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倒翁

我是李局的秘書，算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李局簡直就是我的偶像，他真的是一個傳奇，沒有人能像他這樣，五上五下，照樣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局長的寶座上。印象中，似乎還沒有一個做領導的，能像他這么倒霉；也沒有一個做領導的，能像他這么幸運。最早，李局做財政局局長時，我應聘進單位。李局一眼就看中了我，拍著我的肩膀，親切地說：“小孫，以后，你就跟著我吧。”我很激動，再三表著忠心說：“李局您放心，您讓我向東，我絕對不會向西。”不久，出事了。有人舉報，說財政局的賬目有重大問題。一查，果真是有問題。李局是局長，當然脫不了干系了，當即就被停了職。我灰頭土臉地去看李局，李局卻顯得一臉平靜，說：“沒事，沒事，多大點事兒，不要緊的。”我很奇怪，發生這么大的事兒，李局居然能這么淡定。我是他的秘書，李局倒了，我絕對也討不到好了。

誰料，三個月后，居然還真有了轉機。在局里被徹底閑置的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讓我去一趟建設局。話沒說完，電話就掛了。我滿心疑惑地去了建設局，有人早已在門口迎候我，直接把我帶進了局長辦公室。我有些惶惑，更有些忐忑。

自李局出事后，我一直被人忽略。局長辦公室的門開著，我看見李局正堂而皇之地坐在局長的位子上。看見我來，李局朝我點點頭，說了句：“在這里，秘書還是你。”我說不出話了，感動得熱淚盈眶。

一年多安穩無事，不知道是李局倒霉還是我倒霉，又出事了。市內的一個大項目發生了據稱建市以來最大的工程事故。李局是建設局的一把手，又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很快，李局再度被停了職。我這個秘書，自然又被閑置在了一邊。

這回，我沒有像上回那樣恐慌了。我覺得李局應該還能復出。果然，沒幾個月，李局去了工商局做局長，我跟著去做秘書。后來，因為這事那事，李局幾次被停職。李局又一次次順利復出，先后帶著我去了人事局、旅游局。當然，當的都是局長。

我感到很奇怪。按理換了別的領導犯了錯誤停了職，要么是被降職，要么就是隨意被打發了，而李局每次都能安然無恙，很快又換地方，依舊做局長。那天，李局有點忙，脫不開身，讓我幫他回家去取一份文件。局長家的別墅，我還是第一次去。很大，也很幽靜、壯觀。進了他的書房，我拿過李局要的文件，剛要走，就看見桌上擺著一個不倒翁。這玩意兒我小時候玩過，很好玩。看著也沒旁人，我玩心頓起，用手輕輕一碰，不倒翁就倒了，但很快，它又站了起來。我笑呵呵地看著，心里像開了竅。

我看到不倒翁的旁邊，有—張“全家福”，上面有十幾個人，李局微笑著站在一側。全家福上，站在中間的幾個人，我都見過，是在縣委領導的一個會上，這時我才徹底恍然大悟……

崔立薦自《雜文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