百五十萬拍得，全數(shù)捐給紅十字會。

卓斐然雖然是笑著的，眼底卻沒有一絲溫度。見他起身站起來，安格拿起手包，跟在后面一同走去洗手間的方向。

被擦得錚亮而明凈的光滑大理石壁面映著她的側(cè)臉，靠近額頭延至下巴的地方，曾被飛奔而出的大卡車刮出一道猙獰的口子，雖然被手術(shù)掩蓋，卻始終留在了她心上。

連命都可以不要，這世上還有什么能阻擋得了她？

墻壁隨即映出一個顫顫巍巍的大肚子，安格認出正是前天通過經(jīng)紀人打電話介紹給自己的一家地產(chǎn)公司老板，手上不知玩弄過多少女星。安格壓下心底的厭惡，轉(zhuǎn)頭嫵媚一笑。

“安小姐，真巧。”汪乾一見她這笑容，立馬就像尋到了蛋縫的蒼蠅，觍著臉便湊了上來，“我前天的提議不知道安小姐考慮得怎么樣了，價錢隨便你開。”說著，目光便如探照燈般在她身上逡巡。

“汪老板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不記得前天和汪老板聯(lián)系過。”

頓時，汪乾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了，但他依舊掛著僵硬的笑容說：“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誰不知道你整過容了，你還真以為會有人再要你？跟我一個月我給你五百萬，這個價夠包好幾個女大學(xué)生了，你別不識抬舉。”

安格隨即便黑了臉，轉(zhuǎn)身要走，汪乾伸手要去抓她，還沒碰到便被一只手從旁截斷，再看，是卓斐然。

見卓斐然遞過來的眼色，安格點點頭，咬住下唇轉(zhuǎn)身便跑，身影映在兩側(cè)冰冷的墻上，顯得十分無助。

安格一口氣奔出會場，因跑得太過匆忙，她差點就被絆倒了，她皺了一下眉，然后直接將鞋子脫下丟到一邊，自己則光腳站在馬路上，抬手要攔出租車。

沒有名氣的二三線小明星，公司連車都吝嗇配給她。

忽然有車子停在跟前，純白色流線車型，是瑪莎拉蒂今年的限量新款SUV，大氣磅礴，奢華且尊貴。車窗徐徐地搖下，漸漸露出卓斐然一張溫潤如玉的臉。同樣是天之驕子的存在，跟景亦琛相比，卻少了兩分氣勢，多添了幾分親和。

“我先送你回去。”

安格微微一怔，見四周沒有記者，也就不再推脫。車子緩緩駛?cè)ィ哺褚?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跟他道謝。

“舉手之勞而已，就像安小姐說的，任是誰看到了也不會無動于衷的。”他淡淡地笑了笑。從后視鏡中看到他的目光，有一種說不出的銳利，“他以后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不，他當然會。安格暗暗地揚起嘴角，畢竟有景亦琛撐腰，不把戲做足了怎么行？

【四】

卓斐然的車子慢慢駛?cè)胄^(qū)，本是開闊的風(fēng)景，漸次轉(zhuǎn)為逼仄。饒是卓斐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時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前面車子不好進去，到這兒停就好了。”安格微微一笑，解開安全帶，那般從容的表情，就仿佛此處的小樓如海景別墅一般閑適。

詫異一閃即逝，卓斐然輕輕點頭，替她打開車門。

“今天麻煩卓先生了。”脖頸稍彎下十五度，以表示感謝，露出一段白皙的頸子，在幽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誘人。安格露齒一笑，然后再無任何留戀地轉(zhuǎn)身離開，只覺身后視線灼人。

安格現(xiàn)在依舊處于三流明星之列，公司不可能替她解決住房問題，因此這處租價低廉的樓房便成了她的容身之所，可是現(xiàn)在這種狀況，房子越破越好，不是嗎？

拐彎，背后的視線終于消失，有引擎聲漸行漸遠，安格尚來不及卸下面上強裝的驕傲，步子便定在了那里。

有人正靠在車旁吸煙，那亮點忽明忽滅，因此男人的臉也跟著時隱時現(xiàn)。

背后是骯臟低矮的樓體，墨色陳鋪中哪怕不做任何動作，便已經(jīng)有了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這個男人，仿佛本來就該是為夜而生。

