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個母親的背影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秋天，3歲的女兒發起高燒，鄉鎮小診所的醫生檢查后說是肺炎，需立即送市醫院急救。那時，丈夫在外打工，家中條件極差，為了節省一點兒車費錢，我將女兒綁在背上，騎上自行車往市區趕去。

到達市區，我卻迷路了。這時，恰巧前面出現一個匆匆行走的女人，于是，我騎車趕到她面前，問她：“請問去博愛醫院怎么走？”女人穿著一件粉紅碎花的上衣，陳舊而不整，手里拎著一個空空的布書包，臉上掛著一層黯然的神色。她瞅了一眼我背上的孩子，問我：“孩子病得不輕嗎？”“是的，發高燒。”我點了點頭。

“跟我走。”女人猶豫了幾秒鐘后說道。在前面一個小公園的存車處，她推來一輛比我的車子還要破舊的自行車，翻身上車時，可能是因為慌張或身體的笨拙，人和車子重重地摔倒了。她爬起來，看了看我背上的孩子，不顧身上的疼痛又翻身上了車，兩腳發狠地蹬著，將車子蹬得“咣咣當當”響。女人見人超人，見車超車，十幾分鐘后，她停在一幢高樓前，對我說：“這就是你要找的博愛醫院，進去吧。”

我說了聲“謝謝”。驀地，我發現女人的目光里流露出一汪深情來，對那樓，對那座冷冷佇立的白色建筑，眼中洶涌著淚。

我不解地問：“您，怎么了？”

女人雙眼一閉，淚水嘩嘩涌出，掛滿臉頰。“我的兒子剛死在醫院里了，他年紀輕輕，卻患了胃癌……”說著，女人往地上一蹲啜泣起來，之后號啕大哭。車子倒在一旁，她雙手捂著臉，渾身顫抖，像個極受委屈的孩子。

我呆了，一時手足無措起來，心里像被重重地杵了一下。身邊很快圍了幾個人，他們疑惑地看著我和她。我把倒地的自行車扶起來。

一會兒，女人終于站起來，用雙手抹著臉上的淚跡，對我說：“快送孩子進去吧，越早越好，別把孩子耽誤了。”說完，推著車，轉身要走。

“我、我能幫您什么嗎？”我支吾著。

“治好你的女兒，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女人輕聲說，看看我，眼里透著幾許茫然。她說：我的兒子走得很安詳，在醫院我整整侍候了他一個夏天。

我說了一聲“保重”，女人點點頭，推著車走了兩步，然后，急急地騎上了車。就在這時，我見她一個蹣跚，突然間大腿處一塊潔白的紗布映入我的眼簾，她竟然腿上有傷。“上個星期，兒子去世了，我一急，騎車摔傷了腿，不礙事的。”她笑了笑，又騎上自行車，匆匆地去了。看著她的背影，剎那間，我的雙眼淚水模糊：為了我背上的小生命，她竟然不顧自己腿上有傷，以最快的速度將我們送到醫院！

三天后，女兒退了高燒，順利出院了。多年過去后，那個仲秋，那個母親的背影，仍深深地定格在我的腦海里。四季的街邊，每當看到一個個幸福的老人，想起當年女人為我所做的一切，我仍然感動。

那年，我26歲，女人該有50多歲，恰如我母親的年齡。

關心摘自《潮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