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化佛“玩紙”成癖,無所不收,如書札、煙盒、火花、賀年片、請柬、訃告等等。所藏煙盒達萬件之多,火花有十余萬枚。抗戰(zhàn)期間,日軍侵入上海租界后,到處張貼告示。錢化佛白天見到告示,夜里便瞞著家人冒險去揭。揭前先得用濕抹布濡潤,然后輕輕揭下,確保完整無損。下雨天則是揭取告示的最好時機。如此積年累月,錢終于攢成一整套敵偽告示,后來這成了研究抗戰(zhàn)史的重要文獻。
陳荒煤生在上海,年輕時家住法租界霞飛路。他嗜書如命,買不起就逛書店。當時四馬路是上海新舊書店最集中的地段,距陳家大約5里地。陳荒煤經(jīng)常去那里,一逛就是大半天。如上午去,中午就吃一碗陽春面或兩個燒餅,天黑再回家;若是下午去,晚上買個油條燒餅吃了,接著逛。
漫畫家丁聰?shù)母赣H是個京劇迷。丁聰上中學時,常和父親上劇場看戲,或用收音機及唱機聽戲。丁聰嗓子不行,一來二去,便學會了吹笛子,后來發(fā)展到能在正式的演出場合給名角伴奏,而且與笛子名家同場演奏也能合拍,曾令田漢等大為稱怪。丁晚年時,有人提及這些事,請他當場獻技,那時他已40年沒碰過笛子,拿來一吹,竟致上氣不接下氣,丁嘆道:“畢竟是老了。”
邵洵美好賭,曾總結(jié)說:“鐘可成賭得最豪,朱如山賭得最精,盧少棠賭得最刁,唐生智賭得最惡,而若論雅賭,舍我其誰?”
李叔同當年多才多藝,繪畫、音樂、戲劇、詩文、書法、金石等無所不好,也無所不通。成為弘一法師后,擯除一切,獨書法始終不舍,留下了無數(shù)墨寶。葉圣陶評價說,弘一法師的書法毫不矜才使氣,意境含蓄在筆墨之外,越看越有味。
康有為是個寵物迷,貓狗金魚等都不在話下,他家還養(yǎng)過大龜、海豹、澳洲袋鼠、孔雀、猴子、麋鹿、驢子。
袁世凱的兒子袁克度嗜酒,每喝必醉。他的另一個愛好是跳舞,終日泡在舞場。有一次袁掏出一張百元的中國銀行鈔票(當時市面極其罕見),讓舞廳茶役給他買煙。煙攤換不開零錢,茶役就墊錢買了一盒,回來對袁克度說:“換不開這樣大的鈔票,我給十二爺買了一盒,以后有零錢時您再給我吧。”袁借著酒勁當即答道:“這張鈔票就給你吧,我不要了!”
