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她是警局最優秀的警花,卻與毒罌粟之子產生交集。那段愛情令她瘋狂。因愛和愧疚,她不惜為了即將變成吸血僵尸的男友犧牲自己。卻看不到始終在她身后,默默守護她千年的身影……
楔子
一千年前的收妖現場,大雪紛飛。
青衣男子與紅衣女子在漫天飛雪中大戰。
他的烈血劍穿過飛雪,瞬間刺中她的身體。血噴涌而出,灑在皚皚白雪之上,一片嫣紅……
“心慈……”看著她因疼痛而愈發猙獰張狂的臉,他不由自主地輕喚著一個人的名字。
痛苦瞬間崩開了他那張冷如冰雪的臉,在身體里蔓延開來,仿佛刺中心口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為什么相愛的人卻注定要成為仇敵,被命運毫不留情地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他含著淚,手微微顫抖著,劍的力道開始變弱。
“想殺我,沒那么容易!”突然,她狂叫一聲,奮力一擊,打在他心口的那掌用盡了全力。
五臟六腑都像是被震碎了,他倒在雪地里,掙扎不起。他絕望地看著她依舊猙獰的面孔,如血的紅瞳,嘴里仍一直叫著那個名字。
“心慈,心慈……”
一聲聲,伴著雪花和淚水,伴著她的狂笑,落地無聲。
她捂著傷口倒地的一瞬間,卻像是被那一聲聲呼喚驚醒,素白面容上的的猙獰笑容消失不見,驚訝、錯愕,之后是痛苦和悔恨。紅色的淚水從眼眶滑落。
她哭著,叫著他的名字,往他身邊吃力地一步步挪動身體,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深深的血跡。
皚皚的白,觸目驚心的紅,顯得分外妖嬈。
“心慈……我多想再回到從前。我……愛你。”他滿目深情,對著她說出這最后一句話,便一動不動了。
“不要!不要離開我!”她抱著他,撕心裂肺地叫喊著。那聲音,穿透紛飛的白雪,響徹山谷。
1.
平安夜,燈火繁盛,滿街奔走著一對對巧笑嫣然的盛裝情侶。彌漫在空氣中的寒冷被輕輕點燃。
整個夜空,焰火紛飛,燦爛非凡。
黎菁菁跌跌撞撞地從酒吧里出來,倚在門口的路燈桿上嘔吐。
焰火的微光映過她蒼白的臉。地上早已被吐得一塌糊涂,心底的痛苦卻依舊越埋越深。
“美女,一個人?今天這日子是不是顯得冷清了點?”一個男人伸手扶住即將跌倒的她。
“夏寒?是你嗎?”她抬起迷離的眼看著那張模糊不清的臉,和心中的輪廓慢慢重合。
“夏寒?對對,我是夏寒。”男人會意地立即點頭,隨即架起懷里那個渾身軟綿綿的女人往停車場走去。
“你不是夏寒!”沒走幾步,她突然又喊起來,“夏寒不要我了,你不是,你騙人!我……就是專門抓你這種騙子的……休想跑掉!”
說罷,她從腰部抽出一副手銬,歪歪斜斜地要去銬那個男人。
“神經病!大過節的碰上你這個騷警察!明天上警局告你去!”
那男人一把將她推開,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警察?警察有什么好,我不要當警察,不要……”淚水氤滿了因宿醉而蒼白凄楚的臉。在漫天的焰火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甩掉手銬,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如今,只有那如冰的水泥地面,才能麻木她的心。不再讓她想起他。
“菁菁。”
一件風衣套在了她正在顫抖的肩膀上。
“是我。司青。走,回家。”她被人扶起。一雙溫暖而有力的手。
“不要!你又來干嗎?不要你管我!”她任性地甩開他的手。
“走!沒事的,回家睡一覺就不難受了,聽話!”他繼續扶她。
“說過要你別管我,干嗎還那么啰唆啊?對我這么好,喜歡我啊?”臉上滿是被酒精渲染的放肆。
司青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連你都不喜歡我。沒人喜歡我,沒人……”她又哭又鬧。
“好好好,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別鬧了,跟我回家。”司青又架起她。
她迷迷糊糊地倒在他的懷里。嘴里仍舊嘟囔著。
“騙人……就知道騙我。都怪你,搞得我以為自己什么都對,什么都好。司青,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夏寒,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不是騙你的,不是……”
2.
