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劉洪悅這個名字,沒幾個人知道。但說起BTV《養生堂》主持人悅悅,卻是小有名氣。這個扎著馬尾辮、有點兒小清新的姑娘,每天與大醫生、老專家一起向我們傳授養生之術、健康之道。悅悅說,其實她并不完全信奉那些專家之言,更不按照那些話去做,而這一切都源自于她自己的養生經歷。
汝之蜜糖,我之砒霜
有這么一句話: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我覺得,這世界上也沒有體質毫無二致的兩個人。所以說,借鑒學習他人的養生之術本來就是一種錯誤。
我在念北外國際新聞傳媒專業時,班上有個女同學皮膚特別好,吹彈可破。每天晚上,她都要做一件事:一根苦瓜擱進榨汁機里榨汁,苦瓜汁一飲而盡,苦瓜渣敷在臉上。她說,這是她們老家流傳的一種養生美容法,清火解毒有助排便,而毒素少了,氣色自然好了,不僅美膚,還對身體格外有幫助。
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北外就都知道了這個養生術。有那么一陣,學校附近農貿市場的苦瓜格外走俏。講究點兒的女生就榨汁內服外敷,條件有限的女生就把苦瓜洗洗干凈直接啃——我是后者。這東西的味道實在談不上可口,經常啃著啃著就犯惡心。那段時間,我包里經常擱著小半根實在咽不下去的苦瓜。跟我一樣有著食之怕苦、棄之可惜心態的同學很多,上課時,教室里總有一股濃烈的苦瓜味縈繞。
轟轟烈烈的苦瓜美容養生術流行之后的結果是,校醫院創收了一把,女生們以平均每天50人以上的門診量去掛號治療腹痛、腹瀉、嘔吐以及月經紊亂等雜癥。學校大大緊張了一把,還把疾控中心的人請來調查,以為是什么傳染病爆發。后來,校廣播臺緊急通知,說苦瓜雖然是一種對人體有益的蔬菜,但因為性寒涼,一次性攝入過量就會傷及腸胃,在經期食用則更加有害……這算是我生平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接觸有關養生的知識,結果是以停止食用慘淡收場。
畢業后,我進入央視教育頻道做英語主持人。上班后的第一個春節,在回長春過年前,我決定給爸媽準備一點兒禮物。想著爸媽上了年紀,身體開始走下坡路,所以我打算給他們買點兒養生保健品。
一個在這方面頗有心得的朋友給我支招,他認識一個開鹿場的朋友,可以去鹿場買點兒純天然的制品,比送那些不知道是糖水還是色素香精沖調出來的所謂補品要靠譜得多。他說,他經常給他父母買這些東西,老人家吃了之后效果也不錯。我心動了,按照他的建議買了鹿茸、鹿筋和鹿胎——鹿茸泡酒,鹿筋熬湯,鹿胎治膏。
女兒送的東西,做父母的自然吃得放心大膽。結果,第二天一大早,爸爸鼻血不止,我抓了一把雪幫他冰敷都止不住。與爸爸情況相反的是,媽媽在馬桶上坐了足有40分鐘,最后悄悄要我去藥房幫她買開塞露。
親戚們來拜年,我爸臉色蠟黃、我媽氣色慘白,他們都不好意思說是吃了我送的保健品才落到如此田地。回北京后,我對那個朋友一通抱怨。他滿臉委屈,他爸媽從來沒出現過那些癥狀。
苦瓜坑我在前,梅花鹿坑爸媽在后,我終于想起了一句很老的話——汝之蜜糖,我之砒霜。
我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快樂
其實,何止是養生食品如此,那些養生方式同樣不是人人適用。
我曾經報名參加過瑜伽培訓班,是被廣告打動的:伸展收緊肌肉、減肥塑身、鍛煉頸椎腰椎、緩解壓力、改善睡眠、明顯提臀、改善久坐造成的梨型身材……赫然是百利而無一害的養生大法。