湯恩伯有三寶:香煙、汽車和馬。他平時抽煙常向副官查數(shù)。1939年湯部駐屯河南南陽,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孫連仲去看湯。湯向副官處長交代,要招待好孫連仲,但又特別叮囑,無論如何不能拿他的煙待客。熟悉湯恩伯的人都清楚,湯一般不給客人讓煙,到湯的住處,要抽自己的煙。1946年,榮德生被匪徒綁票,榮家花了30萬贖票。不久毛森破獲此案,榮送給湯一輛豪車,湯妻王競白對人說:“榮德生送老湯一輛汽車,非常漂亮,既有冷氣裝置,又有收音機。”
張靈甫雖為一軍人,卻好舞文弄墨,附庸風雅。他藏有不少古董字畫,其中有一把瓦壺,據(jù)說是明朝楊椒山用過的。
陳布雷生活中離不開兩樣東西:煙和安眠藥。這大概和他所從事的職業(yè)不無因果關(guān)系。抗戰(zhàn)前期,重慶供應緊張,杜月笙常從香港帶給他三五牌香煙和安眠藥。
宋美齡喜歡打橋牌,較為固定的牌友有魏道明、鄭毓繡夫婦,宋靄齡也常參加。
1932年6月26日下午,魯迅一家去上海八仙橋基督教青年會參觀“春地畫展”。艾青送展的作品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一幅抽象派畫稿,魯迅走到這幅畫稿前,駐足片刻,問:“這是原作,還是復制品?”艾青答:“是原作。”魯迅說:“是原作那就算了。”魯迅有收藏美術(shù)作品的愛好,尤好版畫,很顯然,如果是復制品,魯迅打算把它買走。艾青后來很后悔,當時沒有把作品送給魯迅。
老舍喜歡聽京戲,也會唱。1944年,六七十人在重慶郭沫若家聚餐,慶祝他從事創(chuàng)作30周年。席間,梅貽琦帶著酒意說了個笑話,老舍則一口氣唱了三段京戲,他唱的是龔(云甫)派老生。
梁啟超說:“只有打麻將能讓我忘卻讀書,只有讀書能令我忘卻打麻將。”
黃紹竑當上廣西“二把手”(地位僅次于李宗仁)后,私生活益滑向頹廢,甚至開會議政時也常借故溜走。李宗仁勸他戒掉大煙,他答:“德公,我怎么能戒煙呢?生活太苦悶啦!”后來,黃紹竑在李宗仁等的撮合下,娶了個可心的妻子,便當著李宗仁的面,搗毀了幾套極為精致名貴的鴉片煙具,以示重新做人的決心。據(jù)說黃在戒煙期間硬著頭皮不用西藥,忍受了極其痛苦的一段日子,一個月后竟徹底脫癮康復。
嚴復年輕時染上大煙癮,李鴻章曾這樣勸他:“汝如止隊才,吃煙豈不可惜!此后當仰體吾意,想出法子革去。”但嚴復終其一生,并未“革去”這個嗜好,反而是變本加厲地猛抽,通常是一日三遍,而且抽得十分講究,要專門從上海購入上好的煙膏,他的家書里不乏囑其妻從上海購買煙膏的記錄。1919年,已步入人生晚年的嚴復寫道:“以年老之人,鴉片不復吸食,筋肉酸楚,殆不可任,夜間百服藥不能睡。嗟夫,可謂苦已!恨早不知此物為害真相,致有此患,若早知之,雖曰仙丹,吾不近也。寄語一切世間男女少壯人,鴉片切不可近。世間如有魔鬼,則此物是耳。若吾言之,可作一本書也。”這種沉痛之言出于一生的教訓。