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很刺眼,一陣頭暈目眩。
黎菁菁走出了房門,看見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司青。
餐桌上放著早就涼掉的早餐,烤土司、香腸、煎蛋。
“你醒了?”他關切地說。
她點頭,淡淡地回應著,然后去衛生間洗漱。
“警局那邊已經幫你請好假了。你今天繼續休息。我有事,等會兒就走了。”司青朝著衛生間的方向說,然后起身去熱早餐。
她才想起,她連謝謝都還沒和他說。對這位異性閨蜜,實在不客氣得習慣了。
從認識的時候開始,都是他一次次地幫她收拾殘局,然后不痛不癢地灌輸她一堆既古板又無趣的大道理。那刻板的做派,真不像是她的同齡人,倒像位大叔,或者是一件陳年古董。
“古董青,那勛章呢?”出來她就發現客廳里裝著勛章的鏡框不見了,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他。
“哦,怕你看了傷心,給收起來了,放在了書房柜子里。”司青說完,便出了門。
她的眼神里閃過一抹暗淡的灰,隨即呆呆地坐在餐桌前。
剛熱好的早餐散發著裊裊熱氣,很香。
黎菁菁根本沒什么胃口,看著桌上的香腸煎蛋,卻想著皮蛋瘦肉粥。
那香軟溫潤的粥,她再也吃不到了。
認識夏寒的時候,她因破一個毒品案被上司派去一家夜總會做臥底,當陪酒女郎。紙醉金迷,夜夜笙歌,畫著濃濃的妝,染著火紅的頭發,穿著輕薄性感的衣裙,身邊是一圈又一圈心懷不軌的男人,杯盞流離,輕浮陣陣。
她費心地周旋,裝笑。
每天喝很多的酒,吐得一塌糊涂。連黃疸水都吐出來了,胃生生地疼著。
那次就是在夜總會門口,他扶起吐得即將虛脫的她,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吐下去,胃要壞掉的。”
然后不由分說地拉走她,把她塞進他的車里。她竟然沒有反抗,只是直直地跟著他的步子,望著他那透著純凈與真誠的漆黑眸子,還有挺拔魁梧的身型。
暖意悄悄升起。
他帶她去喝粥。三更半夜,他竟然還能找到仍舊在營業的粥鋪。
“你要是喜歡。我以后親自做給你吃。各種各樣的,比這還好喝的粥。”看著她吃得歡天喜地的表情,夏寒認真地說。
她的眼眶頓時就潮濕了。那個夜晚,因為一句話、一碗粥,她與他一見鐘情。那細密的暖流頓時洶涌得一塌糊涂,像決堤的潮水。
之后,夏寒就費心地查著食譜,找來各種食材,每天為她熬很香很軟的粥,喂給她吃。他說,粥養胃,也養顏。
他又說,他要讓她做他最漂亮的新娘。他要娶她。這輩子,他只要她做他的新娘。
他是一家高級會所的老總,年輕有為,完全可以把她包養下來,也可以像其他紈绔子弟那樣每天鮮花禮物地轟炸。
但他沒有。他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那樣,拋卻身份地去愛她,做很多普普通通卻讓她感動的事。陪她逛超市、買菜、燒飯、熬粥,為她洗碗、替她卸妝……也會瞞著她將那些騷擾她的男人一把拎出夜總會大門,狠狠地揍一頓,卻弄得自己頭破血流。
他尊重她的工作,知道她倔犟,不想靠著他,他就偷偷地保護她,幫助她。
他和她說,菁菁,你什么時候不想做了,我娶你,養你。
你說,這樣的男人,她怎么會不愛?
