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8日下午,沈薇下班回家,發現丈夫馬鈞割破手腕自殺,人已昏迷。沈薇立即將丈夫送到醫院,經搶救,馬鈞脫離了危險。
馬鈞是北京匯文中學的副校長,有著幸福的家庭,而且他即將被提為校長。他自殺的原因,竟是被幾條匿名短信嚇的;給他發短信的人,就是他的妻子沈薇。
妻子為何要給丈夫發匿名短信,把丈夫逼上絕境?
一
2011年2月底,馬鈞被校長胡長軒叫到辦公室。胡校長說:“小馬啊,我今年年底就要退休了。你這些年表現不錯,我已經向上級領導推薦由你來接替我做校長,估計問題不大,但是上面要走程序對你進行考核。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可千萬別出什么差錯啊。”
走出校長辦公室,馬鈞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妻子的電話:“下班后多買些菜,早點兒回家,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46歲的馬鈞畢業于北京大學,妻子沈薇比他小5歲,畢業于清華大學。沈薇在某部委任副處長,人長得端莊漂亮,其父母是北京一家設計院的高級工程師。1994年5月,馬鈞和沈薇步入婚姻殿堂,次年生下兒子。事業有成,家庭溫馨,馬鈞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下班后,馬鈞剛把車停在自己家樓下,手機便響起了短信的提示音。短信內容是:“馬副校長,別以為你干的那些事沒人知道,我早就掌握了,你好自為之吧。”馬鈞大驚失色,趕緊查看來電號碼,是一個陌生的“神州行”不記名手機號。
馬鈞用手捂著怦怦亂跳的胸口,急速地思索著:“這是誰發的短信,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他想干什么?”馬鈞覺得自己從沒有得罪過什么人,沒做過虧心事。突然,他一拍腦門:“難道是因為那件事?”
7年前,當時的馬鈞還是教研室主任。一位叫潘欣的女實習生來到學校,分到了他所在的教研室。潘欣20歲出頭,身材苗條,漂亮可人,嘴巴特別甜,很招人喜歡。潘欣的身世很苦,她3歲時父母就離異了,一直由爺爺奶奶照顧。父母各自另組家庭后,誰都不愿意把她接到身邊。在學校里,同學們都欺負潘欣,罵她是沒爹沒媽的野孩子。爺爺奶奶去世后,潘欣先是跟著姑姑,后來又到了舅舅家,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再后來,她考取了北京師范大學。
馬鈞很同情潘欣,對她很是關照。潘欣實習結束后一時找不到工作,馬鈞便通過自己的一位大學同學,將她安排到了一家私立學校做老師。由于怕妻子產生誤會,馬鈞便沒有對妻子說起過此事。
一天,潘欣給馬鈞打電話,那天是她的生日,想請他到她的出租屋一起吃頓飯。馬鈞雖然覺得有些不妥,卻還是買了個蛋糕前往。那天,兩人聊得很開心。不知不覺中,馬鈞喝多了。潘欣扶馬鈞到床上休息,順勢和他抱在了一起……酒醒后,馬鈞很后悔,一個勁地對潘欣說對不起。潘欣卻說:“馬主任,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你放心吧,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地下情人。”
馬鈞有些欲罷不能,欲望的驅使,讓他一直暗中和潘欣繼續來往。后來,馬鈞得知自己將要被提升為副校長,他害怕與潘欣的事情暴露后會毀了自己的前途,于是狠下心想結束與潘欣的關系。潘欣含淚同意了,馬鈞想給她些經濟補償,可他所有的錢都交給妻子了。正好這時,有學生家長找到馬鈞,想把孩子安排進學校,并提出除了交給學校的5萬元贊助費外,再額外給馬鈞5萬元。馬鈞利用職務之便把那個學生招進了學校,然后把那5萬元給了潘欣。此后,馬鈞和潘欣再也沒有了來往。馬鈞冥思苦想半天,也想不出那條恐嚇短信是誰發的。如果對方真的知道自己受賄以及和潘欣的事,那他的事業和家庭就完了。
馬鈞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不一會兒,沈薇拎著大包小包也回來了。沈薇問丈夫:“你有什么好消息?”馬鈞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可能要被提升為校長了。”沈薇一下子抱住他:“太好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干,不能讓我和兒子失望啊。”
沈薇麻利地下廚房做了幾樣馬鈞愛吃的菜,還打開了一瓶紅酒,馬鈞卻全然沒有胃口。沈薇問:“你怎么情緒不高啊?”馬鈞趕緊說:“沒有啊,我在想如果當上校長,壓力會很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沈薇鼓勵他:“只要你行得正,做得端,就一定能行的。”馬鈞只好強裝笑顏,與妻子有說有笑,可他的心里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二
發短信的人到底是誰呢?馬鈞想到了潘欣。他想,也許是她對自己拋棄她懷恨在心,或者是她如今生活得不如意、心里不平衡,故意搗亂……馬鈞決定找潘欣談一談。
好幾年沒有聯系了,馬鈞通過自己的同學約請潘欣在一家茶館會面。結果,潘欣一見面就問:“不是早就說好不再見面了嗎,你又想干什么?”馬鈞尷尬地笑了笑“你還記恨我嗎?如果需要我幫助,我會盡全力的。”潘欣莫名其妙地說:“過去的事早就過去了。我現在已經結婚,有了兒子,家庭很幸福。希望你不要干擾我的生活,我們沒有任何聯系的必要。”