袁世凱之子袁克文自小師從天津四大書家之一的嚴范孫,得其真?zhèn)鳎妗⒉荨㈦`、篆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后大享書名。袁克文寫字的一個獨到之處,是不用桌子,把紙懸空,由人拉住兩端,他在上面揮毫,竟然筆筆有力,而紙無損,這是一般書家很難做到的。他寫小字也是如此,常常是仰臥在煙榻上,一手拿紙,一手執(zhí)筆,憑空書寫,并無歪斜走樣之處,的確令人驚嘆。當時上海的各種小報、出版物等,紛紛慕名請他題簽。某次,有個叫陶寒翠的作者以其作品《民國艷史》請袁題寫封面,袁一揮而就。小說出版后,作者送給他一本。袁一覽之下,頓覺懊悔,原來書中不乏大罵其父袁世凱的內(nèi)容。袁自此謹慎行事,不敢輕易應酬了。
李叔同年輕時,養(yǎng)了很多貓。他去日本留學后,曾專門往家發(fā)電報,問貓安否。
周有光、張允和夫婦都喜聽音樂,但偏好迥異。周有光喜歡西洋音樂,張允和則喜歡中國古代音樂。上世紀20年代后期,兩人談戀愛時,夏天周有光常請張允和到上海法租界的法國花園聽貝多芬的交響樂,據(jù)說是躺著聽,一人一個躺椅,票價自然不菲,兩枚銀元一張。往往躺著躺著,張允和就睡著了。
豐子愷1933年時曾著文說:“我每天還為了糊口而讀幾頁書,寫幾小時的稿,長年除葷戒酒,不看戲,又不賭博,所有的嗜好只是每天吸半聽美麗牌香煙,吃些糖果,買些玩具同孩子們弄弄。”40年后,豐子愷死于肺癌。
數(shù)學家呂竹人香煙癮極大,在清華任教時,與人閑談半小時能抽一匣。他的宿舍整天煙霧彌漫,別人進不去,偶開窗戶,煙味能傳到十米以外。
某年正月,北大教授周作人、馬衡、錢玄同等同逛廠甸,撞見黎子鶴和張鳳舉,黎拿出剛高價收來的“醬油青田”印章給馬衡看。馬當時已有些眼花,將石頭拿遠些一看,便不客氣地說:“西貝,西貝!”(意為假的)
北大教授朱希祖喜好舊書,而且收舊書的本事極精,很多書商都弄不過他。他留著大胡子,琉璃廠舊書鋪沒有不知道“朱胡子”的。
劉半農(nóng)的業(yè)余愛好是照相。據(jù)說當年在非職業(yè)攝影家里,他的造詣名列第一,曾著有《半農(nóng)談影》一書。
上世紀30年代,劉文典曾任清華國文系主任,同時在北大兼課。抗戰(zhàn)期間任西南聯(lián)大教授。抗戰(zhàn)勝利后,西南聯(lián)大散伙,教授們“各回各家”時,劉卻留在了云南。據(jù)說這是因為他舍不得云土(煙土)和云腿(火腿),并由此而得了個“二云居士”的雅號。
“民國四公子”之一的張伯駒興趣廣泛。收藏是他的頭等愛好,此外據(jù)張中行介紹,他還不乏其他雅興:“他喜好圍棋,我的鄰人崔云趾(圍棋三段,晚年評四段)教他許多年,據(jù)說造詣不高,距離初段還有一大段路。他也喜好京劇,學老生,唱得不怎么樣,音量太小,可是老師很了不起,是鼎鼎大名的余派創(chuàng)始人余叔巖。他還喜好古琴,彈得怎樣,有沒有名師,我都不清楚……他喜好書法,常寫,字我見過,面貌清秀,只是筋骨少,過于纖弱。下款總是署叢碧,這是他的別號。他能填詞,我像是在誰的書房里見過他的詞集,確切情況想不起來了。他還能作詩,我的友人蔡君告訴我說,曾見一本《洪憲記事詩》,后部續(xù)詩是張伯駒作的。總之他是個出于錦繡堆中而并不完全聲色狗馬的人物。”
上海作家趙景深一度喜歡看根據(jù)名著改編的電影,有時一天連看幾場。他還把這類電影說明書按作者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排列起來,夾在一本講義夾里,大約攢有一百多張。他曾承認,當年看這類電影的初衷是為了偷懶,以為看了電影就不必讀原著了,后來感慨說:“這怎么行呢?”