“景總。”安格聽見自己的聲音，直延伸入黑幕里，又被擴散至每一個角落。

“上車，小諾想要見見你。”小諾，便是他的侄子，安格算計了，但也救下了的那個小孩子。

他發(fā)動車子，依舊是冷冰冰的語氣：“他現(xiàn)在一心把你當救命恩人看，除此之外，你最好不要跟他說太多。”

安格怔了怔，隨即自嘲一笑：“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個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景亦琛沒有回答她，雙手轉(zhuǎn)動方向盤，車子快速地轉(zhuǎn)出一道弧線。

“今天做得不錯，他已經(jīng)對你有點興趣了。”

安格輕哼一聲，隨即撇嘴道：“悶騷。”

此話不知是在說他還是卓斐然。

景亦琛大哥一家在景諾四歲的時候出了事，只留下這么一個孩子，如今七歲，古靈精怪的小豆丁一枚，長得極討人喜歡，一直被保護得極好。

見到安格隨著他的小叔進來，景諾的眸子霍地亮了亮，隨即他便笑了起來，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景亦琛伸出手一把抱住他，此刻眉眼間全是溫和，再也沒有了平日里周旋于商場的銳利。

“安格姐姐。”景諾似是極喜歡她，又從他小叔身上蹭過來，安格從未抱過小孩子，頓時便有些不知所措，八爪魚般勒著他，一動也不敢動。

景亦琛嘴角一歪，安格的臉頓時就紅了。

景亦琛上樓去換衣服，景諾便圍著她打轉(zhuǎn)，小豆丁時不時地語出驚人，安格挑眉笑著，忽而覺得，也許有個自己的孩子，也不錯。

“安格姐姐，你覺得我小叔怎么樣？”景諾眨眨眼，笑得賊兮兮的。

安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選了個比較中肯的回答：“英俊迷人，帥氣多金。”

“那姐姐會嫁給我小叔嗎？”

安格愣了一席，隨即笑道：“當然不會，我嫁給誰也不能嫁給他啊。”

“可是我小叔英俊迷人，而且?guī)洑舛嘟穑哺窠憬阍趺纯赡懿幌矚g他呢？”景諾嘟著嘴，不依不饒地道。

安格倒是側(cè)頭認真地想了想，半晌才慢慢地回答他，也不管孩子能不能聽得懂：“你小叔啊，怎么說呢，就像是飄在天上的白云，而安格姐姐呢，就是你們花園里的那堆泥，云泥之別，你說怎么可能會在一起呢？”

“為什么是泥？”頭頂忽然傳來一道男聲，低沉且渾厚。

安格一愣，臉上表情頓時便有些不自然了。

轉(zhuǎn)眼，景亦琛站在樓梯上，半挽著袖子，眉目落拓，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

【五】

“為什么是泥？”

送她回去的路上，沉默了許久的景亦琛再次問出這問題。

安格此次并未沉默著敷衍過去，只是淡淡地答道，“我不過看得比別人更清楚而已。”人人都說娛樂圈的女星誰不想找個好歸宿，可真正能如愿的又有幾個？她嘆息著，眉毛微微地蹙著，似是有些煩躁，倒也不算是做假。

景亦琛側(cè)頭默默地看了她半刻，隨即轉(zhuǎn)了過去，語調(diào)里聽不出情緒：“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也不知到底是諷刺還是褒揚。安格轉(zhuǎn)過臉來，嗤地一笑，幾近嘲諷。她真是與他所認識的其他女人不同。

景亦琛目光落在她半揚起的嘴角上，眸光微暗，下一秒，他竟鬼使神差般地傾身覆了上去。還差半寸不到的時候，安格伸手制止了他。

“景總，你犯規(guī)了。”她冷著臉笑了笑，隨手推開車門，再不理會他瞬間變黑的臉，下車離開。

再次出現(xiàn)安格的消息，已是半個月之后，媒體刻意分了半個版面給她，文章寫得要多刻薄便有多刻薄。

有人撿到了汪乾的手機，通訊錄里明碼標價了許多女星，安格赫然在列。消息一傳出來，頓時千夫所指，安格好不容易接到的廣告，也被撤銷了。

這條報道景亦琛看到了，卓斐然自然也看到了，后者將報紙丟在辦公桌上，隨即叫來了秘書。

“Doiar這一季新品的代言人確定了沒？”

