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們一起看過的歐洲杯

編者按：華彩散去，飛歌漸消，四年一度的歐洲杯已然落幕。勝負終成歷史，成敗豈定英雄，無論是巴神思考人生還是皮爾洛揮淚以別，無論是場中球迷為自己的國家隊黯然神傷還是激動相擁……這近一個月的足球狂歡，每一處動人的細節，每一個驚心的時刻都被在場的體育攝影記者用鏡頭凝固于靜止的影像中。現在，讓我們一起用照片來回味本屆精彩紛呈的歐洲杯。

[浪漫]如果天降暴雨，撐起黑色雨傘，保持風度小心翼翼走開的是英國人，抬頭看看降雨量再想想氣象學知識的是德國人，而拉起愛人開始雨中漫步乃至熱吻的，一定是法國人。

突出其來的暴雨打斷了法國隊與烏克蘭隊的比賽，球迷們有的退場避雨，有的大玩人浪，只有這對法國球迷在法蘭西的三色旗下忘情擁吻。大雨濕身，從容熱吻、萬人矚目，所有與浪漫有關的元素都有了——這時候，需要一個攝影師。

無疑，所有攝影記者都喜歡暴雨這樣的意外，因為只有意外才有新聞。可是不同的人對意外有不同的解讀。很多攝影記者都注意到了球場上空的閃電，下意識跑到看臺最后排并拿出了廣角鏡頭，確實也拍出了很壯觀的雷電照片。

但是，只有這后一張照片拍出了法國足球，拍出了法國。

[遺憾]如果說要選擇最令人遺憾的一支隊伍，那非俄羅斯隊莫屬；

如果說要選擇最令人遺憾的一個新星，那非扎戈耶夫莫屬。

與希臘隊的比賽終場哨吹響之后，扎戈耶夫雙手抱頭，滿眼的難以置信。

是的，俄羅斯隊打出了幾乎是歷史上最好的歐洲杯小組賽開局：手握4分的他們以小組頭名的身份在末輪迎來神話之國希臘，只需要哪怕一場平局他們便可以昂首挺進八強——可惜這一切沒有實現。

而扎戈耶夫作為當今俄羅斯陣容中最耀眼的新星。兩場3球讓他名噪天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在憧憬著美好的未來——這一切美好的愿景只能成為希臘大逆轉的背景。

還好，俄羅斯足球仍然在崛起中，扎戈耶夫仍然年輕，他們都還有未來。感謝攝影師，讓我們關注扎戈耶夫那失落的眼神的同時也看到大量的空間，這讓照片顯得意味深長。

請善意地相信，那空間不僅僅是為了構圖而留。

[巴神]他是命運的棄兒，襁褓之中即被雙親遺棄；他是命運的寵兒，冥冥之中終成一代天驕。

我們叫他巴神，是因為我們不懂他的世界：我們叫他巴神，也因為他能像神般拯救球隊。

在所有人都看好強大的德意志的時候，是他梅開二度拯救藍色意大利。之前“思考人生”錯失單刀的他成為全世界調侃的對象，而鏡頭中雕塑般矗立的巴洛特利一臉嚴肅，完全沒有進球后的狂喜，仿佛在告訴世人：請收起你們的自以為是。

我們所不能理解的，只是他內心深處那簡單而倔強的自尊。

那種賭氣般的自我證明，必將與后來和冠軍擦肩而過后他那真誠的淚水一樣，成為每個球迷永遠銘記的畫面。

這些照片并不難拍，因為它們都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瞬間”；但也不是任誰都能捕捉充滿感情的畫面，需要運氣和機警，也需要攝影記者能稍微比常人多懂一點點巴神的世界。

[逆轉]希臘曾經在2004年奇跡般奪得歐洲杯，被稱為“希臘神話”。但是神話不可能天天上演，很多人堅信希臘很難小組出線，因為兩輪過后，他們只拿到1分，末輪對手還是風頭正勁的北極熊。

但是他們真的做到了!

比賽結束之后，隊長，也是全場比賽唯一進球的創造者，卡拉格奧尼斯向己隊的球迷揮手致意時，細心的攝影師留了下這個瞬間：隊長勝利的大手高高舉起，留給鏡頭的是自己的名字和象征核心的10號，當然還有斑斑污漬。如果沒有遠處的球迷，這張照片不知道要遜色多少。

有時候一張好照片能夠解釋一個問題，比如這張照片就解釋了“奇跡是如何發生的”。

[內訌]橙衣軍團從來不缺少天才和星光，他們從來不缺少亞軍，他們缺的只是冠軍。

如果每個隊伍都有自己的“光榮傳統”，那荷蘭隊的傳統一點也不光榮：內訌。每逢大賽，記者們總是能從荷蘭隊成員及其周邊人員那里挖來各種抱怨，不滿、失和。本屆歐洲杯當然也不例外，小組賽三戰皆負，零分出局，球迷失望透頂。