打開書柜,那枚勛章赫然出現在眼前,仿佛帶著嘲笑的眼神看著她。
頭痛欲裂,仿佛頃刻間回到昨夜宿醉不醒的狀態。
裝著勛章的鏡框中模糊地映出夏寒清俊的臉,帶著憤怒和哀怨。
如影隨形,刻骨銘心。
她含著淚一把將那勛章連同鏡框扔進垃圾桶。
作為一名女警,這是最高的榮譽。
可這榮譽,卻是殺死愛情的劊子手,讓她的愛情萬劫不復。
她永遠記得,毒品案破獲的那天,下著一場冬雨,冰冷犀利。她捧著勛章出了警局,卻看到了夏寒。
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身上。他帶著與冰雨一樣寒冷的表情,一遍一遍地問她,為什么要騙他,利用他?
“不如,你把我也殺了吧?好讓我的心不那么痛。”他遞給她一把刀,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刺。
她卻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看著她愛的人痛苦、絕望、誤解自己……
3.
不久,黎菁菁重新歸隊,卻又接了新任務。這次,不是對付人,而是對付傳說中的吸血僵尸。
那種只在電視與小說中看見的,以生人血為食的不人不鬼的嗜血怪物,短短的日子,就像病毒一樣蔓延。無辜受害的人,要么血枯而死,要么也變成了怪物。
臨出發前,她撥通了夏寒的手機,在語音信箱里留言提醒他小心。
那場仗打得激烈,黎菁菁從沒遇過這么難纏的對手。前幾日還熱鬧非凡燈光閃爍的街道,如今卻成了屠殺現場,遍地尸體,人的、僵尸的,血液飛濺。
生死就在一瞬間。
她追蹤著最后一個竄逃的吸血鬼到了一個巷口,迎面卻撞上一個人。
竟是夏寒。他瘦削了很多。臉色蒼白,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身上竟然沾滿了酒氣,濃烈的醉意撲面而來。
他很少喝酒,更不用說喝醉了。以前他去夜總會找她時,總是遠遠地站在那里看她,端杯酒擺擺樣子罷了。
“夏寒!”她臉上露出驚喜,立即抓住他的手。剛才因廝殺顯得剛烈的臉只一瞬間便柔軟了。
夏寒看著她。嘴角輕微地抽動,眼神里一閃而過的微光突然又暗淡了下來。
“警官,你認錯人了。”他冷冷地說。
黎菁菁愣住了,抓著他的手無力地垂下,適才剛從心底上升的溫度被瞬間覆滿寒冰。
他竟然說不認識她,竟然已經與她形同陌路!
是啊,他的父親,毒品案的頭號嫌疑犯,被關進監獄判了死刑,全是拜她所賜,而她卻因此獲了榮譽勛章。從認識的那天開始,或許就已經陌路了。如今,他還有什么理由要認識她?
神傷之時,夏寒早就折身從右邊的巷口拐進。
突然,巨大的驚恐爬上了她那張被憂傷占據的臉。
他因避她而走的那條巷子……就是僵尸逃竄的地方!
她立即轉身狂奔,卻已來不及,耳邊早已傳來夏寒的驚叫聲。
拐角處,映入眼簾的,是夏寒驚恐的臉,還有從臂膀傾泄而出的血,艷紅得觸目驚心。
“不要!”一槍過去。那怪物倒地。一切卻已無法挽回。
她像瘋了一樣地沖過去,撕下身上的衣裳,用布條緊緊地綁住夏寒的傷口,不讓血毒蔓延。她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用。不過,一切能為他做的,她都要做!
4.