“張導(dǎo)屬意艾薇。”

卓斐然雙眉微蹙，隨手點了點報紙：“通知廣告部，啟用安格。”

秘書不過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有些事不該問，于是點點頭便退了出去，嘴角沾染的笑意滿是曖昧。

電話打到公司，卻是根本聯(lián)系不上她，卓斐然想了片刻，拿起了車鑰匙。

那棟二手的樓房在白日里顯得尤為殘敗，車子停在下面，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若是真如媒體那樣寫的，她又怎么可能還住在這樣的地方？卓斐然搖搖頭，剛要上樓，手機便響了。

是夏錦。

“訂婚用的禮服到了，要一起去看看嗎？”

卓斐然看了一眼腳下的樓梯，說：“我還有點事，你先去好了。”

掛斷電話，有車子從角落里開了出來，眼前卓斐然的瑪莎拉蒂極其耀眼地停在了矮破的樓房下，顯得那般格格不入。

“你讓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夏錦死死地攥著手機，直視Vial，哪怕面上妝容再精致，也掩不住她此刻微微有些扭曲的表情。

卓斐然敲了許久的門，才見安格開門。她眼圈還是微微地泛著紅，見到他，卻是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回頭看看自己住的地方，更是不知所措地攥起衣角，一圈圈地纏著。

沒有妝容修飾，面色看上去稍有些蒼白，卻更有種靜謐的美感，與平日閃光燈下的她，是不同的。

卓斐然面色徒然變得柔和起來。

“怎么不開機？”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沙啞。

安格愣了愣，這才想起要打開，接連不斷的短信提示音便響了起來，點開一看，表情瞬間由難以置信轉(zhuǎn)為狂喜，于是，她再抑制不住激動，轉(zhuǎn)身便抱住了他。

這下兩個人都愣了。

角落里，針孔大小的紅點完滿地記錄下了這一幕。

【六】

代言幾經(jīng)波折，終在卓斐然的堅持下定好了，再加上多方證實汪乾的手機門事件純屬炒作，前一刻還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安格，這一秒已經(jīng)成了當下明星中不屈的代表，一時風(fēng)頭正勁。

而她與卓斐然的緋聞，也漸漸有了些報道。

娛樂圈從不缺少緋聞，只要你有足夠的手段。不管是真是假，曝光率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東西，這一下，許多鼻子靈的已經(jīng)能嗅到，安格這是要翻身了。

然而就在媒體蓄勢未動之前，安格又送了他們一份大禮。

這日景亦琛剛進家門，便聽到孩子的抽泣聲，景諾一把撲上來，哭得稀里嘩啦的，景亦琛心里頓時咯噔一下：“這是怎么了？”

立在身后的管家回答道：“諾少爺剛才看了娛樂新聞，卓少爺為了救安小姐，似乎被攝像機的架子砸到了頭，諾少爺嚇到了。”

景諾哭得滿頭大汗，抽噎著說：“我們?nèi)メt(yī)院看看裴然叔叔吧……”

景亦琛帶著景諾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被媒體圍得水泄不通，兩人從VIP通道進去，之后便看到安格正和夏錦一同站在樓道里，相對而立。

安格半垂著頭，眼下有圈青影昭示著她的疲憊，而夏錦抱胸站在旁邊，明明個子不高，卻依舊能讓人產(chǎn)生一種被俯瞰的錯覺。

“我希望你離開他。”他聽到那個一向優(yōu)雅的女子帶著一種優(yōu)越感說，“你該知道你們不可能有結(jié)果。”

安格咬了咬嘴唇，頭卻似是因自卑而垂得更低了：“我……等他醒了，就走……”