對于攝影師來說，拍攝歐洲杯這樣的賽事，球迷當然是重點之一。而這張照片之所以動人，在于它所傳達的不僅僅是“強烈的失望”這樣單一的情緒，“慘不忍睹”的畫面效果之首功當歸于攝影師對時機的把握。當你用長焦鏡頭在球迷海洋中來回掃描時，需要你能在走馬觀花的瀏覽中發現富有表現力的球迷。與其說靠的是直覺，不如說靠的是經驗。對比賽走向，球迷習性有足夠的了解，才能留意到如此精彩的瞬間。

[尊嚴]如果要選一個本屆歐洲杯觀賞度最高的進球，伊布的“凌空斬”當之無愧。它具備了讓人記住的一切要素：力量，距離，角度、速度，充滿暴力美學的氣度。和當年伊布在阿賈克斯時期的成名作一樣，這個進球注定會成為伊布的代表作之一。

這個進球發生時，伊布所在的瑞典隊已經被淘汰出局，那場比賽也不過是一場尊嚴之戰。然而，本屆最精彩的進球發生在一個已經告別的隊伍之中，這是戰士的尊嚴，這是足球被喻為戰爭的原因。

抓住這樣的瞬間對任何一個攝影記者來說都是不小的挑戰，即使你處在最好的位置。騰空而起的球員和大幅度的動作會給你的對焦和構圖帶來麻煩，射門動作之前皮球的長距離飛行也可能會讓手持長焦追尋皮球的你失去目標。這張照片考驗的當然是攝影記者對伊布射門習慣是否了解，同時也考驗了拍攝的基本功。

[勺子]點球大戰是足球決出勝負的最殘酷方式，沒有之一。無數英雄漢，難過點球關，12碼遠的點球點，留下人間多少悲歡。

勺子點球是最優雅的罰球方式，它最高深，也最簡單；它最有風險，也最是安全；它需要主罰隊員內心沉靜，技術過硬，大智若愚，舉重若輕。若中，則滿堂喝彩；不中，則士氣大傷。所以，不是高手，不罰勺子，不是害怕對手，而是戰勝不了自己；所以，點球很多，勺子很少。

皮爾洛就踢了一個。

這個球逆轉了場上士氣，改變了比賽走向，送走了英格蘭，護佑了意大利。皮爾洛已經34歲，這極可能是他的最后屆歐洲杯，他用這個優雅的勺子為寫下注解。

點球大戰的射門對攝影記者來說是可預見的，所以并不算難題，甚至有攝影記者更關心進球之后的慶祝或者其他隊友的表現。勺子點球因為球速較慢，對連拍速度已超過10張／秒的相機來說更是小菜一碟。但在誰都能“一梭子”按到底的情況下，這張照片的構圖值得稱道，門將的表情也捕捉得恰到好處，皮球也很配合似地來到了最佳位置——拍攝者在按下快門之前所作的思考與準備一目了然。

[強吻]克羅地亞很少拿冠軍，但即使是冠軍也不敢輕視“格子軍團”。克羅地亞球迷的狂熱從畫面中這個球場闖入者可見一斑。他一路飛奔后找到主教練比利奇，狠狠地親上一口才被工作人員拖走。

這張照片之所以顯得有趣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畫面的背景處理得非常干凈，這讓畫面的主體非常突出。兩個男人都閉上眼睛，看上去很投入的樣子，但比利奇抗拒的右手和禮節性的口型泄露了真相。而那個工作人員的出現使畫面所傳達的故事更加完整。

球迷闖入球場并不罕見，除了裸奔或者做出很出格的事情，很多攝影記者會見怪不怪，提不起興趣。但是這張照片告訴我們一個事實：平淡無奇的事情下一秒可能就不再平淡。

所以，還是用你的焦點緊緊追著那個球場闖入者吧，不管是球迷，還是小動物。

[睡覺]如果我告訴你，英法大戰很無聊很無聊很無聊，你會反問我到底怎么無聊了。

我會說，你看，那位大叔都睡著了。

英法大戰噱頭很足，但是長達120分鐘的比賽里，雙方都踢得謹慎保守，你后場慢吞吞倒腳，我前場象征性逼搶，滿場噓聲不斷，球迷相看兩厭。

這張照片注定會成為本屆歐洲杯經典照片之一，因為它告訴后人，典型的現實主義防反流之間的對抗到底有多么無聊。

這樣的照片拍攝本身并不難，難的在于發現有個大叔在睡覺。不過這張照片之前電視轉播鏡頭給了這位大叔數秒鐘的特寫，成了攝影師的指南針。

[基情]這張照片是如此曖昧，足以入選本屆歐洲杯最富“基情”的照片之一。既然“基友”都成當下的流行詞匯，用來形容關系特別好的朋友了，筆者就姑且選這張照片來，為本屆歐洲杯最頂尖球星C羅作一注解。

