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鎮邦
本欄本期把目光轉向位于祖國東南沿海的廈門,請出本世紀初悄然崛起的福建小說家群體的中堅之一女作家賴妙寬,請了解她的文友一起來聊聊她。
如果從其處女作短篇小說《誰之過》在《福建文學》1982年第5期算起,至今已有整整三十年的“創齡”,稱得上是一位資深的作家了。檢視她的小說創作歷程,從短篇小說《天賜》、中篇小說《共同的故鄉》、《消失的男性》到長篇小說《父王》,大致還都停留在對生活進行描摹的階段,只有進入本世紀以來,她的長篇小說《天堂沒有路標》、《城里城外》以及中篇小說《請你跪下》等作品的出現,才表明她的創作進入一個對生活進行追問的新階段。
賴妙寬是一位在藝術上很有想頭的作家。從她早期作品中的現代意識與現代派表現手法到在近作中對各種藝術手法的探索,還有她作品中表現出來的濃烈的地域文化色彩,均使她的作品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
妙寬是一個典型的閩南女性。她俠肝義膽,豪爽耿直,又不乏柔情與細膩。在文壇內外,她不乏哥們姐們,有一時期她經常采訪漳州110,還交了不少警界朋友。
賴妙寬正當盛年,她在文學上還有更大的作為,我們熱切地期待著!
賴妙寬是本世紀初福建悄悄崛起的小說家群體中重要的一位實力派作家。她的小說創作起步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之初,在三十年漫長的創作道路上,她主要從事小說創作,發表了數十篇中短篇小說,出版了幾部中短篇小說集以及三部長篇小說:《父王》(海峽文藝出版社,1996)、《天堂沒有路標》(鷺江出版社,2006年)、《城里城外》,此外,還要兼及報告文學及影視創作。當我們回顧這位棄醫從文的女作家三十年來的創作道路時,將會發現她的小說創作中具有以下幾個鮮明的特色。
一、從對生活的描摹到對生活的追問
賴妙寬的小說處女作《誰之過》發表在1982年第5期的《福建文學》上,那時她是剛跨出校門的眼科醫生,就職于漳州某醫院。沒想到,這個短篇小說的發表,把她帶上文學創作的道路,以致十多年后,棄醫從文,成為一位專業的作家。自《誰之過》發表后,幾年間,她接連在《福建文學》、《廈門文學》、《芝山》、《水仙》等省市級文學刊物上發表了《花兒的芳香》、《有這樣一位姑娘》、《富家子弟》、《將出任的院長》、《街景》等多篇中短篇小說,這些作品,雖然生動活潑,切入生活的角度也比較獨特,但大都也只停留在對生活比較簡單的描摹和復制之上。發于1990年第2期《廈門文學》的短篇小說《天賜》和發表于1991年第2期《廈門文學》的中篇小說《共同的故鄉》引起了文壇內外的注意。《天賜》以審丑的態度寫了一場葬禮,表達了一種審父意識;《共同的故鄉》描述了一位剛從醫學院畢業到某醫院手術室從事麻醉師工作的青年醫生所目睹的一座醫院并不光明神圣的負面現象,而把美好的理想寄托于虛擬中的“共同的故鄉”,小說的結尾帶有浪漫或魔幻的色彩,于是,有論者把作品說成具有現代主義的色彩。這兩篇作品具有相當獨特的藝術視角,敘述與心理描寫也大大超過早期的作品,賴妙寬的藝術潛質逐漸顯露出來。但老實說,這兩篇作品(或者說是賴妙寬的成名作)也還是停留在對生活的描摹上,而這距離她發表處女作已將近十年。由此可見,一位在基層從事業余寫作者跋涉文學道路有多么艱難,而賴妙寬還是他們中的佼佼者,也是他們中的幸運者。