“這兒有我在，安小姐，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我不希望這個時候再出任何岔子，你是個聰明人，說句實話，在娛樂圈像你這樣的人很多，但這個世界上，不是你的東西，不自量力地覬覦，往往只會讓人笑話。”

他倒是從來都不知道，那個一向溫婉的二小姐，竟然有這樣一面。

剛要退出去，身邊的景諾就已經(jīng)先他一步叫了出來：“夏姨姨，安格姐姐！”

樓道里二人一怔，剎那間就換了表情。

卓斐然傷得并不嚴重，只是輕微的腦震蕩導(dǎo)致暫時性休克，為了保險起見，醫(y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天。身旁人來人往，安格站在邊上，越發(fā)顯得格格不入。

前一刻卓家的老爺子已經(jīng)發(fā)了話，若是安格以后還敢出現(xiàn)在卓斐然面前，就要立即封殺她。那般頤指氣使，安格始終將背脊挺得直直的，果真成了多少人眼里的笑話。

景亦琛站在旁邊看著，最終嘆了一口氣，握住她的手，冰涼直入骨髓。

“走吧，我送你回去。”

安格扭過頭來，慢慢地揚起嘴角笑了笑，如僵了一般。

【七】

回到家中，安格將數(shù)據(jù)卡里錄的所有東西全部刪去，攝像機被合上了蓋子，她把自己丟進沙發(fā)里，神色頹然，大大的眼睛里滿是空洞。

第二日一早，她便去了IBDC的總部，頃刻間，三十二樓整層就完全被籠罩在一片陰沉里。

“你這是什么意思？”

景亦琛把那張空卡甩到桌子上，眸中怒氣隱隱，舉手投足間都充滿壓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沒什么意思。”安格咬住下嘴唇，“我不想再算計他了。”

景亦琛怔了片刻，冷笑道：“我還真當你為了出名什么都能不要，怎么，你這是怕了？當初那個為了出名，敢拿頭去撞車的安格跑哪兒去了？”

“這是兩碼事，”她搖搖頭，聲音越來越低，“從小到大，從沒有人對我這么好。”忽然，她慘淡地笑笑，卻是在勸慰他，“景總，該是你的必然是你的，但若不是，又何必強求呢？”

景亦琛怒極反笑：“什么時候輪到你來說我了？”

安格卻是再不言語，只垂著眼簾慢慢離開，樓外墻體上播放著Doiar的廣告，LED屏中女子熟悉的眉眼滿是暈染了幸福的迷醉。安格深吸一口氣，剛要離開，便見上面已經(jīng)換上了娛樂新聞。

“DC總裁卓斐然將于下月初與夏家二小姐訂婚，據(jù)聞婚禮會在一個月后舉行，預(yù)計耗資三億……”

安格踉蹌一下，再也動不了了。

景亦琛接到酒保的電話，已是深夜兩點，酒保在電話里很客氣地說，安格小姐在那邊喝得酩酊大醉，請他過去接人。

景亦琛有點不解，為什么電話會打到他這里來，等到見了安格的手機才明白，通信錄的重要聯(lián)系人一欄里，只有自己的號碼。

夏錦要訂婚的消息導(dǎo)致他今天心情也是十分低落，而臂彎里軟成一團的女子嘟著嘴小聲啜泣著，早已醉得不醒人事，最后無奈，他只得帶她回家。

等放好水，景亦琛極為煩躁地將她丟了進去，剛要關(guān)門離開，便見安格整個已經(jīng)滑入浴池，臉也埋入了水里，于是，他只得重新轉(zhuǎn)回去把她架起來，胸前早已濕了一大片，內(nèi)衣鵝黃的邊緣透過真絲襯衣的料子，凸現(xiàn)出來，十分誘人。

偏偏這女人還沒有意識，只一個勁地吞著口水叫渴，景亦琛轉(zhuǎn)過身幫她倒了一杯水，安格一仰頭全數(shù)喝盡，繼而不滿足似的嘟了一下嘴，柔柔地叫著：“水……”仿佛貓的爪子般，一下下?lián)显谌诵募饧馍希W癢的。