馬鈞當即判斷,短信不是潘欣發的,他趕緊說:“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以后也不會了,你趕緊回去吧。”
排除了潘欣的嫌疑,馬鈞更加疑惑了,誰是發短信的人呢?馬鈞整天冥思苦想,忐忑不安。
2011年3月底,學校派馬鈞帶兩名老師到另一所重點中學進行一個星期的交流課,其中有一名叫江瑋的年輕女老師,就住在馬鈞家旁邊的那幢居民樓里。
那天早晨,馬鈞和妻子一起出門,妻子讓他送送自己,馬鈞說:“今天我要去西城,不順路,你自己走吧。”他把車開到江老師樓下,江老師已經等在路邊。
那幾天,馬鈞每天早晨接江老師一起走,晚上又和她一起回。在路上和江老師聊天,也讓馬鈞掌握了更多學校的情況。馬鈞覺得很有收獲,心情也稍微好了些。可第四天的晚上,馬鈞又收到了那個手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這個貪官,利用職權受賄玩女人,勸你還是收斂點兒,不要太得意了,否則我一定會舉報你的。”
馬鈞渾身直冒冷汗,對方說他受賄玩女人,看來對他的事情非常清楚。這個人到底是誰呢,難道是那個學生家長?馬鈞打聽后得知,那個學生已經到美國留學了,他父親出車禍去世了,母親在美國陪讀。看來,發短信的人不可能是他們。
那會是誰呢?馬鈞突然想起來,潘欣在學校實習時,與一個叫任心潔的女老師關系很好。潘欣會不會把自己的私事告訴了任心潔?馬鈞決定試探一下任心潔。
馬鈞將任心潔叫到辦公室,關心地問她:“最近工作得還順心吧?”任心潔說:“挺好的。”馬鈞說:“好好干,你業務能力很強,會有發展前途的。”接著,他裝做無意地問:“你和潘欣關系很好吧,現在來往多嗎?”任心潔說:“不多,她實習走后,好像對我們這幫朋友有意疏遠,我們之間沒有聯系。”
馬鈞不死心:“你對我有什么意見嗎?”任心潔趕緊搖搖頭:“沒有啊。馬副校長,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錯了?”看到任心潔一頭霧水、著急的樣子,馬鈞判斷她不是發短信的人。馬鈞拍了拍任心潔的肩膀:“任老師,你別誤會,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大家對我的看法,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好改進。”任心潔舒了一口氣:“我們大家都很敬重您的。”
發短信的人到底是誰呢?馬鈞百思不得其解。從此,每天上班時,他會觀察每一個同事,故意和他們打招呼、聊天,想從中發現些跡象。有時,他會對有嫌疑的人試探地發問,搞得對方莫名其妙。漸漸地,同事們都覺得馬鈞有些不對勁兒了。有一次,馬鈞聽到有幾個同事在悄悄議論他,這讓他更不安了。
同事們一看見馬鈞就躲開,馬鈞的心更慌了,他惶惶不可終日,不敢直視大家的目光,開會時常常說錯話。夜晚,他噩夢連連,夢到自己被警察抓走了,副校長的職務被撤了,妻子也和他離婚了……馬鈞覺得,自己快被折磨瘋了。
三
2011年“五一”,學校組織老師們到杭州去旅游。5月3日下午,沈薇特意去超市采購,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晚餐迎接丈夫歸來。當她拎著大包小包回家時,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江瑋家樓下,馬鈞和江瑋從車上走下來。馬鈞從后備箱取出江瑋的大行李箱,幫她送上了樓。
沈薇追了過來:“你對女人夠殷勤的啊。”馬鈞說:“我們正好順路,人家女同志拿不動行李箱,我理應幫個忙。”
晚上,馬鈞把旅游時拍的照片存進電腦。沈薇指著幾張照片問:“你為什么照相時總和江瑋站在一起呢?”馬鈞說:“沒有啊,大家都是隨便站的,可能湊巧了吧,不是還有那么多張我和別人站在一起的照片嗎?”馬鈞忽然發現,妻子的臉有些陰沉。
一個星期后,馬鈞又收到了短信:“想讓我不舉報你干的那些事,就給我匯20萬元。否則,你就等著悲慘的下場吧。想好了給我回短信,我把銀行賬號發給你。”對方竟然敲詐自己,馬鈞氣得一拳砸到桌上。怎么辦?這些年來,除了受賄給潘欣的那5萬元,他一直是清清白白的,所有的收入都上交妻子,從不設小金庫。但是,如果不給對方錢,對方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向別人借錢吧,他也沒有能力還啊,說不定還會影響到自己的升職。
焦頭爛額的馬鈞為了穩住對方,回復了一條短信:“我實在拿不出錢來,給我些時間吧,讓我想想辦法。”過了一段時間,對方回復說:“給你一個月時間,但你別耍滑頭。”
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個月后,對方的短信又來了:“錢準備得怎樣了?”馬鈞回復說:“我確實拿不出那么多錢來,最多能給你10萬。”每過幾天,對方就會發來短信,或要錢,或威脅。馬鈞一聽到手機響,心里就哆嗦。
8月中旬,上級組織部門找馬鈞正式談話,說對他和其他候選人的考察已經結束,并透露他是繼任校長的最佳人選,讓他一定好好表現。盼望多年的愿意終于要實現了,馬鈞本該興奮,可他卻被那幾條匿名短信弄得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那天晚飯時,沈薇問馬鈞升職的事怎么樣了,馬鈞把情況告訴了妻子。怕妻子發現自己的異樣,馬鈞故意和她開了個玩笑:“以后你就是校長太太了,這可和副校長太太不是一個級別啊。”沈薇回敬道:“是你覺得自己又往上爬了一級,權利大了吧?”