中篇小說《消失的男性》(載《小說家》1995年第4期)也許是一篇更值得注意的作品。小說描述青年醫生洪建明同他的愛妻陳麗雪步入婚姻的殿堂,由于世俗繁縟的婚禮以及同母親共住一套房而母親又過于關心他們,遷居后作為鄰居的一對老夫婦由于過分熱情關心而處處打擾他們,以致新郎官消失了男性功能,而性愛由冷淡而發展成“陽痿”的故事;作者以一位醫生的長處對性心理活動做了融感性與理性于一爐的細膩生動而獨到的描寫。在我閱讀過的中外著名小說中,鮮有這種角度獨到、深入而又恰到好處的性心理描寫。這一小說的出現,表明賴妙寬的小說創作正由對生活的描摹到對生活的追問這一轉化之中。
1996年由海峽文藝出版社出版的長篇小說處女作《父王》講述了一位自稱為“父王”的城市貧民楊二福從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漫長的人生經歷,描述了古老的香江市進士巷里白、楊、齊、蘇四家在幾十年中的興衰以及由此折射出國家和民族的興衰。一個人的故事和四個家族的故事,還有相當濃厚的地域文化色彩,當然是相當吸引人的。看來,賴妙寬在動筆寫這部長篇小說前有相當充裕的生活積累,也有相當多的藝術打算,但由于這是她的長篇處女作,她雖然已經寫了十多年的中短篇小說,可是在長篇小說創作上缺乏經驗,于是采用了時間跨度相當大的線型結構,多少影響了她的藝術嘗試某些意圖的實現。楊二福的故事以及“父王”的形象創造也許還有相當的藝術質量,但這部長篇處女作我們仍然打算把它算作對生活描摹之作。
賴妙寬在為《時代文學》的“名家側影”專欄撰寫的創作談《寫作好比探險》中這樣寫道:“寫作的探險,更包含探究、探求、探問之意,是對生命、生活、人性的發問。”她又接著說:“寫作也為我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把我從世俗生活的世界引入一個心靈書寫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我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重構生活,自由表達自己的看法,實現自己的理想。虛構的世界彌補了現實世界的缺憾,是一種心靈慰藉和釋放。”她對文學創作的這種理解表明她的文學創作已從對生活單純的描摹轉化到對生活的追問了,也就是從自為的階段進入自在的階段了,于是,她在創作上取得了更大的自由。在她的文學創作道路上,這當然是一種“質”的飛躍。循此看去,賴妙寬在新舊世紀之交后的小說創作,出現了一種新的藝術風貌。
描述著名婦產科專家林巧稚一生經歷的長篇傳記小說《天堂沒有路標》就以一種新的藝術風貌出現在讀者眼前。賴妙寬以其曾經當過眼科醫生和身上浸潤著濃濃的閩南文化這兩個優良的條件,加上大量深入的采訪,走進林巧稚的精神世界,把紀實小說化,又能將小說紀實化(賀紹俊語),成功地塑造了林巧稚的藝術形象。妙寬選擇1948年年底中國人民解放軍兵臨城下,協和醫院不少專家紛紛逃離,不少身邊的人勸說林巧稚遠去國外,她卻堅持不走這一情節作為作品的開頭,一口氣寫了十二章,比較集中地展現了她的愛國思想和敬業精神。與此同時,妙寬又虛構了一位兒時的追慕者在兵荒馬亂之際從臺灣來到北平會見林巧稚的一段浪漫故事,并由此展示了林巧稚在廈門鼓浪嶼的童年生活。林巧稚兒時的小名叫阿咪,阿咪的童年生活是自由的、快樂的、充滿詩意的。她的爬樹和把足球踢得老遠這固然表現出她的天真活潑和可愛的性格,她的母親死于宮頸癌和她的小朋友妮娜的母親死于產后大出血,是促使她下決心學醫尤其是以后成為蜚聲海內外的著名婦產科專家的重要原因。關于阿咪童年生活的書寫,是全書中最富于詩意也是最具藝術光彩的篇章;林巧稚的善良、仁愛和對科學民主的向往與追求可以說因她在鼓浪嶼度過的童年生活有關。愛國主義與人道主義精神是作者通過林巧稚這個藝術形象的創造所要昭示的,與此同時,小說通過林巧稚和她的同時代的知識分子在舊中國和新中國半個世紀的生活經歷的描述提出了“中國知識分子何以在政治的漩渦中保持自己的人格與骨氣”這一嚴肅而又意味深長的問題。這一切,都是對生活深入的追問。這樣的追問,當然提升了作品的思想境界、也給讀者以警示和回味的余地。
