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伊·雅里在得知母親病重的消息時,他正在法國巴黎自然博物館里趕制一批動物標本。他是一位出色的鳥類學家,也是這個領域的學科帶頭人。
母親不吃不喝已經兩天兩夜了,她就那樣無力地躺在那張睡了半輩子的木床上。醫生每隔兩個小時來檢查一次。在母親的木床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無限的悲涼。兒女們知道,即便再怎么不舍,親愛的母親還是要永遠地離開他們了。
那天晚上,居伊·雅里緊緊地守候在母親的病榻旁,在搖曳的燭光中,為母親朗誦《圣經》。
夜靜極了。窗外梧桐樹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母親的臉上漾起了紅光。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急促的鳥啼,居伊·雅里豎起耳朵,沒錯,是烏鴉的叫聲。他很奇怪,烏鴉這種鳥是極少在夜間啼叫的。但令人費解的是,窗外的烏鴉叫聲卻越來越響。越來越嘈雜。剛開始是一只烏鴉叫,后來竟然有一大群烏鴉,就站在居伊·雅里家院子里的梧桐樹上嘶啞地叫喊著。
在居伊·雅里幾十年的人生經驗里,從來沒有聽到過烏鴉在夜里嗚叫。父親的話也證明,在這個他們世代居住的法國小村莊里,沒有誰聽聞過烏鴉在晚上聒噪擾人。
大概是這種叫聲讓人感覺到凄厲難忍,因為在當地,烏鴉被人當作一種不祥的動物來對待,只要是烏鴉開口啼叫,就不會有什么好消息,何況這次還是在母親病重的夜里。居伊·雅里的父親從屋里摸出老式氣槍,朝天空放了一槍,烏鴉們才四散逃去。
這時候,居伊·雅里驚奇地發現,母親一直緊閉的雙眼慢慢地張開了,嘴角不斷地抽動著,脖子因為短促的喘氣而不停地扭動。這是母親留給居伊·雅里最后的印象。
幾分鐘后,母親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安葬完母親后,居伊·雅里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巴黎自然博物館,繼續著他心愛的鳥類研究工作。職業的敏感讓他產生了這樣一種想法:母親去世前,那離奇的烏鴉叫聲也許并不是一個偶然事件。那看似不尋常的叫聲里,是否包含著豐富的科學語言?是不是大自然對人類新陳代謝的一種暗示?
念及此,這個癡迷于鳥類研究的工作狂人一頭扎進了圖書館,他要深入了解烏鴉這種鳥的生活習性。不久后,他又找來其他動物學專家和當地一些退休的老醫師、殯葬師,讓他們講述人在去世之前的一些奇怪現象。通過不斷地對比和反復研究。居伊·雅里終于發現,人在彌留之際,尤其是那些病入膏肓的生命,會發出一種非常微弱的腐尸般的味道。這種味道,作為同類的人是無論如何也聞不出來的。但是烏鴉就有這種獨特的能力。它們不但能夠在5公里之內分辨出這種味道,而且可以迅速地奔赴到氣味源附近。
居伊·雅里還發現,烏鴉是一種群居食腐類動物,一旦一只烏鴉發現哪里有腐尸的味道,便會呼朋引伴,將這個消息擴散給附近的整個烏鴉家族。這也就解釋了母親去世前的那個晚上的烏鴉啼叫之謎。很快,居伊·雅里在當地的學術刊物上發表了自己的見解,他告訴人們,烏鴉的叫聲并不是迷信的象征。相反。烏鴉的叫聲里包含著很多科學知識。它們是大自然的使者,用不斷的啼叫聲提醒人們,正確對待生命的生老病死,當死亡真正不可避免地來臨時,早做準備。讓逝者有尊嚴地、體面地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