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雅新證:2012并非末日

隨著2012年的到來，加之電影《2012》的劇情渲染，整個世界末日情緒越來越強：美國公司打造“末日地堡”高價出售；網(wǎng)絡商店也開始出售各種不靠譜的“末日逃生裝備”。在末日氛圍的渲染下，“生存者（Survivor）”“生存主義者（Survivalist Television）” 等求生節(jié)目大熱，專家在荒漠、叢林里示范從徒手捕蛇、生吃松鼠到利用死豬和廢拖拉機發(fā)電一類“末日求生”技能。

盡管瑪雅研究專家一直聲稱瑪雅人預測的并非世界末日，而是另一個循環(huán)的開始；NASA網(wǎng)站專門推出一個“辟謠專區(qū)”，解釋為何2012年世界末日不會到來，但仍無法阻止想象力發(fā)達并懷疑能力出眾之人的焦慮。

在距離所謂瑪雅人的世界末日還有7個月的時候，瑪雅考古學家拋出了更為堅實的證據(jù)：美國考古學家在危地馬拉發(fā)現(xiàn)目前所知最古老的瑪雅天象表，記錄的日歷延續(xù)至今后7000余年，這推翻了“2012年世界末日說”。聽到這個消息，那些手持“末日船票”的人不知是該喜該憂？

現(xiàn)序頓小屋

危地馬拉森林東北部的序頓曾是一個龐大的瑪雅人聚居地，因此留下了諸多遺跡。盜挖者也慕名而來，在密林和山野隱藏著、挖掘著、尋找著珍貴古物。2010年3月，美國波士頓大學考古學家威廉?薩圖爾諾的一名學生麥克斯韋?張伯倫追隨一名盜挖者的足跡，在序頓雨林瑪雅遺址廢墟中發(fā)現(xiàn)一處建筑。

薩圖爾諾說，第一眼看到這座建筑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就是危地馬拉密林中一個泥巴和石頭壘起來的小房子，只是這座小屋具有石質的屋頂，并不是像其他房子那樣使用茅草屋頂，或許這表明了這間小屋的重要性。這座小房子位于瑪雅人傳統(tǒng)聚居地“序頓”（Xultun）的外圍，雖然以金字塔為代表的瑪雅文明已經(jīng)毀滅多年，僅留下了極少量手抄本記錄他們的天文研究，但這一地區(qū)在公元1915年還是瑪雅人后裔的聚居區(qū)。

序頓小屋位于薩圖爾諾研究了十多年的另一聚居地附近，研究者到來時，屋頂上已經(jīng)有一個盜墓者挖開的大洞，他們想看看地下是不是墓穴，結果卻挖出一間平淡無奇的小屋，盜墓者沒看到洞里露出的一點點彩色壁畫的影子，而薩圖爾諾看到了。

憑著考古學家的直覺，薩圖爾諾認為這間小屋或有秘密。他們開始進行挖掘，由于年代久遠，墻壁多有蝕刻剝落，挖掘進行得非常小心。挖掘告一段落時，他們測量得知這座小屋四面墻各長2米，拱形天花板長3米。三面墻和天花板上的壁畫保存良好。東側墻上畫著數(shù)名坐著的人物形象，真人尺寸，身穿黑色服飾，頭戴冠冕，均看向北側墻壁。北側墻上畫著一個身穿精美橙色服飾的人，手拿一支筆，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冠，薩圖爾諾認為，他是序頓地區(qū)的王。

瑪雅人的壁畫是很罕見的發(fā)現(xiàn)。因此考古學家繼續(xù)挖掘，發(fā)現(xiàn)房間內有一張石凳，顯示這可能是一間用于書寫的屋子，并且建筑中兩面墻上布滿了黑色、紅色的符號和圖形。由此，薩圖爾諾認為這是首次看到的可能出自抄寫員之手的記錄——抄寫員是瑪雅社會的官方記錄員，負責記錄歷史、天文事件。

墻上的一處銘文記載，房間歷史可以追溯至9世紀早期。瑪雅人的天文學歷算在14到16世紀間的被發(fā)現(xiàn)很多，但在公元2世紀到9世紀卻從沒有被發(fā)現(xiàn)過，而布滿這個小房間的彩繪，填補了這一空白。這次發(fā)現(xiàn)的天文學記錄比其他已知瑪雅天文記錄早了至少500年。

7個巴克通和6700年

薩圖爾諾等人小心翼翼地將壁畫剝落的碎片拼回去，然后將整個圖像拍攝下來發(fā)送給德克薩斯州立大學的銘刻學家大衛(wèi)?斯圖亞特，他精通瑪雅文。大衛(wèi)發(fā)現(xiàn)北面墻上數(shù)字中至少有5個象形文字是瑪雅人用于記錄月亮的狀態(tài)的，這些“月形”象形文字以及其下的數(shù)字，說明這個銘刻和德累斯頓抄本一樣，可能代表了對月食的記錄，跨度是13年。他認為這是在計算某一神褆在這些年內正在俯瞰著月亮。這樣的計算讓瑪雅人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儀式，甚至可以作為國王發(fā)動戰(zhàn)爭的依據(jù)，“這就是被天文學驅動的宗教”。