比較起來,賴妙寬的長篇小說新作《城里城外》對生活的追問要深入得多,其追問的當下性即現實性也強烈得多。小說以農村婦女葉莧菜(葉莎莎、“莎婆”)的悲劇命運為線索,以香州近郊的“田中央”的變遷為主要情節,從一個獨特的角度切入,深刻表現了六十多年來我國城鄉關系變革的進程。既寫出前四十多年中城鄉分離,農民、市民身份差異而造成的種種問題,釀成的形形色色的悲劇;又寫出近二十多年來農村尤其是城市近郊城鎮化以及變成“居民”的原來農民們種種不適應不自在。小說一開始寫葉莧菜(此時已變成葉莎莎或“莎婆”)在香江的虎渡大橋之上安裝遙控引爆小炸彈,把其前夫一家三口炸翻造成一死二傷的兇殺案,然后通過《香州日報》記者沈力的采訪回敘案件發生的經過與葉莧菜的犯罪動機。看得出來,回敘追查虎渡大橋爆炸案的案犯不是故事敘述者沈力敘述的重點,她敘述的重點是揭示葉莧菜作案的原因,亦即葉莧菜如何變成葉莎莎和莎婆的,一個求上進的農村少女、有前途的中長跑運動員如何變成混跡于江湖的“莎婆”并進而變成制造爆炸案的罪犯?這一追問是意味深長的,也是頗具現實意義的。當然,小說后半部尚未充分展開的“田中央”變成“在水一方”的故事,以及關于“棍錘”葉必成的故事,則是關于過快的城鎮化帶來種種新問題的追問,當然具有另一種意義了。我同意有的評論家的判斷,這部小說在社會學方面的意義不容忽視,“一個優秀的小說家,是一個同樣優秀且深入淺出的社會學家。”(何向陽語)《城里城外》的問世說明賴妙寬堪當此任。
再來看看不久前發在《福建文學》的中篇小說《請你跪下》(見《福建文學》2011年第5期),小說寫的是香州新橋陶瓷廠為他們的廠和他們的生存兩次到市政府“上訪”的故事,但這僅是小說的大框架。更重要的是描述阿南(盧溪南)、阿蘭(陳玉蘭)和阿舟(游河舟)三個人的情感糾葛以及命運交錯、人格對比的故事。這篇篇幅不大但蘊含豐富的作品對生活的追問似乎更深,其現實性更是不容忽視。我以為,妙寬的小說寫到這一步,有點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二、閩南文化的浸潤與小說的地域文化色彩
賴妙寬生于漳州,長于漳州,無論是當眼科醫生,還是業余從事文學創作或者后來從事專業文學創作,都是在漳州,只是近十余年才移居廈門。她是喝九龍江的江水長大的。她的身上浸潤著濃濃的閩南文化,而她的大部分作品都以香江或香江市為背景,可以說是香江系列,因此作品中洋溢著以閩南文化為底色的地域文化色彩。
閩南文化可以說是一種古老的“移民文化”,是來自中原的河洛文化的活化石。一千三百多年前,陳政、陳元光父子奉旨從河南光州地區招募數千人,南下閩南地區“平息嘯亂”,后來又駐扎于此進行屯墾,并于垂拱二年于泉、潮二州之間建立漳州。陳元光被任命為漳州首任太守。自從那時以來,中原地區,具體地說,是豫東光州(現信陽市)的固始縣一帶,多批移民到達閩南地區,在墾殖與建設閩南的一千三百余年期間,也成就了輝煌的閩南文化。閩南文化有別于福建北部形成的閩都文化,更迥異于長江三角洲地區形成的吳越文化,與它的母體河洛文化也略顯不同。它既植根于來自中原的河洛文化,又在長期的開發閩南地區中吸收當地的文化素養以及近代自鴉片戰爭以來門戶開放吸收西洋文化和南洋文化等外來文化而成,因此它剛柔并濟,既是傳統的,又是開放的;既有來自中原的厚實豪俠之氣,又具有來自外來的浪漫氣息和本土的柔和之風。對于閩南文化的這種認識和描述,當然是相當粗淺的、表層的。對于閩南文化,應在深入研究上再撰文專門闡述。此處,僅僅是為了分析賴妙寬的小說略作簡述而已。
