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密一疏

縣里正在大搞行風評議活動，要求各單位一把手都要上電視，面對全縣群眾做出改進服務質量、提高工作水平的承諾。

作為新上任的質檢局長，李新科對此格外重視，也讓秘書草擬了一份《勤政廉政十項承諾》，還沒事就拿出來背背，準備到時候脫稿念。

李新科以前沒上過電視，他的小舅子趙立森是縣電視臺的記者，李新科就問趙立森，上電視要注意什么。趙立森說：“嗐，現在電視觀眾都非常八卦，他們根本就不關心你說什么，他們最關心的是你的穿戴，你西服是啥牌子的，手表是啥款式的，領帶是哪出產的?！崩钚驴凄椭员牵骸罢媸浅燥柫藫蔚?。”趙立森說：“姐夫要是這樣說還真錯了，這比‘人肉搜索’可快多了，你要是一不小心露了富，說不定就捅到網上去了?，F在網絡比舉報信厲害，誰不當回事誰倒霉?！崩钚驴茋樍艘惶?，他是個網盲，對網上的事情簡直一竅不通，電腦都是用來斗地主的。

李新科馬上檢視自己的一身行頭。

西服是幾個月前一個食品廠老板給買的，發票上寫的是五千。在他們這個國家級貧困縣來說，雖然稍稍奢侈了一點，但作為科局長，比平常人多要點面子，應該不至于被挑剔太多吧？趙立森搖搖頭：“小心駛得萬年船，您還是換一身便宜的算了?！?/p>

再看領帶，是一個飯店經理送的，據說是世界名牌，只是不知道多少錢。他馬上給那個經理打電話問價格，經理不知道李新科是什么意思，還以為他懷疑領帶是假的，賭咒發誓是原裝進口的。李新科見問不出底碼，忍不住發了脾氣：“你別老跟我磨磨唧唧了，我他媽就是怕太貴了，穿出去讓人說我腐敗?！苯浝磉@才明白他的用意，忙說：“不貴，不貴，是在機場免稅店買的，才幾百塊?！崩钚驴埔幌?，幾百塊，要面子的人也是消費得起的。就放心了。

最大的問題就集中在手表上了。他的手表是一個機械廠老板送的，價值5萬元。按照絕對值來說，不太貴，但是要跟他的工資比，那也絕非可以輕松消費的。趙立森的看法跟他一致：“姐夫，鬧不好這手表就是個炸藥包啊，我建議你，上電視的時候別戴了?！崩钚驴朴悬c為難： “可是我戴慣了，我覺得戴手表容易讓人有氣場啊。”趙立森說，如果堅持要戴，就戴一個便宜的，作秀嘛，反正就是一會兒的事情。

“那就ok了！我這回可以放心地出鏡了吧？”李新科著實有些不耐煩了。

“不成，”趙立森盯著李新科的臉，神情肅然，“您的金絲邊眼鏡也要換一換?！?/p>

“對啊，我差點忘了?！崩钚驴迫鐗舴叫选Ｋ难坨R，是局里一個屬下送的，自然價值不菲，他都準備下一步提拔那個屬下當股長了?！翱磥?，眼鏡我也不能戴了，可我戴習慣了，突然摘了，怎么辦？你姐還說，我戴眼鏡比不戴眼鏡顯得特別精神，不戴眼鏡多影響形象啊。”

趙立森說：“我有個同學是開店賣眼鏡的，我馬上去給你借一副來，保準不貴，用完就還給他，不還就等于是替他做廣告了。”

把這些細節都應對好了，李新科終于放心大膽地去了電視臺。

不久，李新科的電視講話就播出了。李新科的同僚們都評價說，李局長的鏡頭感不錯。李新科自己也覺得還能接受，正得意，趙立森突然打來電話，急吼吼地說：“姐夫，不好了，我在網上發現對你不利的言論了！”

李新科大驚：“咱們都武裝到牙齒了，怎么還會出岔子？”

趙立森氣急敗壞地說：“嗐，就是牙齒出了問題！也不知道哪個網民那么專業，從你說話露出的牙齒，就看出你的十顆牙都是進口烤瓷牙，還說合起來將近4萬元，現在正討論是不是你自己出的錢呢。”

李新科心里“咯噔”一下子，一屁股癱坐到地上：完了，自己的確大張旗鼓地鑲過一次牙，這錢還真是別人買的單，條件是他能罩著一個制假窩點安然無恙地生產……

作者自薦于《雜文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