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麥克盧漢在提出“媒介即信息”時,恐怕還預想不到當今手機作為一種傳播終端對世界所帶來的大規模改寫。他認為每一種新媒介的產生都開創了社會生活和社會行為的新方式。2012年8月的《時代》雜志以手機帶來的新無線通訊時代為主題,闡述了手機改變世界的十種方式。而雜志封面就是使用了200張利用手機拍攝并在Instagram上分享的圖片。也許你早已漸漸習慣身邊那些一吃飯就掏出手機的人,那些總是對著手機尋找自拍角度的人,那些一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就擠到前面用手機“按”一張或者錄上一段的家伙……作為世界上最優秀的線上相冊管理系統之一的Flickr網站的最新數據表明,其網站用戶使用的最熱門的相機中,iphone4力壓佳能與尼康的幾款專業相機排名第一。
毋庸置疑,手機在攝影領域中所扮演的角色正日益重要。人們出門時可能會懶得背相機,但絕少會忘帶手機;而在大多數情況下,用手機瞄準拍攝對象也更加隱蔽,不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感;同時,手機拍攝的圖片質量隨著生產廠商在技術上的巨大投入而突飛猛進,以手機為終端的分享類拍照軟件也日新月異,簡單的一鍵式拍攝外加五花八門的濾鏡,以及附帶的社交元素——瞬間就能將“指尖上的圖片”分享到全球任意一臺電腦或手機上,這些都成為了越來越多的人拿起手機拍照原因。
雖然手機攝影已經被很多人接受,但關于手機攝影的爭論卻一直是硝煙未散。
爭論之一:版權問題
Allen Murabayash在《連線》雜志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目叫作《為什么Instagram對攝影師很糟糕,但你還要使用它》。作為網站PhotoShelter(直譯為“攝影庇護所”)的執行官及共同創始人,Allen在這篇文章中對Instagram在版權方面的條例頗有微詞。他認為很多使用Instagram的用戶都沒有仔細閱讀這些對他們不利的條款:“來看看這些使用條款——通過Instagram服務所發表的任何內容,都意味著你已經允許Instagram在全球范圍內與你共有這些東西的版權,并有限度地同意Instagram使用、修改、刪除、復制或者公開展示這些照片,并可以不受限制地將其在各類媒體中傳播(非公開分享的私人照片除外)——這可意味著Instagram可以將你的照片賣給第三方!”Allen還指出除了Instagram之外,很多與“圖片資產”打交道的網絡公司都使用類似的條例作為注冊條件,這種行為潛在地損害了攝影師的權利。
當然,也有人認為Allen的說法是危言聳聽。自由攝影師Brad Mangin在自己手機上裝了很多拍攝軟件,他認為Instagram只是他進行網絡社交的一個工具,目的在于擴大自己的客戶來源。各種媒體渠道能讓他收獲不同的客戶。現在他照舊在平面媒體上為自己的老東家《體育畫報》和 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提供圖片拍攝服務,同時他也在Instagram上收獲了一個龐大的粉絲群,說不定哪位粉絲就會買他的畫冊呢。
爭論之二:藝術濾鏡
手機拍攝軟件中的藝術濾鏡問題也是爭論的焦點之一。Allen Murabayash在文章中寫到:“對于facebook花1億美元收購Instagram,每個人都可以有他自己的看法。但是我想,有一個共識是存在的,Instagram對攝影師來說太可怕了!為什么設計者會相信加上濾鏡就能讓照片瞬間變好?看,這綠色,這寶麗來相紙的邊緣,這鏡頭光暈,都是真的嗎?”他對現在的攝影要求助于這些虛擬的東西而感到費解。