幾天后,正在上班的馬鈞收到了短信:“聽說你就要當校長了,你要是不趕緊給我錢,我就讓你身敗名裂。籌好20萬元后馬上通知我,我給你銀行賬號。”馬鈞無力地跌坐在辦公椅上,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20年了,靠著不懈的奮斗,他跳出了農門,有了體面的工作和地位,有了幸福的家庭,贏得了人們的尊重。如果自己找情人、受賄的事情被曝光,所有的這一切就都會灰飛煙滅,而且他還有可能坐牢,婚姻也可能保不住了。到那時,他還怎么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別說他無力籌到20萬元,就是這次給了對方,對方以后會善罷甘休嗎?
馬鈞感到了深深的懊悔,他呆坐在那里,嘴里喃喃地叨嘮著:“報應,報應啊。”他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想到了死:“如果我死了,對方就無法敲詐了,自己既能解脫,也保全了名聲,還不給妻兒和家人找麻煩。”
9月8日下午,馬鈞趁妻子和兒子不在家,用刀子割破了左手腕。看著血一滴滴地淌到地上,他平靜地躺在床上,等待著死亡的到來。沒想到,妻子提前回來了,把他送到醫院,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第二天,馬鈞出院回家。沈薇讓丈夫躺在床上休息,然后去廚房給他熬雞湯。不一會兒,馬鈞的手機響了,還是匿名短信:“以前的短信都是我開玩笑發的,主要是我恨當官的人,覺得你們又貪又色。我給自己認識的幾個當官的人都發了短信,想嚇唬嚇唬你們。現在我覺得沒意思了,游戲結束。”
馬鈞又意外又氣憤:“你發泄完,滿足了,可我差點兒丟了性命。”他氣得撥通了那個號碼,想把對方狠狠地罵一頓。沒想到,廚房里,妻子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只響了兩聲,妻子就按斷了鈴聲。馬鈞一愣,再次撥打,對方卻關機了。
馬鈞立即起床沖到廚房,發現妻子正在手忙腳亂地換手機卡。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他氣憤地質問妻子:“那些短信都是你發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沈薇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對不起。”
原來,隨著丈夫步步升職,沈薇感到了一種危機。她覺得自己年老珠黃了,身體又不好,已經吸引不了丈夫了。丈夫有權有地位,身邊的美色誘惑又那么多,她真怕丈夫有一天把她拋棄了。怎么才能讓丈夫不變心呢?想來想去,她決定利用匿名短信詐一詐丈夫。如果丈夫真有受賄以及和女人曖昧的事,收到短信會讓他收斂的;如果沒有,就算是對他的一種警告。一開始,她只想嚇嚇丈夫,可丈夫卻回短信說要面談,這一來,她覺得丈夫肯定是心虛了。
后來,沈薇發現丈夫開車接送江瑋,懷疑丈夫與江瑋有染,便又給丈夫發了一條短信,想讓他感到緊張,不敢干出格的事。她本以為丈夫會疏遠江瑋,可那天卻發現丈夫幫江瑋拎行李箱,還一起拍照,她更覺得兩人的關系不正常。
沈薇想:“男人在外面搞女人是需要錢的,丈夫也一定有小金庫。如果我把他的小金庫都沒收,他沒錢了,自然也就老實了。”所以,她便發短信向丈夫索要20萬元。讓她沒想到的是,丈夫竟然討價還價,這說明他真的干了壞事,他害怕了。沈薇氣極了,便頻頻發短信要錢,并威脅丈夫,目的就是想讓丈夫別再搞那些花花腸子。
沈薇的步步緊逼,最終把馬鈞嚇得自殺了。一場鬧劇,險些變成悲劇。
事情真相大白后,馬鈞不肯原諒妻子的荒唐所為,而沈薇也接受不了丈夫曾有過情人的現實,夫妻倆的關系陷入了僵局。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