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燈火是故鄉

薛樹旺

河北作家協會會員，《河北法制報》記者。曾任承德市政府秘書、承德市政府駐石家莊辦事處主任等職。在報刊發表散文作品近百篇，有30余篇新聞作品和文學作品獲省級和國家級獎項。著有散文集《兩三燈火是故鄉》、新聞通訊集《大河繞京春常在》。

兒男縱馬家萬里，

志士吟詩淚千行。

一夜秋風松江月，

兩三燈火是故鄉。

這首充滿豪情頗有氣勢的詩，是栗戰書所作。這首詩也讓我回想起很多往事。

1991年，我在灤平縣委宣傳部新聞報道科科長的位置上已經工作了4年時間，取得了一些成績，采寫的新聞稿件經常見諸于國家、省、地報刊電臺，時常還會獲得個什么獎項。剛到承德工作半年多的行署專員栗戰書應該是從我發表的一些文章中注意到了我。

夏日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地區行署副秘書長、辦公室主任姜憲利的電話，約我抽時間到承德和他面見，說有事和我談。姜主任是處級領導，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一周后，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如約和姜主任見面，他問了我一些基本情況后說：“很好，有沒有心思到行署辦來工作呀？”我當時毫無思想準備，表示只要工作需要和組織認可，我服從安排。他說：“你文章寫的不錯，主要領導賞識你，咱行署也需要加強對外宣傳這方面的工作，你要沒啥想法，就做好準備，近期組織上要到灤平去商調?！?/p>

沒過多長時間，行署辦人事科的同志果然到灤平對我考察，但遺憾的是事情不像原來想象的那樣順利。那時大中專畢業生都算“人才”，控制外流?？h領導也和我談話挽留我，說已將我列入縣委宣傳部副部長的后備人選。最終還是在戰書同志的關注下，經縣委主要領導同意，幾經周折之后我才最終調到行署辦公室工作。

到承德后，因我家還在縣里，晚上一般都是在辦公室讀讀書或寫寫文章。而當時戰書的家屬在省會石家莊還沒有來承德，所以每到晚間整個行署大樓的二樓常常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辦公室亮著燈光。有時戰書專員晚上有公務活動，偶爾會叫我隨同；也有時，戰書專員從外面回來，路過我的辦公室，會推門進來，說說工作上的事或拉幾句家常，非常隨和。在我的心底里，他不僅是一位領導，更像一位敦厚可親的兄長。

栗戰書到承德當專員時，剛剛三十九歲，非常年輕。他二十幾歲當縣委書記，三十出頭任石家莊地區行署專員，后任團省委書記，起點高經歷豐富，工作有魄力有方法，尤其是在與人交往中非常有親和力。當時承德行署的幾位副專員，都是比他年長許多的老同志，但對他都相當尊重。當時的地委書記是胡振國，兩位黨政主要領導在工作中也是一種非常和諧的關系。這種尊重與和諧不是因為戰書行署專員的職位權威，更多是來自于他寬以待人，真誠正直的人格魅力。

在這樣的氛圍中，我們這些當秘書的沒顧慮不用分心，心情輕松愉悅，工作起來順風順水。1992年我在報刊發表了很多宣傳承德的文章，其中有五篇分別在《農民日報》《河北日報》《河北經濟報》的頭版頭條位置刊出，戰書專員和行署的其他領導對我的工作很滿意。

1992年4月13日上午，一上班，戰書就直接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見他眼圈發黑，明顯沒休息好。他神情凝重地對我說：“昨晚看了一封特殊來信，心情很沉重，對這樣貧困的家庭和面臨失學的孩子，我們絕不能不管，你在灤平縣委工作過，聽聽你的意見。”戰書是行署專員，我只是普通秘書，他的話讓我心頭一熱。

我認真看了灤平縣巴克什營鎮花樓村13歲的小學生朱海燕給栗專員寄來的這封求救信，了解到小海燕父母呆傻，年近八旬的爺爺是全家人的頂梁柱，又不幸被一輛疾駛的馬車撞倒，車輪無情地從老人的腳上軋過，頓時血流如注，老人當時就昏了過去。經醫院診斷，老人頭被撞破，腳骨骨折，時刻都有生命危險?；蚴钦J為這個家庭軟弱可欺，肇事車夫只讓老人住了兩天院，草草處理一下，就將老人“請”出而再無消息。遭此不幸，這個本來就風雨飄搖的家庭所面臨的幾乎是滅頂之災……我對同樣出身于農村又當過四年團省書記的戰書專員會為之徹夜難眠如此動情有了深深的理解。我坦誠地談了自己的看法，得到了戰書同志的認可。他當即在朱海燕的來信上作出重要批示，救助小海燕及其一家的行動就此展開。

