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羚飛渡

“我真知道錯了，您就放我走吧”。我幾乎用祈求的眼神望著老師。

“不行，你已經走神多少次了，今天必須把這篇課文抄一遍，否則，你就別想回家”。老師的眼神十分冷峻，似乎鐵了心要好好整我一番。

我有些惱怒，什么也沒說，暗暗咒罵著走出了老師辦公室。乍黑的陰霾逼出了殘缺的月，稀云的雨水敲打著玻璃。教室里顯得十分空曠，我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著窗外的滴滴答答，心里一邊怨著老師實在是太不體諒人，一邊拿出紙筆抄寫。周圍失去了白天的喧囂，心中逐漸趨于平靜，“咦？《斑羚飛渡》？課文名字還不錯，白天光顧著犯困，也沒仔細地看”。

沙沙筆聲，與雨滴敲打窗欞的聲音共鳴，于是教室變成了宏偉的高原，書桌變成了險峻的峽谷，峽谷底溪水流淌，紫紅的野花流露著淡淡的憂傷……

獵狗的狂吠打破了眼前的靜謐，獵人正在把即將到手的斑羚群逼上懸崖。雨驟風狂，斑羚們在疲倦中掙扎，雨水與血水交融在一起，從受傷的斑羚腿上流入了冗雜的草叢。閃電雷鳴中夾雜著粗重的響鼻與絕望的嚎叫，它們已經到了進退維谷的境地：要么從懸崖一端跳過去，要么到獵人那里去送死。氣氛愈來愈緊張，獵狗們吐著舌頭，似乎要撲將過去。兩道懸崖相隔較遠，斑羚不可能跳過去，就在獵人們準備收繳獵物時，發生了最最震撼的一幕，一對對老斑羚與小斑羚同時跳出去，老斑羚的角度略低一些，就在跳到一半距離的瞬間，小斑羚猛蹬老斑羚的背，奇跡般的再次起跳，成功的躍到了對岸。老斑羚則一聲哀嚎落入谷底，每一只小斑羚的重生，都意味著一只老斑羚的死亡。我愕然，沒有想到，在生死攸關的瞬間，它們會做出如此的抉擇，心甘情愿的以死為年輕一代鋪設道路。這是一幅壯麗的圖畫：雨過天晴，彩云飛澗之上，在一道彩虹的映掩下，一對對斑羚劃出了天地間最美妙的弧線。我相信，在這弧線之上，一定有一道愛的光芒，那是無私的愛，是愿意為小斑羚的成長付出生命的愛。在生活的點滴中，小斑羚也一定惹惱過老斑羚，老斑羚也一定懲罰過小斑羚，但老斑羚對小斑羚的愛永遠不變，在生死面前抉擇它無怨無悔，因為，這是它的責任，也是它的本能。

“嘿，你又走神了”。 老師什么時候進來了

“哦……哦”我趕緊裝作提筆狀。

“好了。你今天不用寫了，我剛給你媽打電話了，趕緊收拾書包，我咳……咳咳，一會兒騎車送你回去”。

“哦”。

老師邊說著邊穿外衣，我無意瞥了她的深度近視的月牙形眼鏡，上面布滿了歲月的紅銹，又看見了老師的白發，原來，在白熾燈的掩護下顯不出人的白發，我還一直以為……

“快點，大小伙子的，我先到樓下等你去了啊”。

“哦”。

我望著老師逐漸遠去的背影發呆。

那逐漸遠去的背影，是永遠被我踏在腳下，飛渡在我靈魂之上的老斑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