當然,我對賴妙寬受到閩南文化浸潤的判斷,是從閱讀她的小說作品中做出的。賴妙寬的小說,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至今的大量中短篇小說以及九十年代以來陸續推出的三部長篇小說,均煥發著以閩南文化為底色的地域文化的色彩。
首先,閩南俚語與口頭語的融入。如果說賴妙寬早期小說作品,即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以前的作品,語言上略顯書卷氣,而在之后,閩南話的口頭語或俚語大量進入她的作品,就改變了她作品語言的色調。以香州為背景的長篇小說《父王》與《城里城外》尤顯突出。若干中短篇小說,諸如《請你跪下》、《消失的男性》等篇什亦可作如是觀。下面隨手舉一下例子:“害你無閑”(即“害得你沒時間、沒工夫”的意思,口頭語);“沒影啦”(即“沒那回事了”的意思,口頭語);“沒下落”(即“沒脾氣”的意思,口頭語);“夭壽”(即“夭折”,一般是帶有責備或愛意的昵稱);“頭路”(指工作,“吃政府頭路”,即“在政府機關工作”之意);“厝邊頭尾”(指鄰居,俚語),等等。這些口頭語或俚語的融入,使小說生活氣息更濃,地域文化色彩更濃,而這些閩南口頭語或俚語的融入或書面化,如《請你跪下》中老肖自夸的“咱這豬屎籃子也要結結彩啊”之類的土話,也頗具“點睛”的作用,故不會造成閱讀的障礙。
其次,風光與習俗的描寫,也是小說中地域文化色彩的重要表現。《城里城外》中關于香州城鄉接合部“田中央”的環境描寫,《請你跪下》中關于香州南門一帶的描寫,《父王》中關于進士巷的描寫,都帶有一種濃濃的鄉土色彩。而《天賜》中關于出殯和葬禮的描寫,《消失的男性》中關于婚俗的描寫,《城里城外》中關于香州諸多鄉俗的描寫,都帶著閩南文化深深的烙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閩南文化這種地域文化主要還是通過人物形象的塑造,人物性格的開掘表現出來的。《父王》中的貫穿性人物楊二福就是一個滲透著閩南文化的人物。他出身城市貧民、由寡母拉扯長大,少年時代以給人家送菜為生。他重情重義,性格豪爽,當然也帶著點城市貧民的痞子味。1932年春紅軍打下香州時,他干了一件好事,利用給白家送菜的機會,給白家三少奶奶林水仙與到香州名剎西風寺出家的初戀情人何茂生傳遞信件,約好一起投奔紅軍;他也出于對紅軍的仰慕,差點參加了紅軍西去。他后來學藝成了一名廚師,解放初期還被市政府任命為一家酒店的經理,“文革”中,還當了幾天“工宣隊員”。他在進士巷與白、齊、蘇三家相處,以及在家中同老婆梅蘭以及三個兒子相處,都鬧出一段段喜劇和鬧劇來。他的重情義、好表現、油滑中又守得住道德底線,渾身充滿戲劇的因素,這一切都表現出他是一個透著閩南文化的市井人物。
《城里城外》中的葉莧菜(也叫莎莎、莎婆),“棍錘”葉必成輩,《請你跪下》中的阿南、阿蘭夫妻,也都是身上留下閩南文化印記的人物,他們的舉止言行,他們的思維邏輯,他們的堅守與操行,都受到閩南文化的制約。在漳州市里或者漳屬的各地城鄉,不是到處可以看到葉莧菜和阿南他們的身影嗎?