4月14日，我同行署副秘書長王素英與灤平縣縣長朱德靈先行來到位于金山嶺長城腳下朱海燕的家中和她就讀的花樓溝小學看望，縣領導作出指示，于當日將受傷老人送往縣醫院治療，并解決了她一家一些迫在眉睫的困難。

4月24日，時刻牽掛海燕一家的栗戰書專員從內蒙古考察回來后，帶領地區民政、教育等相關部門的領導來到巴克什營鎮，我是隨行者之一。從學校到海燕家里再到醫院，戰書看望了小海燕及其一家人。在學校，小海燕從戰書手中接過嶄新的書包和文具，眼含熱淚、莊重地敬了一個少年隊禮，激動地說：“栗伯伯，我一定努力學習，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在縣醫院，當海燕的爺爺知道站在他眼前的這位就是行署專員時，這個在舊社會給地主扛過長活的老人半晌說不出話來。終于拼著力氣喊出了積聚在心頭的話：“共產黨好!謝謝共產黨！”此情此景使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黨和政府的關懷像春天的陽光溫暖著這個特困家庭。栗戰書作為一名公務繁忙的地方政府主要領導，能夠體察群眾疾苦，細致入微地關心一個農村貧困學生、一位傷病老人、一個特困家庭，這種深懷愛民之心的工作作風讓我深受感動，他的形象在我心中更加高大起來。

我將栗戰書專員親自組織救助海燕一家的感人事跡寫成一篇報道，《人民日報》在一版顯著位置刊發，《農民日報》《河北日報》《青春歲月》等十幾家報刊相繼做為重頭文章刊登或轉載，引起強烈的社會反響。全國各地的熱心人紛紛給海燕寄來款物。這個由于貧困和事故幾乎陷入絕境的家庭終于走出陰影，沐浴在全社會的關懷之中。

此后的一段時間里，戰書也為此接到了很多來信，有普通干部、教師、也有戰書平時不常聯系的領導、同志和親友。戰書將這些來信全部交給了我，至今依然完好的保存著。

1993年承德地市合并后，栗戰書就任河北省委常委、秘書長。而我也隨著全國興起的辦事處熱潮，任承德市政府駐石家莊辦事處主任。期間，曾去過省委看望老領導，也曾萌生找老領導調動工作的想法。但后來，我漸漸了解到，上有一個專橫跋扈、排除異己的省委書記程維高，下有一個貪污腐敗、唯我獨尊的“河北一秘”李真，我深知對黨忠誠、正直無私的老領導絕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污，而在這樣極不正常的政治環境中，戰書夾在他們中間，處境該是一種怎樣的艱難。我無法開口說自己的事情，給他再添任何麻煩。

1998年，栗戰書調陜西任職。在他擔任省委副書記、西安市委書記期間，我和朋友曾去西安。借那次機會，我游遍了兵馬俑、乾陵、華清池等名勝古跡，深為這個十三朝古都厚重的歷史和文化所陶醉。在和西安的幾位朋友一起閑聊時，他們都對他們的市委書記經常深入下層關注民生的工作作風贊不絕口。人品亦官品，千古一理，我知道西安朋友的話是發自內心的。

2003年，栗戰書調任黑龍江任省委副書記，副省長。在這塊黑土地上，他一去就是七年。因為老領導的緣故，打開電視會常常撥到黑龍江臺，便時常會在電視上看到他在北國龍江大地上忙于公務的身影。

2008年1月，栗戰書就任黑龍江省省長。3月初，央視一套《小崔會客室》播出崔永元對栗戰書的訪談節目，趙本山是節目中的嘉賓。我從頭至尾收看了這期節目，也就是在這個節目中把戰書所作的這首《江畔抒懷》抄錄下來的。因為曾在他身邊工作過，我可以深深地感受戰書作這首詩時的心境?！八监l最是月圓時”，中秋之夜，面對滔滔松花江水，兩岸點點燈火，回首過去，追憶先輩，想念親人，怎能讓人不心潮起伏，感慨萬千。此時此刻，一位省長的故土情懷與我們普通人沒什么兩樣，千里之外養育他長大的那個叫杜家莊南溝的小山村才是他心底里最柔軟的思念。

