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蕩齊魯 裘馬輕狂 仰望東岳 志在高遠

摘 要：《望岳》一詩是現存下來的杜甫最早的詩作，表達杜甫早年向上進取的精神以及積極入世的儒家思想。杜甫在該詩中繪泰山之偉抒凌云之志，因此詩中不乏繪景之佳句、言志之豪言。這成為了此詩英譯中的難點。本文試以詩歌翻譯中的“三美”理論，即：意美、音美、形美為標桿，分析許淵沖對《望岳》一詩英譯中的得與失。

關鍵詞：意美、音美、形美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3-0132-02

引言

“三美論”在譯界由來已久，是翻譯的本體論。好的譯文要兼具意美、音美以及形美。但翻譯之時若無法做到面面兼顧，則“傳達原詩意美是最重要的……傳達原詩音美是第二位的，傳達原詩形美是第三位的”【1】。古詩翻譯尤為如此。中國古典詩歌是厚重的中國傳統文化的沉淀，在翻譯時尤應忠實原文，表達出蘊藉在語言中的文化內涵。而詩歌翻譯又有其特殊性，“由于詩是內容與形式高度統一的語言藝術，講究意境和神韻，追求節奏和韻律”【2】， 這就要求盡可能保證在詩歌翻譯中，意美、音美、形美這三美均不廢弛。本文選取杜甫詩作名篇《望岳》及許淵沖翻譯的《望岳》英譯版為例，分析“三美”在原版中的體現，進而對比許的英譯文，分析其中存在的得與失。

一、語語奇警【3】 意境深遠

泰山歷來是君王朝圣騷客駐足之所，孔子就曾有“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一說。開元二十四年，23歲的杜甫應試落地，就開始了他“放蕩齊趙間，裘馬頗輕狂”的生活。省親漫游之際得見東岳泰山，杜甫不禁為其雄偉壯觀所折服，旋即作下佳作《望岳》：

望岳【4】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此詩以“望岳”為題，詩中描繪皆為望岳之景卻沒有一個“望”字。首聯采用設問語句，詩人駐足仰望遠處巍然挺立的泰山，無法抑情，不禁自問自答，“那泰山如何？那即是橫亙于齊魯大地囊括數千里的一抹綠色”。不僅形式新穎，開門見山直接入題，更體現出詩人激動欣喜之情。頷聯“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描寫的是詩人走近東岳，感嘆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這般俊秀無比的泰山。“造化”指天地自然， “神秀”指神奇俊秀，“鐘”指匯聚，大自然的神秀齊聚于此。“陰陽”出自中國古代道家，常指相反的事物，此指泰山的向陽面和背陰面，“昏曉”指黃昏與拂曉，“割”指劃分，高聳入云的泰山阻隔了陽光，陰陽兩面如同被刀斬斷一樣處于黃昏與拂曉截然不同的時間。此聯中用“鐘”與“割”兩個動詞形象生動得刻畫了泰山上的自然奇觀。頸聯“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進一步細致描寫周遭景色以及詩人觀景的神態與感受。極目遠眺盡是層層白云無法窮盡，引起詩人心中無限激蕩，睜大眼睛細看，一群飛鳥日暮歸林，漸漸隱于一片霧靄之中。頷聯、頸聯景色描寫遠景和近景交融動態與靜態結合，光與影，云與鳥，使得鐘靈毓秀、姿態萬千的泰山躍然紙上。尾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詩人抒情：定當登上這雄偉的泰山，俯覽群山，都會顯得低矮縹緲。這又怎如字面理解僅僅是詩人立下登山心愿那般平常呢？登頂即是詩人實現人生理想，實現功成名就的象征。盡管應試落地，但絲毫無損詩人進取的決心，在描繪祖國絢爛山河之時，更不忘抒發個人抱負。雄偉開闊之景亦是寬廣遠大之志，此等意境何等深遠。

此詩除意美外，更具音美與形美。全詩每聯結尾都押“ao”韻，朗讀起來朗朗上口。首聯采用自問自答的設問句，形式新穎。尤為值得一提的是頷聯與頸聯極為工整。頷聯中，“造化”、“神秀”、“陰陽”、“昏曉”均為名詞，中間用動詞“鐘”和“割”連接。頸聯中“蕩胸”與“決眥”都為動賓搭配，“層云”與“歸鳥”都為偏正結構，中間用動詞“生”和“入”連接。此兩聯在聯中做到了詞性對應。另外，詩中大部分詩句讀起來韻律相當，均為兩端為兩個二字詞，中間用一個字，通常為動詞進行連接，如：“鐘”、“割”、“生”、“入”、“凌”等。這般，不僅看上去詩間結構對稱，讀起來也頗為順口。

二、音形兼具 意境猶存

《望岳》作為杜甫早年作品，譯界存有多個譯本。本文結合許淵沖的譯本，分析“三美”在譯文中的體現。具體譯文如下：

Gazing on Mount Tai

O peak of peaks， how high it stands!