景亦琛松開領(lǐng)帶，剛要拿走水杯，便見這女人伸出舌尖繞著唇瓣舔了半圈。他只覺轟的一聲，有火從頭頂瞬間蔓延至下身。

【八】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

景亦琛方想將浴衣遞給她，卻已被她一只手隔開，安格渾身冰得嚇人，就像是經(jīng)歷了莫大的恐懼。有斑駁血跡點點落在床單上，連帶滿身淡紫色的痕跡，昭示了下體的酸疼從何而來。

她想要下床，腳剛碰到地面便是一個踉蹌，景亦琛微微蹙眉，一把將她從地上撈起來，目光銳利得扎人：“你開個價，算是補償……吧。”說著，她伸手要去拿支票。

門突然從外面打開了，景諾軟軟的童音帶著滿滿的歡喜從門縫里傳進來：“小叔，不要賴床了，斐然叔叔來了……”

景諾捂住了張大的嘴，大開的臥室門外，卓斐然臉上潤如溫玉的笑容剎那僵在了嘴邊。

景亦琛想也不想地便扯過床單覆在安格身上，支票晃晃悠悠地落在卓斐然腳邊，顯得那么諷刺。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你們了……”

他定定地看了安格一眼，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離開，眼中的情緒，沒人能看得懂。安格跌倒在地上，眸中最后一寸光，也漸漸地暗了下去，眼淚嘩嘩地流著，燙得人整顆心都在顫抖。

那般巨大的絕望幾乎要將他吞噬，景亦琛看著，只覺胸口很悶——她竟然，把假戲當了真。

“你……”張了張口，只一個字就再說不下去了，景亦琛伸手將她攬在懷里，慢慢地拍著她的背，“不要哭了，你不是想要出名嗎？沒有卓斐然，我捧你成名，那筆交易取消……”到后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本來想要說的是什么了。

有淚滴落到肩上，那溫度都能灼傷人的靈魂。

只聽見她的聲音在耳邊緩緩地響起：“我就是站得再高，他也看不到了……便是成了名又有什么用？”

景亦琛才知道，原來安格早就把一顆心放在卓斐然身上了，自己那筆所謂的交易，不過是兩全雙方的工具罷了。

他又被她算計了！

只是這一次，他們都是輸家。

還來不及發(fā)怒，便聽到她質(zhì)問的聲音響起。

“景亦琛，你愛過嗎？”帶著深沉的疑惑與絕望，她一把推開他，雙眼已是紅腫，“你沒有，你根本就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你放不下夏錦，僅僅是因為占有欲作祟罷了，你只是不服氣……”

到底，是誰更可悲？

【九】

近日，風(fēng)頭正勁的安格忽然宣布退出演藝圈。

明明正處于事業(yè)的上升期，如此不明智的選擇頓時引來各界的猜測，倒是演繹出不少版本，其中被最常提起的，便是卓斐然的訂婚。

有人將卓老爺子的威脅發(fā)了出來，人們不禁譏諷，又是一只想要飛上枝頭的麻雀。

然而無論是景亦琛還是媒體，誰也找不到她了，就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報紙上明明還有她的消息，但就是尋不見本人。

在安格狹窄的屋子里，景亦琛也終于得到了那個解釋。她的筆記本扉頁上寫著這樣一排小字，娟秀卻極為堅毅：只有把自己跌入塵埃里，才會讓心無所畏懼。

又想起那晚被她敷衍了去的話——

為什么是泥？

因為只有把自己跌入塵埃里，才會讓心無所畏懼。

看得太清，就注定得不到最簡單的歡娛，她用一捧塵土的姿態(tài)掙扎在現(xiàn)世，仰望浮于天際的那片白云。

卻不是自己。

景亦琛慢慢地覆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什么東西仿佛被剎那擊中。

一個月轉(zhuǎn)瞬即逝，卓斐然與夏錦的婚禮如期舉行。

這場被譽為世紀婚禮的喜宴直到多少年后還被人津津樂道，從保加利亞空運來的玫瑰幾乎鋪滿全場，有風(fēng)揚起各處賓客衣角，如飛絮。

作為兩人共同的朋友，景亦琛自是接任了伴郎一職。看著夏錦明媚的笑靨，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氣來。是什么時候不再愛了呢？那種強烈的占有欲平息之后，她說得對，他從來都沒有嘗到過愛上一個人的感覺，而現(xiàn)在他嘗到了，卻晚了。