浴缸邊,黎菁菁用水不停地沖洗夏寒身上的傷口,眼淚卻比水流還洶涌。
他被她用繩子縛住了身體。她只想讓他老老實實地待在那里,讓她想辦法救他。
“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停地說。
“不用你管我!你殺了我啊!你不是警察嗎?怎么不殺了我,就像剛才殺那個吸血鬼一樣殺了我啊!”夏寒掙扎著,朝著她喊。
“不,不……”她哽咽著,那張臉早被淚雨浸染得不成樣子。
他恨她,他仍舊恨她。
她不僅害了他的父親。還親手把他送到了吸血僵尸的嘴邊。她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地與他偶遇,還那樣生生地叫住他,扯著他,他怎么會慌不擇路地逃離,直到遇見那只怪物,受傷,被咬,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夏寒。都是我的錯。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是,讓我幫你,救你。我一定要救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含著淚,定定地對著夏寒說,然后沖出了房門。
夏寒掙扎著,無奈而絕望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天蒙蒙亮,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年輕女子,在寒風中微微地抖動著身體,守在菜市場門口。
鐵門一開,她就沖了進去,像瘋了一樣地將最近的蔬菜攤上的大蒜頭全部裝入購物袋。
然后又沖向買糯米糕的早餐店。
她不知道她的方法可不可以,她只記得她之前不知在哪兒看過這種方法,大蒜和糯米能解僵尸血毒。
一把鈔票被她從錢包里抽出來,扔向店主。紅色的、綠色的紙幣,伴著周圍人驚異的目光,紛紛落下。
他們不知道,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到底是怎么了。
她像只無頭蒼蠅,用盡一切辦法,只是想去阻止她愛的人身上血毒的蔓延。
手忙腳亂地在他傷口糊著糯米糕,搗蒜搗得眼淚橫流。
只是,那毒仍舊沿著臂膀四周蔓延開來,原本麥色的皮膚漸漸青紫。
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絕望地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菁菁……”夏寒吃力地叫著她的名字,眼神中閃過一抹無力的憐惜。
“總有一天,我會瘋狂,會不認識你,會傷害你,會……”夏寒含著淚說,“我不想那樣,快,動手吧!殺了我!”他決絕地閉上雙眼。
“不!絕不!就算那樣,就算你會殺了我,咬了我,我也不怕!”黎菁菁朝他喊著。
任何時候,她都不會放棄他,誰讓她愛他。
突然,腦海里閃過一個人的影子——司青。對,司青,她怎么沒想到他?
以前,她一有事都會第一時間去找他,現在,怎么就突然給忘了?
他們一起在警校讀書時,司青就喜歡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什么奇門遁甲江湖術數,宿舍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書。他幾乎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每日就宅在宿舍里研究那些別人不懂也不感興趣的東西。
所以,畢業后她做了警察,而他,則開了私家偵探所,人盡其才。
5.
司青的私家偵探所,蓬頭垢面的黎菁菁突然闖了進來。
他正認真地聽著一位客人聲淚俱下的講述,一本正經地做著記錄。她不管不顧,拉起他就往外走。
到了門外,慌了神的她才被他按住,問她怎么回事。
她言辭錯亂,斷斷續續地說著事情的經過,一邊猛烈地搖晃著他的手臂。
司青只好扔下客人,跟著黎菁菁迅速去了她家。
打開門,就傳來一股刺鼻的異味,地上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帶血發黑了的糯米糕、大蒜泥。他無奈地搖頭。從冰箱里拿出冰塊,放在浴缸里,讓夏寒泡在冰水中。
“低溫可以減緩血液循環速度。”他冷靜地說。
“不過,這些都沒用,頂多只能延緩,他最終還是會變。”他又說,職業化的刻板語調。
“不!他不會的。他會好的。他說過要娶我的,他說過!”她固執地否認道。
“菁菁!”浴室里傳出夏寒瘋狂如野獸般的喊聲。
司青一個箭步跑了進去,對著那個開始癲狂的男人嘴里念念有詞。
片刻后,他恢復了平靜。
“你是怎么做到的?”黎菁菁的眼中露出驚喜。
“江湖術數。只是暫時壓制,沒多大的效果。”司青淡淡地說。
他告訴她,這些天,夏寒并不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出這種狀況的人。許多來他這里報失蹤案的客戶,都是受害者。只是,他只能把那些變了身的僵尸的尸體還給他們的親人。別的,他無能為力。不這樣,他們就會傷害更多的人,包括他們最親的人。
夏寒也一樣。
只是黎菁菁不接受,因為她中毒太深。比僵尸毒還深一百倍的,是愛情的毒。
她始終不相信她愛的人會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從小,她就是個幸運兒,三歲貪玩從窗臺上摔下來被人接住,六歲在商場走丟被人送回家,十三歲在護城河游泳抽筋又被人救上岸……如今,她怎么可能這樣的倒霉?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停地搖頭,不停地說著這樣的話。
司青看著她,嘴巴張了又張,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6.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依舊上街去買大蒜和糯米糕。雖然,司青告訴她,那些基本是沒用的。
路上,卻撞見一個面熟的男人。擦肩而過時,她終于想起,那是個通緝犯,殺人如麻。她和同事曾抓了他許久,都無果。她職業性地轉身便追。
最終,在一家廢棄的工廠,她開槍打傷了他的腿,銬住了他。
“菁菁!”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想起。
是司青。
“就你一個人?同事呢?”他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事情,用不著驚動那么多人。”她淡淡地說。
“小事情?這個人前段時間滿網站都是他的照片。全國通緝犯,怎么可能讓你獨立行動呢?”司青表情嚴肅起來。
“你瞞著警局獨自行動?”他指著那受傷的男人,說,“這不是你平常的做法。難不成你要抓他去當血食,為了夏寒?”他突然朝著她喊。
黎菁菁吃驚地看著他。他竟然會這樣說?難道她黎菁菁在他眼里就是這樣一個人?
