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件從何處來?

今年三月底，通過泄露出來的照片，我們看到蘋果總裁蒂姆·庫克面帶笑容地參觀了位于鄭州的富士康工廠。這是蘋果CEO首次來華訪問，參觀工廠更可稱為“罕見”的行程。富士康鄭州工廠雇傭了12萬工人，在這里，他們每年組裝數百萬臺iPhone手機。出現在這里并不是這位史蒂夫·喬布斯接班人的個人選擇：這家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正因為供應商工廠的工作條件惡劣而面臨公眾輿論的壓力，作為蘋果公司的首席代表，他的此次行程將表現出蘋果對這一事件的重視。IT行業對環境的負面影響存在已久，被媒體曝光是必然出現的結果，但這并不能阻止這些工廠的工作進程。此時此刻，富士康工廠仍在萬馬奔騰地工作著，與富士康同屬于重量級制造公司的廣達、仁寶或緯創也在進行著類似的工作。從本質上說，這里的工廠為全球提供IT產品，其生產效率極高、復雜性驚人，速度和精確度令人敬佩。

為別人生產

中國有著“世界工廠”之稱，是幾乎全部電子產品的生產中心，同時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合約供應商——行業術語稱之為“ODM”（原始設計制造商）——產品類別從智能手機、游戲機、臺式電腦到筆記本電腦，幾乎無所不包。中國工廠龐大的規模足以顛覆西方人的想象力：靠近香港的富士康深圳工廠是世界最大的工廠之一，員工約40萬人，大致相當于全球各地大眾公司生產工人數目的總和。開車在工廠的廠區轉一圈需要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富士康的iPhone裝配生產線上不止生產蘋果的產品，同時還負責組裝數以百萬計的其他產品。很難說IT行業握在誰的手中：微軟的游戲機，不同版本的亞馬遜Kindle，惠普、華碩、戴爾的筆記本電腦，都在富士康完成組裝。傳統的ODM廠商對外嚴格保密，外人想了解客戶、供應商和生產商之間的關系幾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不斷變化的IT市場中，獲取這樣的信息更是難上加難。為此，在進行反復調查之后，依據2011年的數據，CHIP繪制了ODM供應關系草圖。

富士康在筆記本電腦供應商中排名第四，但作為臺灣巨頭鴻海精密工業股份有限公司的附屬公司之一，富士康仍是目前世界最大的電子產品制造商。擁有120萬員工的富士康也是世界頂級的十大雇主之一，僅次于著名快餐企業麥當勞。公司規模如此巨大，似乎成為它對其雇員可以無情的理由：今年年初，富士康主席郭臺銘在某個動物園舉辦的年會上說話輕率，他將員工比作動物。

人比機器便宜

一旦有機會參觀中國IT產品的生產線，就會有個驚人的發現，生產過程中幾乎所有的重要環節（即使是最新產品）都由手工組裝完成。原因很神奇，也很簡單：對于大多數生產處理過程來說，用人比用機器便宜，至少在中國是這樣的。據美國廣播公司ABC報道，在進行精美包裝、出廠和銷往海外之前，一個iPad要經過325雙手，來自不同制造商的部件經由工廠組裝完成。工廠管理方通常都不情愿讓西方人進入內部生產區域參觀（記者更是免談）。亞洲的高管們都清楚地知道，展示工作條件會給他們帶來負面影響。

最近，由蘋果公司出資、美國非盈利機構公平勞工協會（FLA）主持開展了一項調查工作，采訪3萬多名富士康員工，了解他們的工作條件。雖然富士康的管理層可能會用盡一切力量在調查之前做一些工作，但從目前透露的消息看，富士康員工每周的平均工作時間在60小時以上（顯然超過官方允許的范圍），并安排雙班12小時輪流工作（最多連續工作可達7天）。此外，員工只有很少的幾天休假，按照西方的標準判斷，這是幾乎沒有安全保障的工作。如此高強度的工作，只需支付給員工微不足道的、每月1800~2000元的工資。盡管這一切都不盡合理，但對于數以百萬計國內的年輕人來說（富士康員工的平均年齡是23歲），到富士康工作比他們在家務農要賺得更多。同理，廣達、仁寶等公司的計算機工廠也是最受追捧的工作場所，從招聘時工廠門口聚集的大量應聘者就可以看出這類工作有多受歡迎。

幕后的短兵相接

事實上，這場斗爭再次顯示了事件背后蘋果公司的實力。作為業界的“皇帝”，蘋果在整個產業鏈中獲取了最多的利潤。借助龐大的規模，它還能夠施加另外一種競爭壓力：合約供應商曾受到威脅——如果工廠組裝其他品牌的類似蘋果的產品，合同將被終止。據我國臺灣的《工商時報》報道，蘋果認為MacBook Air和華碩Zenbook筆記本電腦設計非常相似，因此要求和碩停止為華碩生產這種產品。最終，和碩放棄了華碩的超極本訂單，改由其他外包制造商接手。

但在ODM價值鏈中利潤卻少的可憐，ODM競爭激烈，往往只有靠壓價才能拿到訂單。組裝工序只需完成將各種龐雜的芯片組裝到嵌入式電路板上的工作，而利潤最大的芯片設計部分往往要在美國、日本和歐洲等地區才能完成。通常來說，西方國家的公司只需提供設計藍圖，就可獲取產品中最大一部分的利潤，廉價的生產部分則由亞洲國家完成。

我們正在迅速趕上

目前，中國企業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試圖通過向西方或者日本公司投入巨資來取得產業鏈中的更佳位置。最近，富士康收購了日本顯示屏幕制造商夏普接近10％的股份，為生產蘋果的iTV做準備。在全球擴充生產工廠方面，富士康將部分組裝業務遷移到巴西和印度的外包工廠，仁寶在越南也開展了一部分經營活動。而在中國富士康公司則試圖積極參與高附加值領域的工作，近一段時間在包括“龍芯”CPU等芯片的研發方面已有所斬獲。唯一的問題是硬件設計能力有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