記者被堵在外面，不斷有閃光燈的聲音縈繞在宴會廳上方。忽而聽得一陣喧嘩，有人大叫了一聲，是安格！

景亦琛一怔，忙看過去，有衣角自禮堂口轉(zhuǎn)瞬即逝，隨后便被記者群埋沒。

景亦琛推開人群，眼見一輛的士從拐角沖出來，當即一愣，便是想也不想就開車追了出去。

車子一直開到醫(yī)院，消失了一個多月的女人從車里走出來，大大的墨鏡遮了她大半張臉，下巴顯得越發(fā)小巧尖細。

安格排了號，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她沒有進會場，只是在隨禮處丟了二十萬的紅包，那是她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

如果錢真的能用做了斷，這世上該省去多少麻煩？

景亦琛站在遠處看著她，隨手拽過一名護士詢問。

“那兒啊，那都是等著做人流的。”

景亦琛瞬間愣在了原地，隨即抑制不住的怒氣只剎那就噴薄了出來，再顧不得其他，他快步走過去，一把將安格扛上肩頭。

“你瘋了！”

被景亦琛丟到車子里，安格散亂著頭發(fā)，坐起身來，她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伸手拿起手包便丟到了他身上：“你還嫌我被媒體嘲笑得不夠是不是？”

“我瘋了？我是瘋了！”景亦琛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咬死她，“誰準你私自拿掉孩子的！”

“我做什么要你……你說什么？什么孩子？”安格忽而眨眨眼，頗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頓時就嗤笑出聲，“你想孩子想瘋了吧？誰說我懷孕了？”

“你……”景亦琛蹙著眉頭，死死地盯住她平坦的小腹，慢慢平靜下來，“那你去醫(yī)院做什么？”

“笑話！這醫(yī)院難不成還姓景了，我樂意去哪兒都跟你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景亦琛坐到駕駛座上，再不理會她的挑釁，猛地一踩油門，車子便飛馳而去，安格一個沒坐好，就栽倒在了座位上：“你帶我去哪兒？”

“回家。”

“我要去機場。”

景亦琛瞬間加快了速度。

“景亦琛，我要去機場！”

“你再敢給我消失一個月試試，如果不是他結(jié)婚，你還不肯回來是不是？安格，誰給你的膽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她丟到自己身上的包包拿起來，剛想要遞過去，便見里面露出半張紙來，隨手拿起一看，臉色立即就黑了。

“安格，你還敢說自己沒懷孕！”

【十】

繼上一次，兩個月后，安格再次上了頭版頭條。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波瀾不驚，緊身禮服下的肚子已經(jīng)有些微微隆起，這番出嫁的排場，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現(xiàn)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教父合上《圣經(jīng)》，微笑著點頭。

“你再想跑試試。”景亦琛湊近她，狠狠地吻上去。

這般孩子氣的舉動，安格眨眨眼，慢慢地笑了起來，像只偷了腥的貓。

卓斐然恰好站在他身后，看見安格眼底的笑容，也慢慢地揚起了嘴角。

這個女人，終于還是讓她如愿了。

那日她剛被車撞飛毀容，裹著一頭的紗布找到了自己的住處，幾乎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我和景亦琛做了一筆交易。”她從容地將一切娓娓道來，而后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希望你能幫我，我?guī)湍憬^了景亦琛對夏錦的心思，你幫我演一場戲。”

“你怎么敢肯定我不會告訴他？”

“因為我愛他，就像你對夏錦，哪怕不惜一切，我也要得到他。”

見自己面露不解，她自嘲一笑：“或者你以為我當初為什么明知是死路，還要默認媒體去炒作？你們這些站在頂端的人，永遠都不會體會到?jīng)]有背景的艱難，被那些無賴纏住的時候，也只有他伸出手幫了我一把，從來沒人，這樣不帶目的地幫我。”

她死死地盯著自己，眸子里的堅持，讓他動容。

半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我答應(yīng)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