如果她果真那么自私,為了愛情失去所有的道義,那么當時在知道夏寒身份后,她就直接和他雙宿雙飛,而不去管什么混賬任務,也不用痛苦地一面愛著他,一面還繼續做著無間道,在那對父子之間糾結。那樣,夏寒不會恨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說不定他們的愛情早已經開花結果。
她不辯解,冷眼看著司青。
“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用不著您老人家費心!”說罷,她把那犯人推到司青身邊。
既然他懷疑她,就讓他把那人押解到警局。
而她,則回去繼續照看夏寒。
“對不起,是我太心急,太緊張,太擔心,才說出那樣的話。”他內疚地說,“你去吧,我回去幫你看著夏寒。放心,這方面我比你專業。”
他趕到她家時,夏寒幾乎已經要完成轉變了,尖銳的牙齒已經露了出來,眼神里是兇狠和痛苦的糾結,繩索也已經快要捆不住他了。
司青從工具箱里拿出道符和銀針,刺穿中指,將血滴在道符上。道符像塊海綿,不停地吸著那滴落的鮮血。
之后,他做法用符將夏寒鎮住。
痛苦的咆叫隨即停止,銳利的尖牙也縮了回去。夏寒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像睡著了一般。
急急趕回來的黎菁菁剛好看見這一幕,臉上一陣狂喜。
“你可以救他,是不是?”她沖上前拉住他的手。
司青卻搖頭。
“我說過,江湖術數,治標不治本。”
說完,他渾身疲憊地坐在了沙發上。似乎剛才費了極大的精氣。
她則坐在夏寒身邊,像守護一個嬰兒一般地守護著他。
瞳孔的深處,全是他的影子。別無其他。
“你看你,成什么樣子了。這些天,班也不上,手機也不聽。你們隊長電話都打到我這里來了,問我你這幾天是怎么了。我還找借口替你圓謊。你知道,我最不擅長說那些話了。”司青無奈地說。
的確。他總是那么一本正經,實實在在,讓他撒謊,真是難為他了。看著他,黎菁菁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內疚感。不久前,她還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生了他的氣。她忘了,這么多年來,是他的友誼一直支撐著她。如今,惹上了愛情,就真的如此重色輕友了。
“看他這樣,還能穩定一段時間。跟我出去,我帶你去散散心。不然先不成人樣的不是他,而是你。”
不等她反應過來,她就被他拉著出了門。
這倒真的不像古董青的作風。
在餐廳他請她吃飯的時候,她這樣對他說。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刻板?”他無奈地笑了笑。
的確,認識他那么長時間,幾乎沒看他參加過什么娛樂活動,即便是在大學,他也從不和宿舍的哥們兒一起出去K歌、泡吧,連男生視如生命的網絡游戲也幾乎不染指,更不用說談戀愛交女友了。
“記得我們班班花嗎?看你長得帥,要死要活地追你,每天拉著我打聽你的情況,讓我替她約你。結果,你一次機會都不給,她都恨死我了,以為是我的原因。”她說。
“太好的女孩子,無福消受,怕給不了她幸福。你都說了,我就是那樣的一個人,既古板又無趣,像出土文物。”他自嘲地笑道。
“等我忙完自己的事,一定幫你物色一位美麗溫柔的好女孩,絕不重色輕友。”她看著他略帶失落的眼神說。
7.