另一面墻上有4組很長的數(shù)字串，顯示4個時間跨度，分別從大約935年至6700年，代表意義并不明確，但是墻壁上記載的瑪雅歷有260天為周期的卓爾金歷，365天的太陽歷，584天的金星循環(huán)周期和780天的火星循環(huán)周期，可能是結合天文觀測進行的計算。房間的一根柱子上，寫著17個“巴克通”（紀元），根據(jù)以前所發(fā)現(xiàn)托爾圖格羅遺址石碑對瑪雅日歷的記錄，2012年12月21日是瑪雅歷法的終止之日，但是這些研究都是基于每個紀元持續(xù)14.4萬天，共計13個紀元的“長歷法”。而這次在石屋里發(fā)現(xiàn)的17個巴克通涵蓋了更長的時間范圍，大衛(wèi)?斯圖亞特說，17個紀元意味著瑪雅歷法可延續(xù)6700年之久。

瑪雅人常常運用自己的天文學知識來組織重要的社會儀式，比如任命國王、選定王室繼承人等的。“瑪雅人喜歡用重要的天文學日期來當作歷史事件發(fā)生之時”，薩圖爾諾說，比如日食、月食。

那么為什么這些數(shù)字被寫在墻上，而不像后來那樣記錄在手抄報上呢？有一部分雕刻的文字顯示這間小屋大概在813年左右使用，這個時間透露了天機——這是序頓滅亡前75年，許多低地部落已經(jīng)沒落，瑪雅文明的大衰敗已經(jīng)開始，貿易路線和交流渠道都在改變。雖然在序頓，人們仍然照常生活、買賣，但是部落里暗藏的不安情緒已在涌動。他們希望將自己國王的壽命和更長的宇宙循環(huán)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這幅畫和這些數(shù)字出現(xiàn)了。

研究人員認為，之所以瑪雅人將這些內容記錄在墻上，而不是像其他瑪雅天文歷法一樣記錄在樹皮紙上，就是因為此時政治并不穩(wěn)定，各城邦之間充滿著激烈的政治動蕩，寫在墻上的目的或許是序頓人認為這樣可以使這些記錄保持得更加持久。

威廉姆?薩圖爾諾、大衛(wèi)?斯圖亞特、安東尼?艾維尼等人于2012年5月11日聯(lián)合在《科學》雜志上發(fā)布文章《序頓的古代瑪雅天文表》（Ancient Maya Astronomical Tables from Xultun， Guatemala），詳細介紹了這次研究成果。薩圖爾諾和同事宣布，這次發(fā)現(xiàn)顯示了目前所知最古老的瑪雅日歷，記錄的時間從大約公元935年起，算起來一直延續(xù)至今后7000多年。

薩圖爾諾說，這一發(fā)現(xiàn)徹底推翻了“2012年世界末日說”的所謂“瑪雅末日預言”。“如果瑪雅預測2012年就是世界末日，為何他們還會再計算這個日期之后的天文學現(xiàn)象？”“這樣大的一個數(shù)字證明地球將繼續(xù)運轉下去。”

但他們也不認為在17個巴克通結束之時，地球將面臨毀滅。這批考古學家的領隊，波士頓大學的薩圖爾諾認為，很多不同的科學家都試圖說明13紀元瑪雅歷的終止并不意味著世界末日，瑪雅人試圖了解的是整個宇宙大循環(huán)的奧秘。“理解瑪雅人預測的其實是世界仍將繼續(xù)，不是世界的末日，結束只是新的循環(huán)的開始，這是關鍵。”這才是這間房間里描繪的算式的意義。墻上的算式是瑪雅人在試圖通過確認未來會發(fā)生一樣的天文學事件，來保證一切不會變，還會再循環(huán)回來。

雅人的天文學

瑪雅人的末日傳說來自幾十年前，考古學家在墨西哥塔瓦斯科州的托爾圖格羅遺址發(fā)現(xiàn)的一塊刻有象形文字的石碑。經(jīng)過專家的破譯，古瑪雅人在石碑上刻下的是第五次輪回大周期結束日。精于歷法的瑪雅人將5125年作為一次大輪回周期，其中大約每394年稱為一個巴克通小周期。按照現(xiàn)在使用的公歷，第五次大輪回周期始于公元前3114年，瑪雅人將13視為具有神圣意義的數(shù)字，第13個巴克通周期將在2012年冬至結束，也就是12月21日。