詩人朱湘嗜煙如命,在大冬天當袍子維持生計的困狀下,他一天仍要抽一聽(50支)白金龍煙。
戲劇史家周貽白喜歡收藏業(yè)內(nèi)藝術(shù)品。他把一種臉譜煙標貼在相冊里,一共100號,一張不少。他還在賬簿和訃文上貼四川高腔的腳本、劉寶全和山藥蛋的秘本大鼓以及《抗金兵》、《五彩輿》之類。
趙景深說:“我有一種癖性,常喜歡朋友所喜歡的,自然這也以自己范圍以內(nèi)為限。雖然仍舊是自己的癖性,沒有朋友,或許會遭擱置;朋友也喜歡,我便感到興趣盎然了。比方說,友人調(diào)孚喜歡彈詞,我也跟著喜歡了一陣;現(xiàn)在他冷了,我也跟著他冷了。”
徐調(diào)孚好昆曲,但不是票友。仙霓社所演的幾百出昆曲,他場場不落地看過。還替仙霓社編了一個《戲目索引》詳細注出見何曲譜,在第幾冊,第幾卷。
學者熊佛西喜歡蘭花,栽培有道,能用一盆蘭花分殖成幾十盆。他的心得是不能多澆水,只噴云霧;在泥土里挖個小洞,灌入香油,以防蟲患。熊癡迷于此,甚至動過這輩子當個園丁或花匠的念頭。
曹聚仁生活中有一絕,他說:“即如我一生,沒抽過煙,沒喝過酒,也沒打過牌。這是我的愛人所知道的;但,我能辨別煙葉質(zhì)地的好壞,頭葉二葉的高下,香煙配藥的異同,我相信吸一輩子煙的朋友也未必有我一半的知識……我知道如何發(fā)酵,如何煮飯,如何配藥,如何煮酒,酒的成色如何,連鄧糞翁(鄧散木)詩人與酒人,只能讓我多嘴了。我從來不賭博,但我是研究或然律的人。”
俞平伯酷愛昆曲。俞在清華任教時,家里聘了個笛師。課余或節(jié)假日,他便拎著一個籃子,內(nèi)有笛子曲譜熱水瓶茶杯之類,與妻子并笛師到學校后面的圓明園廢墟中連吹帶唱,往往一唱就是一天。天氣不好時則在家唱,有時候能唱到后半夜。張中行回憶說:“記得30年代前期的一個夏天,我同二三友人游碧云寺,在水泉院看見俞先生、許夫人,還有兩位,圍坐在茶桌四周唱昆曲。”俞平伯1933年的日記中有他唱昆曲、俞振飛吹笛伴奏的記錄,可見其昆曲造詣之高。
周作人說:我不吸煙,用吸煙的時間看書,以破悶。林語堂則嘴不離煙斗,并在他主編的《論語》上大寫贊美吸煙的文章,“飯后一支煙,賽過活神仙”這句話的著作權(quán)就屬于林語堂。
葉靈鳳收舊書,自然愛逛舊書店。他說:“在舊書店里,你不僅可以買到早些時在新書店里錯過了機會,或者因了價錢太貴不曾買的新書,而且更會有許多意外的發(fā)現(xiàn);一冊你搜尋了好久的好書,一部你聞名已久的名著,一部你從不曾想到世間會有這樣一部書存在的僻書。”他曾在上海北四川路一家名添福記的舊書店,買到一冊巴黎版的《優(yōu)力棲斯》和一冊只合藏在枕函中的毛邊紙的《香園》,一共花了一塊四。老板那天喝多了,以當時的價格,前者值十美元,后者在100法郎以上。
邵洵美是集郵愛好者,手里有幾張名貴票。一張是龍票,極其珍貴;另一張是民國初期的試制郵票,以飛船為圖案,乃孫中山親自設計,因未投入使用,屬于樣張,幾乎就是海內(nèi)孤本。1943年,邵曾為文發(fā)表于《國粹郵刊》上,馬上引起行家的特別關(guān)注。
徐凌霄是與邵飄萍齊名的記者。他好京劇,不單是欣賞,而且對京劇極有見地。例如他認為京劇是嚴格的歌舞劇,唱是歌,道白也是歌,而且是更難唱好的歌,內(nèi)行有“千斤道白四兩唱”的說法。京劇舞臺上的一舉一動全都是舞,全要和音樂合拍。又例如他認為京劇的表現(xiàn)形式是抽象的,一般不用布景。馬鞭一揚,就算馳馬了。京劇舞臺的任何布景,都會限制甚至破壞劇情。