司青說得沒錯,不管她怎么努力,一切都不可逆轉。
天還未亮。迷迷糊糊睡去的她被一陣痛苦的呼喚驚醒。
“菁菁,求你,殺了我,為我,也為你自己。”他含著淚,拼命將越來越長的牙齒隱到嘴唇下面。
“不。你明知道我不會……”
“對不起,這些天,讓你受苦了。菁菁,你是個好警察,如果不是我,你一定是你們警局最美的警花,最勇猛的斗士。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是我,沒有和你在一起的福氣,還傷害了你……”夏寒強忍著身體的疼痛,說下那些話,變了色的瞳孔中還留著最后一絲溫柔。
她早已經泣不成聲。為什么老天爺要這樣對她?比生離死別更殘忍的,就是眼睜睜地看著愛的人變成一具誰都不認識,殘暴無比的行尸走肉。
“快,在我還能認識你的時候,動手。我希望,死前,最后一眼看見的,是你,是我愛的人,菁菁!”
她卻不動。
“菁菁!難道連我最后的遺愿你都不愿幫我完成嗎?”他的眼神滿是凄涼。
她點頭,含著淚,顫抖地抽出腰間的配槍。那槍似乎有千斤重,沉甸甸的,她怎么舉都舉不起來。
他們在一起的那些畫面如幻燈片似的一幕幕閃過。
他第一次見她時純凈而溫柔的眼神,他給她終身承諾時無盡的柔情,他替她熬粥時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他幫她洗碗時系的HELLO-KITTY的可愛圍裙……
她怎么能忘記那所有的甜蜜、心動,甚至憂傷。
她大叫一聲,槍從手里滑落,砸在了地板上。
與此同時,眼前那個人也變得滿目猙獰,眸子里,她的影子漸漸消散。
“血……血……”他喊著,掙扎著被鐵索捆綁的身體。
“對不起,夏寒!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黎菁菁對著他說,然后突然跑出房間,奔向廚房。
她用刀劃開手心的血脈,血立即流進餐桌上的紅酒杯里,一杯又一杯,紅得觸目驚心。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要瘋狂,她就陪著他瘋狂。
“你干什么?”身后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司青過來一把奪下她手里的刀,給她止血。
他剛才的敲門聲,她根本就沒聽見。他只好自己用備用鑰匙開了門。
“你為了他,做得還不夠嗎?還要這樣對待自己?”
“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是我啊!”她掙脫他的手,繼續去找刀。
“你是不是早打算好與他同歸于盡,甚至把自己也當食物送給他,讓他咬,讓他吸?”他拉住她問,眼神里閃過一絲隱忍的痛苦。
她緩緩地點頭,倔犟的臉上布滿淚水。
“好,好,好……”司青不停地重復著這幾個字。
“如果我能救他,你是不是就不再這樣傷害自己了?”他突然說。
“真的嗎?”如陰郁的天空突然陽光四射一般,她興奮地忘記了所有,包括他后面說的猶如自言自語的話。
她怎么會聽得進去,那如蚊子般的聲音。她只是興奮地不停地說好好好,手舞足蹈,抱著他不停地轉圈,不停地說謝謝。
8.