我第七次去做瑜伽培訓時,開始不到15分鐘,班上一個40多歲的女學員忽然撲通倒地嘔吐不止,頭暈得厲害,被送去了醫院。過了幾天,我才知道這位同學已經永遠告別瑜伽了——因為做瑜伽時肢體扭曲過度,造成血壓升高最后導致中風。
這個教訓沒嚇住我,畢竟,我覺得這是少之又少的個案。一個香港朋友得知我在練瑜伽后,讓我趕緊停下來去醫院檢查身體。就在不久前,全港最著名的骨科醫生林國基以最近五年的接診結果得出論斷:長期練習瑜伽,會導致脊椎軟骨,也就是我們說的椎間盤退化、磨損。嚴重到什么地步呢?一名練習瑜伽3年的患者,30歲的椎間盤已經磨損成了60歲老年人的狀況,除此之外,小腿肌肉撕裂、軟骨拉傷、髖關節筋腱拉傷、內分泌紊亂……
我有點兒害怕了,跑去空軍466骨科醫院做檢查。醫生看完我的片子,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練瑜伽吧?”他說,我屬于典型的韌帶拉傷患者,有這癥狀的病患,十個里面起碼有六個是瑜伽惹的禍。花了近千元檢查費,醫生卻沒給我開藥,醫囑兩點:“跟瑜伽說再見;回家靜養。”
從開始到結束,兩個月,瑜伽培訓費1800元,醫院檢查費980元,共計成本2780元,我的收獲是三處韌帶拉傷。
我沒死心,依然想找適合自己的養身保健法。衡量比較打聽后,我找到了一種零成本養生法——小區綠化帶用鵝卵石鋪了一條小路,每天晚上很多老頭老太太都打赤腳在那上邊齜牙咧嘴地走路,說是鵝卵石可以按摩腳底穴道,起到極好的養生效果。
我堅持了三個星期后,腳底板長出了好幾個我不認識的東西,硬硬的,一開始還只是赤腳踩鵝卵石時隱隱作痛,再過兩周,穿鞋走路也痛。我只得又去麻煩醫生,結果被確診為肉疔,俗稱雞眼。醫生說,這是由于局部皮膚長期受到擠壓摩擦而造成角質層增生,增生的角質層形成圓錐體嵌入皮內,尖頂突入真皮中壓迫神經末梢導致明顯疼痛。
赤腳踩鵝卵石的另一份禮物是——足底肌腱勞損。為了康復,我找揚州修腳師傅斥資300元,購買消炎藥90元,腳底板還饒上了好幾個需要一年多時間才能徹底消失的疤痕。
應該說,在養生上,我屬于那種不屈不撓型。我不敢多吃肉,不敢吃油炸食品,戒了冰淇淋,把有滋有味的黑咖啡換成了淡而無味的雪茶,晚上9點后不敢吃任何東西,早上起床要忍住惡心先灌一杯淡鹽水,明明肚里還餓著卻要強迫自己放下筷子告訴別人說我吃飽了,明明發自內心想跟朋友們去泡夜店、卻不得不在早睡早起身體好的養生警示下戀戀不舍地回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羨慕他們搖骰子劃拳拼酒的熱鬧場面……
或許,我的生理上因為這些養生的清規戒律得到了些微好處,但這些回報遠遠無法彌補我心理的創傷。我覺得自己并非快樂——如果剩下的生命必須得在這種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狀況下度過,那該多么無趣。
忽然想起一則笑話——病人問醫生:“請問我能活到一百歲嗎?”醫生:“你抽煙嗎?”“不抽。”“你喝酒嗎?”“不喝。”“你喜歡女人嗎?”“不喜歡。”“你愛賭博嗎?”“不賭。”“那你要活到100歲干嘛?”我覺得這笑話說到了我心里,如果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長壽目標,這也不行那也不準,多可憐。
吃想吃的東西,做想做的事情
讓養生見鬼去吧,本姑娘恕不奉陪了。有此一念,當年春節就變成了這些年來最開心的一個春節。我端著大碗吃媽媽包的餃子,羊肉餡的,一口咬下去吱吱冒油;我陪老爸喝酒,二兩一杯的白酒我能干掉兩杯;我啃凍梨,吃巧克力,陪親戚們打麻將打到半夜……