一個人不管離家有多遠，位置有多高，故鄉會永遠在心中。只有深深愛著故鄉的人，才會熱愛自己的祖國，熱愛人民，熱愛自己肩負責任的腳下這塊土地。

“兩三燈火是故鄉”，這首詩我最喜歡的是這一句。1994年春天，我在石家莊辦事處工作時隨同戰書的一位親屬去平山，曾到過離縣城約有二十多公里遠的杜家莊。當時到那個村莊還有一段土路，又趕上春季，泥濘難行。

戰書的幾位叔伯、姑姑早年全部參加了革命，爺爺惟獨將其作為長子的父親栗政修留在了村里。記得在一次閑談中，戰書同志好像說過是爺爺當年有意這樣安排的，因為故鄉永遠是游子最穩固的后方，總得有人堅守。

戰書的祖父、曾歷任河北省委秘書長，中華全國總工會黨委書記，山東省委常委、副省長的老革命家栗再溫是從杜家莊南溝最先走出來的革命老前輩，也是栗家后來人紛紛走上革命征程的引路人。

1937年秋，栗再溫在戰書的爺爺、父親等家人的全力支持和協助下，僅一個多月時間就在平山發動和組織1500多名青壯年入伍擴軍。栗再溫親自把包括戰書伯伯、叔叔在內的這些新兵送到山西八路軍駐地，被王震將軍編入他所領導下的359旅718團。該團此后被稱為“平山團”。在晉北地區、太行山中、滹沱河畔，“平山團”與日偽軍英勇作戰，打了許多勝仗，威震四方，屢建奇功。

鬧革命就會有犧牲。1950年春天的一個晚上，杜家莊南溝一個農家的煤油燈幾乎亮了一夜。戰書的爺爺、奶奶和全家人在一起商量一件大事。戰書最小的叔叔栗政通參軍離家13年，只有在1949年春回來一次并結了婚，臨走時家人還誤解了他?，F在，革命成功了，新中國成立了，他卻為這得來不易的勝利拼盡了自己最后一滴血，與親人陰陽兩隔，而他靈魂還在千里之外的異鄉飄蕩?；貞浧甬敃r栗政通在家人和全村鄉親們依依送別的目光里，跨上那匹他心愛的棗紅大馬，甚至連新婚不久的妻子也沒有多看一眼，就頭也不回地飛馳而去的壯別一幕，錐心般的悲痛讓全家人再無法控制，陣陣哭聲從這個農家小院傳出……最終全家人一致決定就是有天大的困難也要把政通接回家，讓家人的祭奠和故鄉的懷抱溫暖他那顆漂泊的靈魂。

幾天后，戰書的父親栗政修帶著政通的《烈士證書》，趕著兩匹騾子前往距平山一千多里的陜西眉縣。他把部隊為政通用厚重的松木板做成、棺頭雕刻著兩支交叉槍支的大紅漆棺柩，放在兩匹騾子的馱架上，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用了一個多月時間才返回杜家莊南溝。家人在村西南角的一座小山下為政通選定了墓地。全村人懷著無比痛惜和敬仰的心情，隆重地重新安葬了這位年輕的革命烈士。

戰書的父親一直在農村，當了多年村干部，經歷了多次與親人生離死別的老人勞累了一生，已于1992年去世。此時，我站在只有七八戶人家的杜家莊村頭，深情凝望著那個似乎特別熟悉的似曾相識的小小的農家院落，想象著這一家人為中國革命事業流血犧牲所做出的巨大貢獻，想象著戰書就是在這樣一個既是農家又是革命大家庭里長大，而后又背負著先輩們的殷切期望和遺志，走向更廣闊的世界，心里是一種別樣的溫暖，也忽然間明白了許多。

2010年6月中旬，我提前買好文房四寶，懷著十分崇敬的心情，特意把原河北省文聯副主席、承德市文聯主席、著名作家郭秋良請到我辦公室，讓老先生捉篆揮毫，將戰書所作的這首《江畔抒懷》寫成一米寬、兩米半長的大幅書法，精心裝裱鑲框后端掛在我的辦公室中。七十五歲的郭老先生和我共同回憶起戰書在承德工作期間的點滴往事，相談甚歡。郭老調侃說，那年戰書到我辦公室，還拿去我一塊寫書法用的小氈子一直沒還呢！我說，什么時候我陪您去黑龍江找栗省長，讓他還您一塊更大的吧！