One boundless green overspreads two States.

A marvel done by Nature’s hands;

Over light and shade it dominates.

Clouds rise therefrom and lave my breast;

I stretch my eyes to see birds fleet.

I will ascend the mountain’s crest;

It dwarfs all peaks under my feet.

意美的基礎是意似，“就是要傳達出原文的內容，不能錯譯、漏譯、多譯”【5】。題目“望”譯成“gaze on”有“久久凝視”的意思，符合詩人駐足遠眺泰山，為其巍峨雄壯所吸引，久久不肯離去的情境，可謂切題。原文首聯中的設問句“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在譯文中形式發生了變化，以一個感嘆句出現“O peak of peaks， how high it stands！”初看之下貌似與原文相悖，細究則發現不然。筆者在前文中曾提到引入設問句的目的就是開門見山直接入題，體現出詩人激動欣喜之情。感嘆句的一個功能就是情感的抒發，譯文的意思大致是“哦，山峰連綿，它是如此巍峨”，同樣抒發了詩人在美景前欣喜之感。“overspreads”一詞意為“綿延”，“boundless”意為“無窮的”這兩個詞形象體現了“未了”的內涵，一片無垠的綠色橫亙于齊魯大地。原詩中“造化”一詞是蘊含中國文化的特定用語，指天地自然，譯文用“Nature”一詞通過大寫第一個字母“N”對照，體現了譯者注意到“造化”在詩中并非其慣用意思，而有特指的含義。譯文用“stretch”一詞表示“極度使用（眼睛）”對應原詩中的“決”，起到了和原詩同樣的效果：把詩人觀景的神態生動地展現了出來。“lave”一詞原意為“沖刷”，用在此處表示沖刷著我的心靈，表現出詩人望岳時雄偉山峰帶給他的震撼力，與原詩中的“蕩”起到了同樣的效果。尾聯“I will ascend the mountain’s crest; It dwarfs all peaks under my feet.”意為“我將登上泰山之頂，這使所有山峰都似在我腳下般矮小”。“dwarf”一詞生動體現了“一覽眾山小”的意境。但是，譯文對于詩歌意境的表達還是有些許不足的地方。例如，譯文將“陰陽割昏曉”表述成“Over light and shade it dominates”，意思是“山為光亮與陰暗占據”，顯得過于簡單。原詩中用了一個比喻，將這種光亮與陰暗的狀態喻為拂曉與黃昏的景象，非常生動形象，可惜的是這一點在譯文中沒有得到體現。頸聯的譯文中用“clouds”一詞無法全面描述“層云”，即層層浮云的意境。因此，總的來說，譯文將泰山峰巒俊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詩人觀岳的情狀以及遠大的抱負等都傳達了出來，僅在部分字詞的處理上稍顯欠缺。

詩的音美即是要有節調、押韻、順口、好聽，而形美以形似為基礎，與原文在結構、長短以及對稱等方面是否相似。譯文中前四行結尾“stands”、“States”、“hands”、“dominates”以及譯文中出現的“overspreads”、“clouds”、“birds”等押/dz/和/tz/的音，后四行結尾“breast”、“crest”押/est/的音，而“fleet”、“feet”押/i:t/的音。譯文中第一行“peak of peaks”通過疊詞押頭韻/p/。通過押韻使得整篇譯文也如同原詩般朗朗上口。而這種音美無異也是對詩歌美麗意境的一種補充。另外，整篇譯文與原文對應，共八個短句。每個短句音節數基本相同為8個左右。因此，譯文也基本做到了音美與形美。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原詩頷聯與頸聯中結構對稱、詞性對等并沒有在譯文中得到體現。

總結

正如文章開頭提到的，在翻譯中意美居第一，音美第二，形美第三。然而在詩歌翻譯中應盡量保證三美俱在。筆者以此為標準，從“三美”的角度，對比分析了譯文與原文。許的譯文大體做到了忠實原文，通過字斟句酌確保所選之詞能傳達出原詩所營造的意境。諸如“overspreads”、“boundless”、“Nature”、“stretch”、“lave”等詞確實傳遞出了與原詩同樣的意義。通過巧妙的選詞押韻、句式安排確保譯文是詩歌的譯文不是散文或其他。但是在句式結構對稱方面與原文相比有所欠缺。當然，要確保意、音、形三美俱在是一個很高的標準，若是刻意追求，因形而損益則得不償失了。

注釋：

【1】許淵沖. 《翻譯的藝術》. 北京: 五洲傳播出版社， 2006.

【2】顧正陽. 《古詩詞曲英譯論稿》. 上海: 百家出版社， 2003.

【3】王啟星，毛治中. 《唐詩三百首評注》.武漢: 湖北人民出版社， 2007.

【4】張忠綱選注.《杜甫詩選》. 北京: 中華書局， 2005.

【5】許淵沖. 《翻譯的藝術》. 北京: 五洲傳播出版社，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