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組詩）

像棵靜止的樹一樣

擦去眼淚和短暫的場景

像靜止的樹一樣說些心事

一滴滴 一行行雨水

淋濕了詩歌的面孔

空氣 風 陽光

開放了一朵朵葉片

泥土里 根總是醒著

一棵樹還能期待什么

一圈一圈旋舞的身影

轉眼黃了 轉眼綠了

像棵靜止的樹一樣活著

你的日子 高貴 尊嚴

你蒼茫地展開 越飛越高的曠野

默默 舉起溫暖的手

屋 檐

屋檐張開翅膀 越飛越高

那兒沒有家 那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我抬起頭 悲傷地站在原地

一滴水落在臉頰上

我知道一定是下雨了

又一滴水落下來

我知道一定是冰雪消融了

有時 我的耳朵追趕著鈴聲

聽 風吹過發梢

有時 我的目光跟著云朵

看 瓦藍的夢……

真想這樣的日子

我卻不能給予天真的孩子

他們仰望的瞬間 我的心頭一片空白

和我分享一場雪吧

我仰起臉 迎來一朵又一朵雪花

在我的眼窩里 化成一汪涼絲絲的水

有股暖流醒了 一粒粒種子發了芽

今夜 你告訴了我這是一種幸福

閉上眼想很高很高的天空 想天空的我

想花的翅膀 飄過一張張親切的面孔

和我分享一場雪吧 雪已淹沒了雙足

我張開雙臂 是要捧起潔白的話語

你曾經是一棵樹

馬路邊 再靠邊一些

一條木質的長凳和我相視了一眼

疾馳的車流里 退去的畫面

過濾了陽光 一閃一閃的面孔

長凳上的年輪在腳下波動

一種氣息的熱 進入我的眼睛

我知道 你曾經是一棵樹

而今 不知是要提醒什么

你望過來 緩緩地望過來

微風里 一股流水淹沒了我的呼吸

這一天

一個冬日的正午

陽光睡在爬滿枯藤的老屋上

枯藤 老屋也沉浸在夢里

沒有風 寒冷綿軟了許多

暖洋洋的氣流從天空降落下來

沒有嘈雜的感覺真好

貼在你的耳邊 聽一聽

那個人的腳步 那些和你熟悉的日子

就像今天 我眼前看見的一樣

迎來的眼神沒有任何掩飾

藤上的最后一片葉子 滑向地面

真想問一聲 是不是我打擾了你們

胖了瘦了

看你來了 六月的麥田

一株株 一片片 從頭到腳

從近到遠 從天邊又到眼前

捧一汪麥梢上的陽光

金燦燦的水珠從指縫間溢出

一滴滴 閃動村莊的視線

手握一把眼含熱淚的鐮刀

呼吸你 大口呼吸你

汗水從額頭 臉頰上滾落下來

誰 最先來到這個安靜的日子

你的身影在波濤里 迎風吹來

一口 一口咽下六月 和六月的麥粒

一粒是爹一粒是娘 胖了瘦了……

蓮

以前 沒有想過

蓮 是這夜色的漣漪

一波在一波里旋轉

以前 沒有想過

蓮 遠了近了 都在身邊

睡了醒了 都在眼前

直到今天 我都沒有想過

我的表白是回家的謊言

對微山湖 對蓮

說什么呢

如果 蓮 不是一位美麗少女

如果 微山湖 不是家園

我還能如此掛念

紅木家具

今天 咀嚼著這些紅木家具的氣息

回家的路上 一棵大樹的根浮出地面

日子的枝葉 感受了一種溫度貼近身體

說說家里一張桌子 一把椅子的事情

目光中一身雨水 一身陽光的樹抬起頭

山崗上吹來的風 過濾了我的呼吸

閃亮的綠沙沙作響 美好的空氣圍攏過來

醉了哭了笑了 你望著我 我望著你

酒香茶香墨香 面對面浸透了話語

伸手摸一摸 一點點滑動 滑動

請上座 都是老樣子 怕您進錯了門

飲下這杯 血管里的熱翻了個身 醒了

我看見 綻放的年輪涌出了一個人的眼窩……

致父親

天冷了 看清了風的方向

看清了這條通向父親的路

父親的老屋 菜園 荷塘 樹

正沉浸于冬日陽光的醉意里

日子是一碟用心思腌制的菜肴

父親端起杯飲下這口陳年的酒

回家來 父親總是那幾句話

一遍一遍 一年一年

同兒女們踏實地叮囑了一輩子

如今 我也成了父親

才知道坐下來聽父親說說多好

父親 我越來越像您了

母親入土了 老屋掏空了

黑夜里 父親像一名堅強的戰士

守著一盞燈 和滿屋金色的光亮

注：公元2012年春節，父親81歲，身體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