在《小崔會客室》訪談節目中，崔永元還提到戰書的另一首詩：“多姿多彩似君蟬，習文習武勝兒男，愛之猶如掌中玉，女若蒼穹宮中仙。”戰書有兩位可愛的女兒，這首藏頭小詩是寫給小女兒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戰書的小女兒和我女兒是同歲，都是1987年出生的。1992年夏，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戰書去省里開會，我在辦公室突然接到戰書愛人金鳳的電話，她焦急地說小女兒高燒的很厲害。我急忙找到值班司機，冒著大雨將她們接到市附屬醫院，哄著孩子打了退燒針。戰書這位小女兒非常活潑可愛，那時我記得叫栗媛，多習這個名字肯定是戰書愛女情深，后來親自給起的。

二十多年來，戰書從冀中到塞外到西北再到東北，身負重任，政務繁忙，與家人與自己心愛的女兒聚少離多，一首小詩所傳遞出的是一位和普天之下所有父親一樣對子女心底里最珍愛的情感。

“兒男縱馬家萬里，志士吟詩淚千行”。從這兩句詩里，我讀到的是戰書對父輩革命先烈們的崇高敬仰和深切懷念。

戰書高中畢業之后的幾年時間，曾作為“回鄉知識青年”在村里參加農業生產，種過地，還當過“放牛倌”。勞動之余或牧牛放羊之中，每每來到叔叔的墓塚前，他都會佇立許久許久，不盡的思念就會涌上心頭。整個青少年時代，在他的心目中，叔叔是和董存瑞、黃繼光一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甚至無數次地幻想，如果自己早生些年，一定會做個像叔叔一樣的人，一定會追隨親愛的叔叔，義無反顧地去投身于如火如荼的革命洪流之中。當叔叔站在山頭振臂一揮沖鋒號角吹響的時候，他會一躍而起，第一個奮不顧身勇往直前地向敵人沖去……

多少年來，這種無上敬仰和深深的思念一直凝結在他的心頭。2001年清明節，栗戰書在《中華兒女》雜志發表長篇署名文章《寸心的表白》，深情緬懷曾在渭水河畔浴血奮戰，最后為國捐軀的叔父栗政通烈士。

相隔半個世紀后，戰書以一顆“戰士的心”與自己血脈相通的叔叔那顆高尚的靈魂在祖國西北這塊神奇的土地上再次相會：“叔叔沒有給親人留下物質財富，但卻用光輝的瞬間，為我們留下了偉大的永恒—勇士對真理的追求，戰士對幸福的追求，智者對自由的奮爭以及在這樣的追求奮斗中所表現出來的堅毅、果敢和忘我獻身的偉大品格。”讀著這樣熾熱感人的文字，我仿佛看到夜深人靜之時，戰書伏案凝思，沉浸在對當年縱馬萬里血染疆場的叔叔栗政通深切追憶和懷念之中的情景。

叔叔栗政通為了全中國的解放立下不朽功勛，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雖然政通犧牲時戰書還沒有出生，但在戰書以后的成長過程中，親愛的叔叔一直是他崇拜的偶像和學習的榜樣，并影響著他的一生。

其實，在戰書的父輩中為革命事業而犧牲的并不只栗政通一人。1936年時任平山縣委宣傳部長、團委書記年僅20歲的大叔栗政清，由于叛徒的出賣而被捕，在天津日本人的監獄里，受盡折磨，拷打致死。全家人擦干眼淚，毅然再送戰書的大伯栗政民、叔父栗政通參軍，而栗政通那一年才剛剛14歲。

在血雨腥風的歲月里，在革命的大熔爐中，在父輩兄長的影響和帶領下，栗政通從一個普通農村少年迅速成長為一名堅強的革命戰士，一位英勇無畏、戰功卓著的我軍年輕指揮官。親歷了百團大戰、保衛延安、孟良崮戰役、淮海戰役等重大軍事行動，作為英雄模范受到過毛主席的親切接見。1949年6月，在陜西扶眉戰役中， 這位新婚不久年僅26歲的獨立營營長身先士卒吶喊沖鋒血染三秦大地，以身殉國。他以韶華之年犧牲在新中國即將成立的前夕，讓人扼腕痛惜。