結果,當我回北京上班時,所有的朋友都說我的氣色前所未有的好。嘗到了點兒甜頭的我,很是放縱了一陣子,很多以前想玩不敢玩想吃不敢吃想做不敢做的我都嘗試了,也沒覺得有啥不適。如果非要說有啥副作用的話,那就是因為得償所愿,我心里很受用,心情好了,就更加神清氣爽。
在錄制一部紀錄片時,我出外景去了世界五大長壽村。很有趣的一個現象是,那些長壽老人們,幾乎沒一個是清心寡欲的。南斯拉夫班齊齊村一位103歲的老爺子,最大的愛好是坐在路邊喝著小酒看美女;意大利卡姆波蒂邁萊小鎮98歲還能騎著摩托車到處轉悠的老帥哥,每天都要來上幾支噴灑了白蘭地的香煙;格魯吉亞塔什米村105歲的老奶奶,每天都離不開用牛油煎的豬肉,肥瘦不忌,一頓飯能吃下半斤肉……至于養生?對不起,他們異口同聲說沒有這個概念,也從未刻意去做什么被公認對身體有好處的事情。他們向我透露出這么一個信息:吃想吃的東西,做想做的事情。
我自欺欺人地把這句對自己很不負責的話當作了自己的養生訣竅,多好啊,一點兒也不跟自己過不去,隨心所欲師法自然,一切都以身體的本能反應去取舍,我愛死這一來自長壽老人們的論調了。
我的朋友越來越多,他們都夸我是女中豪杰:吃飯時筷如雨下,那種夾一筷子青菜還得先在茶水里擺一擺去油的事情絕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他們說我的吃相很有魅力,跟我同桌進餐,連胃口都會變得好一些;我酒量不錯,也愛喝,偶爾鬧起酒來格外英姿颯爽,挽起袖子劃拳,端著杯子一口悶,在酒桌上很有爺們兒的風范;我也喜歡一幫人去酒吧跳舞,嘴里含一根被譽為垃圾食品的熒光棒棒糖,甩頭扭胯大汗淋漓,回家后洗完澡倒頭就能入眠,比起所謂的睡前吃這喝那,助眠效果要好得多;我唯一的運動方式是,在家里擱了臺跑步機,每天起床后看著早間新聞跑上20分鐘,很隨意地跑,不配合什么吐納呼吸之類復雜的花樣,跑到自己覺得汗出透了就停下來……
后來主持《養生堂》,我認識了很多專家,但只是工作需要的合作關系,私底下沒有什么交往,我更不會去向他們討教一二。專家們每次對某種疾病或者亞健康狀態做生活習慣調查時,我都能與之掛上不那么樂觀的鉤。如果按他們說的這些惡習導致的后果全都呈現的話,我從頭到腳已經沒一個部位是健康的了。可我體檢的結果,卻比臺里很多注意養生控制食物加強鍛煉的同事們要好得多。
我覺得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陷入了一個養生的誤區——那就是太會養生了。一聽說喝醋有好處,馬上喝;一聽說吃香蕉皮有益處,馬上吃;一聽說吃玉米面窩頭能養人,馬上買;一得知甩手療法很有效,馬上像得了羊癲瘋一樣甩個沒完……我不是說這些養生術不好,而是覺得,這種隨大流的養生理念本就是個錯誤:——胃酸過多的人,喝醋無異于火上澆油;香蕉皮或許能吃,但本質上它只是香蕉的外包裝,味道不佳,梗著脖子生吞下去,傷不傷腸胃我不知道,但肯定一定吞得很難受很傷心;玉米面是好東西,但把它當做主食一日三餐,到了飯點聞到那味道就愁,又有什么樂趣;還有那甩手療法,因為甩得失去平衡摔成骨折的還少嗎?
真正的養生術應該是怎樣的呢?用腸胃去決定吃不吃,用肢體去選擇做不做,用內心去權衡要不要——隨意而為,這就是我的專屬養生術!
編輯 尼尼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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