托爾圖格羅石板提到了在第五次輪回結束時將會發(fā)生的事情與瑪雅人心中的神秘神靈——掌握著戰(zhàn)爭和創(chuàng)造的博隆?約克特（Bolon Yokte）有關。石板上的腐蝕痕跡和一道裂縫導致一些象形文字幾乎無法辨認，最后的一段已經(jīng)遭腐蝕的象形文字似乎可以解讀為“他將從天而降”，或可被理解為博隆?約克特將會重新降臨人間。而末日說的信徒則將此段文字解讀為小行星，或者某個災神將從天而降，并對此大加發(fā)揮。

2000年左右，墨西哥專家在托爾圖格羅遺址附近的另一處科馬爾卡爾科遺址（古瑪雅人建造的磚結構寺廟）再次發(fā)現(xiàn)了一塊刻有象形文字的石板，其上提及第13個巴克通周期的結束。這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第二塊刻有瑪雅天文歷法的石板，雖然記錄在案的刻有瑪雅象形文字的石板多達1.5萬塊。

這個磚塊一直存放在墨西哥國家人類學和歷史研究所進行研究，從未對公眾展示。但是隨著末日說的出現(xiàn)，關于這個磚塊的傳言也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泛濫，墨西哥國家人類學和歷史研究所不得不對其研究進行公布，他們的專家說：“我們沒有理由懷疑這是古代的另一個末日預測。實際上，磚塊上的第三個象形文字似乎是動詞‘huli’，意為‘他/她/它來了’。與托爾圖格羅發(fā)現(xiàn)的石板不同，這個磚塊上沒有采用將來時的記述，更多的是講述科馬卡科的歷史，不是預言未來。”同時，磚塊上的象形文字記錄了的所謂“歷法圓”，是日期和月份位置的一種組合，每52年重復一次，周期的結束不代表循環(huán)終結。

2009年12月《考古學》雜志的一篇文章《即將到來的天啟？》（Apocalypse Soon？）認為，瑪雅末日說只是傳統(tǒng)文明的記載被社會潮流席卷并借用的例子之一，這種情況常常發(fā)生，比如1987年有人對阿茲特克人的歷法進行詮釋，稱將有一次宇宙大收縮改變世界；美國的末日信徒認為科胡特克彗星（Kohoutek）1973年12月28日通過近日點，將毀滅世界。

世界將會終結的思想一直是清教徒觀念里的重要元素，而英國、美國等英語系國家受清教影響極大，這是末日說在英美更為流行原因。1640年代，就有信徒公開宣稱他們已經(jīng)準備好上帝從天而降，帶給他們正義；兩個世紀后，1844年10月22日，上百的耶穌再臨派教徒又等待著“受保佑的期望”，他們的指引者威廉?米勒認為根據(jù)圣經(jīng)計算，這一天會是耶穌回歸之日。那些人爬到屋頂上等耶穌出現(xiàn)，但等來的只是太陽升起。

瑪雅被加入末日預測是在1970年代，這并非巧合：這一時期瑪雅學者破譯了瑪雅的象形文字，對其文明的了解有了顯著進步，因此一個世紀之前產生的瑪雅潮又一次熱了起來，很多書籍出版，比如彼得?湯姆金斯的《瑪雅金字塔的秘密》（Secrets of the Mexican Pyramids），弗蘭克?沃特斯的《墨西哥秘法》（Mexico Mystique），盧斯?阿洛奇的《庫庫爾坎金字塔之謎》（The Pyramid of Kukulcan heralded secret knowledge），邁克爾?科的《瑪雅文字解密》（Breaking the Maya Code）等。

1987年，美國芝加哥大學的教授何塞?阿圭列斯將2012年12月21日這個日期寫進了他的著作中，此后在全世界范圍內引起了人們的廣泛興趣。這個日期，被很多人認為是世界末日。關于世界末日將如何到來的說法越來越玄虛——太陽耀斑、超級月亮、全球大火、黑洞、小行星撞擊地球……瑪雅末日說之所以這樣泛濫，也是因為它出現(xiàn)在一個剛剛好的時機：南美旅游業(yè)開始發(fā)展，很多虔信瑪雅文化的旅行者在每年春分、秋分兩日太陽落下時，蜂擁到墨西哥蛇神庫庫爾坎的金字塔下，觀看刻在階梯上的帶羽毛的巨蛇從陰影里逐漸浮現(xiàn)。這樣壯觀而神奇的景觀讓末日論者的虔信又增幾分。

2012年，更多相信末日說的人訂了機票，準備在12月底到瑪雅遺址地等待末日來臨。薩圖爾諾說：“如果某個人認定了世界將在2012年結束，那即使是發(fā)現(xiàn)了這些新的壁畫也不能說服他們。……唯一能說服他們的只能是等到2012年12月22日，還好這一天距離我們已經(jīng)不是那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