高尚永遠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在陜西工作期間，戰書時刻感受到自己腳下的熱土浸染著叔叔的血液，自己走過的地方有可能就是叔叔當年戰斗過的地方，或者說自己正在沿著叔叔的足跡前進。這種血脈相連的情感和多少年來一直縈繞在心中的深切懷念愈加強烈，常常讓他心潮起伏難以平靜，時常與親愛的叔叔夢中相會。

在扶眉戰役紀念館，他第一次看到了對叔叔英雄事跡的介紹。50多年前的《人民軍報》上登載著的一篇記述栗政通光榮犧牲的悼念文章，讓戰書的思緒再次回到時空隧道：“1949年6月20日，毛主席的好戰士優秀共產黨員—栗政通光榮地犧牲了……栗營長是河北平山縣人，1937年入伍，1938年入黨，歷任偵查員、連長、副營長、營長等職，并經歷過南泥灣大生產和南征北返。他在戰斗中智勇雙全……在身負重傷時，他告訴政治干事：我是不行了……我犧牲了不要緊，中國還有四萬萬五千萬同胞，革命還是會勝利的”。紀念館的同志介紹說，扶眉戰役異常慘烈，我軍一舉殲滅國民黨胡宗南、馬步芳部4.4萬余人，我軍傷亡、失蹤將士數千人，栗政通是在此役中英勇犧牲的著名戰斗英雄。

聽完紀念館同志的介紹，讀著這篇經過半個世紀紙張已經泛黃的悼文，戰書的心情格外沉重。他將寫有“沉痛懷念叔叔栗政通”的花圈擺放在這篇悼文前，向他心里最親愛的人深深三鞠躬，以寄托后輩對先烈們的哀思。

在此之后，戰書經過多方聯系，逐漸收集到了許多政通叔叔生前的戰友和親人存有的信件和相片，無比珍貴地保存在自己的身邊。

戰書在《寸心的表白》一文中滿懷深情的說：“叔叔生前留下的這些信件照片，每看一遍，靈魂都受到一次洗禮，并從中體味到叔叔作為一個革命戰士的內心世界，對叔叔為革命獻身的英勇大無畏精神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在戰爭年代，叔叔等老一輩革命先烈，他們付出的不僅僅是鮮血和生命，更重要的是他們把高尚的靈魂和品質留給了下一代?！?/p>

詩以寄情以言志。戰書的這首《江畔抒情》懷念先輩、想念親人、思念故鄉、抒發豪情，勵己奮進，濃縮了他大半生最真實的情感。從燕趙大地到渭水河畔再到北國冰城，戰書自己和叔叔當年一樣“縱馬家萬里”，身影已然轉過了大半個中國。

2010年8月，栗戰書就任貴州省委書記。貴州是中國西南地區經濟欠發達省份，在這里任省委書記，會有很多艱難困苦的工作等著他。先輩們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可以拋頭顱灑熱血，與他們相比，現在的困難又算得了什么。我知道，不管走到哪里，他一定會帶著他親愛的政通叔叔遺存的信件和相片還有自己的這首詩前去的，用以時刻激勵自己勇擔重任奮力前行。

十幾年來，我一直沒有機緣和戰書再相見。去年盛夏8月，我第一次踏上貴州這片令我心馳神往、美麗而神奇的土地。在革命圣地遵義，我就和戰書取得了聯系，期待著數日后能夠與他相見，一敘別情。飛流奔騰的黃果樹瀑布、萬丈絕壁之下的馬嶺河大峽谷、美麗的荔波湖丹江河，多彩多姿的貴州讓人流連忘返。唯一可惜的是我一時疏忽，在和戰書聯系時，錯將我的歸期多加了一天。那天午后兩點多，當踏上歸途的我從首都機場下機步入航站樓大廳剛打開手機，就接到了貴州省委辦公廳的電話，是戰書約我當日下午會見。深感遺憾之余，再仔細想想也沒有什么遺憾了，一位省委書記，政務該是多么的繁重，時間對戰書來說，又該是多么的緊張和寶貴，我又何必無端地去攪擾他呢！這份心意已讓我溫暖、珍重和感懷。在貴州期間，我也了解到，戰書常常輕車簡從下基層，進苗寨、走農家，他忙碌的身影更多的時候是在各族人民群眾之中……

江河千里源于高原之上的涓涓細流，樹高千尺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的生命之根。我們人類就是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傳承中走向文明，我們偉大的中華民族，就是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中走向強盛。在時空的長河中，真正不朽的是人格的魅力，而英雄的光輝將在歷史的星空永遠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