頂著世界頭號身價的名頭的C羅在國家隊中表現一直欠佳，成為被很多人詬病的最大由頭。而本屆世界杯上，他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將葡萄牙隊帶入四強，并差一點掀翻衛冕冠軍。用白巖松的話說，C羅離成功“只差兩厘米”而已。

如果僅從攝影的角度，我們必須毫不吝嗇地把贊美送給這位攝影記者：非常均衡的構圖讓整個畫面充滿韻味，主體在黃金分割點附近讓符合人們的視覺審美，光線的合理運用使主體的表情，目光以及面部細節都清晰可見：簡潔的背景非常難得，它使照片生出空靈與安靜的感覺，這種浪漫氣息反倒使人覺得畫面上是兩個男人而不是一男一女是一種遺憾了。

考慮到球場上情況復雜多變，球員慶祝也會很快結束，這“深情對視”更是轉瞬即逝，雖然我們都明白“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還是要由衷地說：“機會永遠只給有準備的人。”

[心不在焉]烏克蘭作為本屆歐洲杯的東道主之一，在球場上的表現并沒有給人們太多的驚喜。但烏克蘭的球迷，尤其是女球迷卻謀殺了不少攝影記者的快門。烏克蘭盛產美女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美女球迷又特別有趣的瞬間就需要善于發現的眼睛了。

當親吻與看球發生沖突時，一對戀人做出不了不同的選擇：女孩親吻的同時眼睛去悄悄地看著場上的情況。即使這是在開賽前的畫面，我們也不得不承認，畫面里的女孩子更鐵桿一些。或者我們得承認，這張照片揭開了部分號稱球迷的男人真正面目：有美人在的時候，足球靠邊站。所以，“足球寡婦”的說法實在令人生疑。

在足球比賽現場，為看臺上的球迷拍攝特寫有時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因為攝影記者需要將焦距調得更長。觀察需要更加細致，找到自己想要的畫面的成本更高。不過這張照片的拍攝者做得很好，他幸運地觀察到了這個富有情趣的細節，又有足夠的能力抓住了這個機會。

[小球迷]烏克蘭隊雖然不是歐洲頂尖的強隊，但是烏克蘭人對足球喜愛程度并不比所謂的足球大國差。這張照片里的這對烏克蘭父子讓人印象深刻，他們的眼神在直勾勾地表達著對足球的熱愛，而這樣的場景也能夠告訴中國觀眾一點點關于“足球底蘊”或者“足球傳統”的信息。

如果從攝影的角度來評價這張照片，它至少教會我們兩點。

首先，人類出于本能會對嬰兒有天然的好感。所以，無論在任何時候，照片的主體如果能在孩子和成人之間選擇，那選擇孩子肯定是沒有錯的。

其次，眼睛是人類心靈的窗戶，如果你能夠在拍攝主體的雙眼上做點文章，這無疑會大大增加你拍出好照片的機率。

這張照片之所以富于感染力，無外乎它所傳達出的溫情，而溫情的傳達依靠的正是兩雙眼睛。當然，孩子緊握的小手和無邪的眼神也幫了大忙。

[家和萬事興]西班牙奪冠了，又一次。

不管你承不承認，人才井噴加上理念先進，世界足球正處在西班牙的時代。從成年隊到少年隊，西班牙人遍拿冠軍，人才儲備厚得讓人恐懼。

西班牙一路走來，上佳照片良多，但筆者對這張照片情有獨鐘。歐洲杯開賽前，看上去最有可能內訌的不是荷蘭也不是法國人，而是巴薩和皇馬兩個敵對俱樂部隊員占據大部分成員的西班牙隊。而法布雷加斯和卡西利亞斯分別是巴薩和皇馬的核心成員，他們在一起的忘情慶祝似乎能將“團結”二字列為奪冠理由之一。中國古語日“家和萬事興”，古人誠不欺我也。

具體到照片本身，構圖是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優點，左高右低和左虛右實互為彌補，有非常好的穩定感，畫面空間沒有一處多余；法布雷加斯的表情略顯猙獰，是非常吸引注意力的一個點；兩個人的手勢富于張力和表情配合在一起將情緒渲染得非常充分。當然，景深控制也非常完美，將主體從環境中剝離出來，非常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