朱自清在俞平伯家學會了打橋牌,一時上癮。每次打完牌,又痛悔荒度光陰。
魯迅在北京住紹興會館時,一度以抄古碑打發(fā)日子。一次章衣萍去訪魯迅,見他正抄《六朝墓志》,便問他抄這些目的何在,魯迅答:“這等于吃鴉片而已。”
瞿秋白多才多藝,愛好甚廣,篆刻即其中之一。茅盾曾憶及一件趣事:“當鄭振鐸和高君箴結(jié)婚儀式之前一日,鄭振鐸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母親沒有現(xiàn)成的圖章(照當時文明結(jié)婚的儀式,結(jié)婚證書上必須蓋有主婚人,即雙方家長,介紹人及新郎新娘的圖章),他就寫信請瞿秋白代刻一個。不料秋白的回信卻是一張臨時寫起來的‘秋白篆刻潤格’,內(nèi)開:石章每字二元,七日取件;如屬急需,限日取件,潤格加倍;邊款不計字數(shù),概收二元。牙章、品章、銅章、銀章另議。鄭振鐸一看,知道秋白事忙,不能刻,他知道我也能刻圖章,就轉(zhuǎn)求于我。此時已為舉行結(jié)婚儀式之前夕,我便連夜刻了起來。第二天上午,我把新刻的圖章送到鄭振鐸那里,忽然瞿秋白差人送來一封紅紙包,大書‘賀儀五十元’。鄭振鐸正在說:‘何必送這樣重的禮!’我把那紙包打開一看,卻是三個圖章,一個是鄭母的,另兩個是鄭振鐸和高君箴的,鄭、高兩章合為一對,刻邊款‘長樂’二字(因為鄭、高二人都是福建長樂縣人),每章各占一字,這是用意雙關(guān)的。我一算:潤格加倍,邊款兩元,恰好是五十元。這個玩笑,出人意料,鄭振鐸和我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自然,我刻的那個圖章,就收起來了,瞿秋白的篆刻比我高明十倍。”
上世紀20年代,商務印書館編輯傅東華每年要犯一兩次“輪盤賭”的癮。屆時他先是把家里的現(xiàn)金輸干凈,再把妻子的首飾、衣服和自己的衣服送到當鋪,最后是以種種借口向同事朋友以及一切他認識的人借錢,從一元到百元不等。直輸?shù)讲荒茉傧蛲屡笥验_口了,他在家睡上一兩天,這賭癮就算過去了。于是他開始發(fā)憤翻譯書掙錢,得了錢先還債,再去當鋪贖回首飾、衣物等。漸漸等到手頭有點積蓄,就又到了犯賭癮的時候。
學者羅爾綱隨胡適到北平后,養(yǎng)成訪書的愛好,自認為這“成為一個最感興趣的生活”。初入北大時,月薪僅60元,不得不寫稿掙外快貼補家用。后工資漲至130元,他仍過著90元一月的生活,囊有余錢,便去琉璃廠、隆福寺、頭發(fā)胡同、東安市場等處逛書攤。
抗戰(zhàn)前,胡適住北平米糧庫時,每晚6點下班,11點回家。這段時間是他一天最快樂的時光。羅爾綱說:“他不打麻將不跳舞,不看電影,不聽京戲,他做什么娛樂呢?他喜歡傾談,那他的娛樂就是傾談吧。”
魯迅每天抽兩三盒煙。1925年的一次病后,醫(yī)生給了魯迅若干警告,魯迅在寫給友人許欽文的信中說:“醫(yī)生禁喝酒,那倒沒有什么;禁勞作,但還只得做一點;禁吸煙,則苦極矣,我覺得如此,倒還不如生病。”11年后,魯迅因肺病去世。
錢穆說:“余好吹簫,遇孤寂,輒以簫自遣,其聲烏烏然,如別有一境,離軀殼游霄壤間。”
當年程小青和周瘦鵑相約戒煙。犯煙癮時就用陳皮梅和五香豆替代香煙。忽一日包天笑從香港給兩人各寄來兩罐三五牌香煙。兩人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后,終于沒抵住誘惑,破戒復吸。有人事后評說:“引人入勝,是卷煙本色,包公可謂替物行道者焉。”