當然,在長篇傳記小說《天堂沒有路標》里,賴妙寬精心塑造的林巧稚的藝術形象,也浸潤著閩南文化精神。林巧稚的堅韌、豪爽、重情、重義、細膩、仁慈,甚至于寫到她童年時代的活潑、老年時的幽默,到處可以從她身上找到閩南文化的影子。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可以把林巧稚這個藝術形象看作是閩南文化的化身與象征。
三、藝術上的多方探索與初步成果
賴妙寬是一位在藝術上有追求的作家。
從她早期的作品看出,她不愿意重復別人走過的路,從作品選取切入生活角度的獨特,到小說表現手法的多樣,就可以看出她的藝術上的追求來。她的短篇小說《天賜》的選材獨特,中篇小說《共同的故鄉》結尾處的虛幻浪漫,都是它們受到關注的重要原因,也表明賴妙寬在藝術上的不尋常之處。
后來,我們可以在她近來的創作中看到她在小說創作探尋的足跡和逐漸成熟標志。如果,我們把她的長篇小說近作《城里城外》同十六年前的長篇舊作《父王》放在一起讀并加以比較,便可以發現,賴妙寬在小說藝術上探索的勁頭不減,而成果也十分可觀。當然,中篇小說《請你跪下》就對生活的追問、結構和敘述的手法、語言的表達諸方面來看,也比先前的中短篇小說在藝術上成熟得多,也寫得隨意自然了,有一種舉重若輕之感。
有不少論者指出,賴妙寬作為一位眼科醫生的冷靜客觀、善于理性思辨,同她作為一位作家善于感知、細膩多情,長于感性描摹,而這二者的結合促成了她創作上理性與感性結合的優勢。另有論者指出,“她能夠將紀實小說化,又能夠將小說紀實化。”(賀紹俊語,上文曾引用過,再引用一次)也就是說,善于把紀實與虛構交融在一起,也成了她小說創作中一個鮮明的特色和優長之處。關于這兩個方面,我不想在這兒多饒舌了。
其實,賴妙寬在小說藝術的探索還是多方面的,成果也是相當引人注目的。
關于心理描寫。作為女性,又作為一個醫生,賴妙寬在看似豪爽的性格中,又有細膩的一面。她在小說中長于心理描寫,便是其細膩的表現。中篇小說《消失的男性》中對性心理的描寫,入情合理,既吸引人讀下去,又讓人信服。中短篇小說中,長于心理描寫的例子俯拾即是。短篇小說《天賜》中幾乎都是敘述者“我”的心理活動描寫;另一篇小說《右肋下》寫恐癌癥,完全是一位懷疑自己患了肝癌的患者的心理剖析。
關于懸疑的運用。長篇小說《城里城外》一開篇寫香江虎渡橋上的爆炸案發生,然后再由《香江日報》記者沈力追述案件的偵破和通過采訪案犯葉莧菜講述她作案的原因,分析她的犯罪原因和犯罪心理。賴妙寬把通常用于偵破小說中的懸疑寫法運用到這部小說的寫作中,既加強了小說的可讀性,又不讓讀者僅僅為了看案件的偵破、懸疑的解決,而是通過懸疑的解決更加深入地追問生活,深層地揭示當下城鄉關系變革中的種種矛盾。這就不是一般的懸疑破案小說所能做到的了。
關于敘述與結構。在長篇新作《城里城外》中,賴妙寬不再采取線型的結構和平鋪直敘或序幕回憶的敘述方法。她讓《香江日報》的記者沈力作為故事的敘述者,她講的故事時斷時續,在結構上也就形成若干板塊,中間由沈力的敘述加以連接。這種新的敘述方法和板塊結構收到相當好的藝術效果。可惜的是,她的這種結構方法不夠完整,她在全書的過半之后讓葉莧菜被處決之后再寫“田中央”改造為“在水一方”,續寫“棍錘”的故事。這兩大部分雖有關聯,但還難以成為有機的整體。盡管如此,她的藝術探索已收到很好的功效。讀長篇小說《城里城外》,感到她努力探索了,但仍有一些斧鑿之痕。而讀中篇小說《請你跪下》時,就覺得她在結構上開合自如,隨心所欲了。
三十年的時間在人的一生中是相當漫長的。賴妙寬在小說創作的道路上已經跋涉了三十年之長,取得相當不錯的成績。我相信,正當盛年的她,照這樣的路子走下去,將取得更可觀的創作成果。我熱切地期待著!
2012年7月29日至30日
草于北京亞運村之望云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