目前,Instagram擁有18種濾鏡:例如“Brannan”效果,能使畫面偏青偏暗,營造出典型的冷調;“Earlybird”效果,則給照片罩上一層硒色的暖調,加以柔和暗角,渲染出懷舊氣氛;“Nashville”效果則給整張照片蒙上了一層青綠的色罩,降低反差,打造清新效果……除此之外還有Lomo效果的濾鏡,黑白效果的濾鏡,仿正片效果的濾鏡等等。有人認為這些一會兒藍、一會兒綠的程序都是模仿膠片時代的產物,雖然能讓平庸的照片因此看上去有些不同,但實質上是一場“欺騙”。Allen說:“現在的年輕人并不知道這些藝術濾鏡是基于某些相機的真實效果而設計的,他們用它,只是因為覺得這太酷了。”
濾鏡很容易就能創造出帶有藝術感的照片。面對這些花花綠綠的效果,紐約時報的記者Karen Rosenberg表示:“為什么要明顯地修改自己拍的照片?為什么會突然想讓照片看上去像拿舊相機拍出來的?懷舊情節也許是原因之一,因為父母想讓自己孩子的照片仿佛來自小時候的家庭相簿。而照片本身,即使經過再藝術化的修飾,它也會變得廉價和不再像過去那樣有價值。不過最重要的反而是分享它的過程,這正是Facebook這樣的社交網站的運作模式造成的。 ”
“人們都喜歡看很酷的東西。”Kevin Systrom是Instagram的聯合創始人之一,他表示:“我比較喜歡看老電影,所以偶然間得到了一些關于復古的濾鏡的靈感。Instagram能讓手機拍得更快,色彩更好,更吸引人。我們的想法就是創建濾鏡和工具讓使用者獲得更多的藝術體驗。”同類拍照應用程序并非只有Instagram一種。其他手機拍照軟件如Hipstamatic也有著自己龐大的粉絲群。Hipstamatic的創建者聲稱他的靈感來自俄羅斯的一種古老的照相機鏡頭,盡管沒有證據表明他所說的鏡頭是否真的存在過,但是,使用者仍樂此不彼地通過使用它來實現自己的審美體驗。Allen在文章中開玩笑說:“這些藝術效果使爛照片一下子就變好看了,這的確能讓圖像世界更有趣,雖然心里有些不平衡。”
爭論之三:專業攝影師的糾結之處
對于普通人來說,他們最熱衷的就是在Instagram上傳那些自家小寵物的照片,等著回帖里“哇哦!”的驚嘆。Allen說:“想在這里放一堆很嚴肅的照片?沒有人看的。”
攝影記者 Teru Kuwayama也在《每日電訊報》中寫道:“可以做一個類比,電吉他或電子音樂的出現也讓很多古典音樂家感到苦惱。因為這些東西可以讓每個人都成為音樂家。攝影也一樣,業余愛好者表現他們的時代已經來了。”他擔心泛濫的娛樂圖片會降低大眾的眼力和品味,而使真正有價值的照片淹沒在浩瀚的圖片海洋中。“顯然,這對于專業攝影師來說,個人職業生涯有可能輸給1美元的手機拍照應用程序,這簡直太糟糕了。”
不過Teru Kuwayama也承認利用手機攝影在某些方面對專業攝影師有不少好處,比如可以減少拍攝支出與設備重量:“后期處理設備,GPS傳輸設備,錄音設備等等,天知道還有什么,這些都可以綜合成一個手機。”同時作為一名戰地記者,他覺得雖然手機攝影并不特別適合戰爭情況,但的確可以鼓舞他拍出更多的照片。在阿富汗戰爭中,他與其他四名攝影記者一起,進行了一個叫 “Basetrack”的拍攝項目,用手機來記錄美國的海軍陸戰隊員在阿富汗的部隊生活。
盡管這些手機拍攝的小照片已經開始在專業領域里登堂入室,并引發一場場唇槍舌戰。不過就像之前一直爭論的,手機拍攝的圖片質量問題已經漸漸不再被人提起,技術上的問題最終還是會被技術解決掉。不過,除去技術之外,手機攝影未來的發展方向、敘事語言、作品呈現,以及探索深度,還是值得我們暢想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