學者潘光旦說:“除了收藏書籍,我就只愛好旅行了。在上海是青年會約我到各地去講演的。在云南我每一次暑假總要到外面去跑跑。”潘一生愛書,1926年,他從美國留學回來,在上海下船的時候,兜里只剩一塊錢,還不夠付回家的交通費,因為回國前,他把所有的錢都花在買書上了。
楊杏佛喜歡騎馬,任中央研究院總干事時,他在上海大西路養(yǎng)了兩匹馬。逢星期天,他都會駕車出游,然后到大西路、中山路一帶騎馬一兩小時。
“五四”時期,唐山煤廠的工人在八九千上下,他們的日工資為2角,月薪6元。他們往往拼命干活,把兩星期的工趕在一個星期做完,余下的一周便出去吃喝嫖賭。李大釗分析說:“因為他們太無知識,所以他們除嫖賭酒肉外,不知道有比較的稍為高尚的娛樂方法,可以安慰他們的勞苦。”
顧頡剛在北大讀書時,愛逛戲園子,有錢就去廣和園、中和園、天樂園、廣德樓等地聽戲。他曾休學半年,其間幾乎天天泡在戲園子里。
梁實秋說:“麻將一道要推太太小姐們最為擅長。”他曾聽說某太太有接連三天三夜不離開牌桌的紀錄,后來身心近于崩潰,吃什么吐什么。他還認識一個太太,每天午后二時一切準備就緒,然后呼朋引類,一直打到深夜。梁實秋的朋友盧冀野和她多次交手,曾說:“國民政府于各部會之外應再添設一個‘俱樂部’,其中設麻將司,司長一職非這位太太莫屬。”
畫家顏文操少時喜歡吹軍號,其父生性好靜,對他的這個愛好頗為反感,不許他在家吹,顏便爬到屋頂上照樣吹。
徐悲鴻喜歡石頭。他在中央大學藝術(shù)系任教時,常去雨花臺和夫子廟淘石頭。某日,友人潘稚亮到南京去徐家探訪,看中了一枚雨花石,就當面向徐索討,徐笑而不答,潘知道徐不肯割愛,也就算了。潘回鄉(xiāng)后不久,收到了徐悲鴻的一封信:“我一生磊落,所有無不可與人共之,所不可共者,惟拙荊與此石耳!公有請,亦未能峻拒,姑以拙作《松鶴圖》奉貽可乎?”徐悲鴻還在畫上題詩一首:“云表藏蹤跡,蒼松冰雪姿。清風明月夜,一唳動人思。”
上世紀30年代,留美女學者俞慶棠曾問梁漱溟有什么愛好,梁答:我的愛好是思考問題。他曾說:“思想就是消遣,工作不是負擔。”
程瑤笙某日去上海五馬路古玩市場閑逛,看見一塊三四尺高的供石,玲瓏剔透,愛不罷手,一時竟不肯離去。索價時,古玩商看透了程的心思,報以高價,程照價買下,雇人力車運回,自己則步行扶護。自此,程每天對著這塊石頭凝視出神。幾天后,吳昌碩來訪,問這石頭的來歷,程一一作答。吳說:“這好東西應當大家玩玩。”說著就到街口雇來一輛車,連人帶石一起運走了。程瑤笙雖不愿割愛,卻不敢在吳面前說個不字。直到吳昌碩搬家,才把石頭歸還,程終獲完璧歸趙,一再撫摸,好像久別重逢的親人那樣。
作家鄭逸梅也好“玩紙”,尤喜收藏書札。他回憶說:“當時環(huán)境愈惡劣,生活愈困苦,那就愛好更酷。為衣食奔了一天,很疲乏的回寓,總是熒然一燈,出所藏尺牘,展玩一番,這時已夜深人靜,更覺精神貫注,萬慮俱蠲。猛抬頭見時鐘已指向12時,才自己對自己說:明天一清早要趕學校上第一課,可以睡息了!才脫了衣,胡亂地往被窩里一鉆,不一會,便酣然入夢了。”
(選自《去趟民國:1912—1949年間的私人生活》/劉仰東 編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