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吻別

吉米住在美國西部的小鎮。每天早晨，父親開皮卡車送他去上學。下車前，父親總是會轉過頭，俯下身，親吻他的額頭，還用密密的小胡茬摩挲他的臉頰。吉米雖然口頭上答應父親在學校做一個乖孩子，可背地里卻經常和調皮搗蛋的孩子一起闖禍，直到有一天，一個伙伴戲謔地說：“吉米，我今天看到你爸爸親你了!沒想到你長這么大了還……哈哈哈。”

吉米的臉忽然一陣紅一陣白。他想，是啊，自己都快16歲了，這種事情讓同伴發現太尷尬了！強烈的自尊心讓他很不舒服。

吃晚飯的時候，吉米對父親說“我已經長大了，完全可以自己走著去上學，不再需要你接送了。”父親笑著，欣然應允，放下筷子，想親一下他，卻被他閃開了。父親愕然。吉米走進房間，再也沒有說話。

漸漸地，吉米習慣了一個人上學，開始變成一個安靜的孩子，可在沒有小皮卡喇叭聲的日子里，他總是感覺到莫名的孤單和失落。

一天傍晚，吉米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看見前面有一群人圍成了一圈。他好奇地湊了上去，沒想到竟然是父親的皮卡車出了車禍！

吉米火急火燎地跑到醫院，卻怎么也沒找到父親，又趕緊跑回了家，卻意外地發現父親仍在家中，吉米的怒氣和怨氣一下子爆發了：“你今天怎么沒有出去工作！害得我以為你出了車禍！”

“什么，你說我的皮卡車出了車禍。約翰叔叔借了我的車!吉米，快告訴我，他在哪家醫院？”父親焦急地問。

吉米扭頭不做任何回應，淚水已在他的眼眶里打轉。父親瞥他一眼，一個人披著風衣跑出去了。

吉米心有不甘：“哼，誰讓你總是一心想著約翰叔叔和那輛破皮卡車!”從那以后，吉米和父親的關系鬧得更僵了。

高中畢業后，吉米外出打工，父親執意要開車送他去火車站，他實在拗不過，只好答應了。停車后，父親深情地親吻了他，這一次，他來不及躲閃，一下子愣在原地。父親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常回家看看。他站在車窗前，看著佝僂的父親，忽然很想哭。

可是兩年過去了，吉米依舊很少回家。如果不是聽到父親病重在床、奄奄一息的消息，他根本就不明白父親多么希望他回家一趟。

看著滿頭銀發的父親想使勁抬起頭親吻他卻怎么也做不到，吉米頓時痛哭起來，忍不住俯下身，用滾燙的臉貼著父親的臉，第一次親吻了父親。

又過了兩年，吉米有了兒子。父親的忌日那天，吉米帶著兒子去看他。站在離墓碑3米開外的地方，吉米的心開始顫抖，他放下兒子，讓他過去親爺爺一下。兒子輕輕地親吻了一下爺爺的照片，然后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吉米俯下身夸他乖，親吻他，兒子高興地喊：“爸爸，你的小胡子真舒服!”吉米當場愣住了，頓時淚如泉涌：“嗯，爸爸知道……”

可是他更清楚，如果當初自己也勇敢地說這么一句話，父親的吻別就不會成為他一生心頭的痛了！

于曉芳摘自《現代婦女·愛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