司青說,救他的方法很講究,不能在她的家里進行。必須將他帶到他的工作室。而且,也不能有外人在場。
“我有辦法帶他走,你就放心在家等著。這期間,千萬別來,完事了,會給你打電話。”他說。
黎菁菁點點頭。對他的話,她從不懷疑。交與他的事情,她從沒有任何的擔心。夏寒是她最愛的人,而他,則是她最信任的人。
“答應我,從此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兒對自己,別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有夏寒照顧你,我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嘮叨了。”離開前,他對她說。
她在家等了很久,從太陽升起,到夕陽的余暉落滿窗臺,都沒有接到司青的電話。
帶著忐忑的心情,她趕往司青的偵探所。
卻從大廈門衛處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
中午的時候,有兩個男人被抬進了醫院。一個昏迷不醒,一個好像已經沒了氣息。
好像是有人提前給醫院打了電話,讓他們到11樓偵探所過來抬人。門衛補充道。
這消息恍若晴天霹靂。
那兩個人,是夏寒與司青無疑。不論是誰有了閃失,她都無法接受。
她像被人點了穴道,呆立在空蕩冰冷的大廳中。片刻后,她像發了狂似的沖向那家醫院。
夏寒在重癥監護室里,情況平穩,只是剛換完血的他還需要調理適應。
而司青,卻被送進了太平間寒氣逼人的冷柜。
她沒想到,再看到的,卻是他面無血色蒼白冰冷的尸體。
醫生說,是血盡枯竭而死。
她不知道。他所謂的救人,其實就是一命換一命,用他全身的血換了夏寒的血。
那天,他的后半句話就是,如果用我來換他,是否可以。
只是那時的她早被興奮沖昏了頭腦,根本沒聽清他后來的話,只是說著,好好好,謝謝謝謝。
那一聲聲的“好”,將他生生地推到了奈何橋頭,從此與她生死兩隔。
她黎菁菁,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自利,最無情無義的女人。
對著司青的尸體,她不停地罵著,不停地哭著。
那溫熱的淚水滴落在他的身上、臉上,只是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9.
司青的家中,她拿著他家的備用鑰匙開了門,收拾著他的遺物。
這備用鑰匙,他們相互都有,但她卻沒用過一次。只有司青,常常在她需要的時候光臨她亂七八糟的家,幫她將七零八落的物件各歸各位,整個房子便整整齊齊,光鮮亮麗。
而她,卻笑他刻板,笑他不入流,不理解現代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古董、外星人,就是她給他的形容詞。
他的好,為什么要等到他為她死了以后,她才知道?
“司青!你這樣對我,讓我怎么面對我自己,面對夏寒?我成了劊子手,劊子手,殺了你的劊子手啊!”她對著司青的照片說。他身旁站的,是笑容燦爛的她。
房子里所有的東西仿佛都沾了他的影子,揮散不去。書本、工作筆記,還有她看不懂的奇形怪狀的道具。
她竟然從未好好兒地去了解他。
夏寒來了。
他變得和以前一樣,臉上恢復了紅潤。
“我知道你在這兒就來了。司青的葬禮定在明天舉行。”他對她說。
她默默地點頭。繼續整理東西。她知道,他想安慰她,可如今,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安慰對方,因為死去的靈魂。
在一個散發著奇異香氣的黑木箱子底部,她發現了一本筆記。
千年之戀。
她不懂封面上這四個字的意思,只是用顫抖的手指一頁頁地翻開,仿佛在翻開他的心。
1988年5月3日,她很調皮,竟然玩起了橫空穿越的游戲,小腿直直地伸到了窗臺外面,幸好,我接住了她。
1991年10月1日,她好奇得一塌糊涂,進商場了不知道跟著媽媽,到處亂鉆,媽媽早沒影了,她還在傻傻地盯著芭比娃娃發呆。
1998年8月10日,她喜歡游泳,更喜歡冒險,從來不去泳池,只喜歡跳進護城河的深水區,卻不知道一個人的時候,腿抽筋有多危險。
……
1988年,黎菁菁三歲;1991年,她六歲,1998年,她十三歲。原來她所有引以為傲的幸運和巧合,都不是巧合,而是有個人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跟著她,護著她,她卻不知道。
她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包括她的身份,還有他的身份。
她的前世,是他一千年前的戀人、妻子,叫心慈。卻在新婚之夜被前來找他尋仇的血魔附了體,徹徹底底地成了他的敵人。而他,則是當年最出色最年輕的獵妖師。
一千年前的那一仗,司青與心慈兩敗俱傷。司青死前的那一刻,恢復心智的心慈用盡最后的法力,將體內的內丹連同她對司青的愛,化作一滴心血,給了司青。
這滴心血,續了司青的命,他活了一千年,找了她一千年。
最后,他用這心血,救了她愛的人的命。
“菁菁。我不再嘮叨的時候,你要快樂。”這句話,被貼在冰箱上,像一雙溫柔而關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