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是一個很拉風的朝代,它的歷史是從成語“黃袍加身”開始的。
后周大將趙匡胤領兵北上御敵,途經陳橋驛駐扎。早晨趙匡胤酒醉醒來,一出屋,就被部下披上了黃袍,眾將高呼萬歲,江山輕而易舉地就獲得了。不過趙匡胤當時是真喝醉了還是假喝醉了,事先是否知道有黃袍加身,就不得而知了。中國歷史上每到改朝換代,總會上演新主子三番五次推辭,流著淚說“我不行,你們怎么能逼我當皇上”的鬧劇,結果這些滿口仁義的新主子哪個也沒推辭成功,全都“被迫”登上了皇位。趙匡胤基本上也屬于這樣一位“品德高尚”的君主。
開局雖然略顯老套,但趙匡胤的大宋此后卻不同凡響,令人刮目相看。
富甲全球的大宋
趙匡胤此人是職業軍人出身,按理說應該好勇斗狠,熱衷攻伐,重武輕文。誰料到這位宋太祖竟然是個熱愛生命、熱愛世界和平的好男兒,解決事情盡量避免殺戮。
比如初登大寶不久,趙匡胤就在太廟的一間密室中立了一塊碑,此后大宋新皇登基,都要由一位不識字的太監帶到密室里瞧瞧那塊碑。碑上到底寫了些什么,除了皇上誰也不知道。直到金軍攻破汴梁城,打進太廟才真相大白,碑上赫然書寫著三條,大意是:第一,不殺柴氏子孫(后周的后裔),如果他們謀反,就在監獄里讓他們自盡,不能公開殺掉;第二,不殺士大夫,尤其是那些諫臣;第三,子孫如果違背了前兩條,天誅地滅。
這“勒石三戒”不僅給大宋歷代皇帝劃下了執政的底線,也給大宋的經濟方針定下了基調,通俗來講就是三個字:不折騰。全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對外能和平解決爭端,就不訴諸武力;對內能調和矛盾,就不激化沖突。
在不折騰國策的指引下,大宋的經濟一舉超越了此前歷代的各項紀錄。宋朝財政收入最高的一年,達到了1.6億貫(1貫=1000文),即使是后來失去了北方半壁江山的南宋,財政收入高的時候也能達到1億貫。這樣的收入記錄在古代中國不僅空前,也堪稱絕后。比如明朝在財政收入上比北宋差了整整一個數量級,清朝康乾盛世時狀況稍好,但也不及北宋財政收入的一半。
宋朝平民百姓的生活也要好于其他朝代。司馬光曾經痛心疾首世風日下,連農夫走卒都穿絲質的鞋子,實在太奢靡了!看看《水滸傳》里的那一百單八將上水泊梁山的原因,有因殺人放火來的,有因觸犯朝廷律法來的,有游手好閑圖快活來的,就是沒有窮困潦倒吃不上飯來的!
這樣一個安定團結奔小康的局面是如何得來的呢?我們不應該把1000年前宋朝的成績過分拔高了,這個朝代的經濟基礎還是廣大的自耕農們,這些農民上交的皇糧和稅款,支撐起了大宋的江山社稷,骨子里大宋還是很傳統的。
但在經濟上,宋朝同其他朝代相比,有兩個亮點,第一個是開源,就是海外貿易搞起來了。
原本古代中國通過陸地上的絲綢之路與其他國家做貿易,但宋朝建立沒多久,西北的黨項人就起兵造反,建立了西夏,阻斷了宋朝與中亞、西亞的路上貿易通道。不得已,宋朝的對外貿易轉向了東南沿海,竟然開辟出了繁榮的海上絲綢之路。宋朝先后在廣州、臨安(今杭州)、明州(今寧波)等十幾個沿海城市設立了市舶司,專門管理海外貿易。其中廣州、泉州和明州的貿易量最大,特別是泉州,在南宋時期一躍成為當時世界第一大港,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
宋朝出口貨物包括絲綢、瓷器、糖、紡織品、茶葉、五金,進口貨物包括象牙、珊瑚、瑪瑙、珍珠、乳香、沒藥、安息香、胡椒、琉璃、玳瑁等幾百種商品。南宋時每年通過市舶司獲得的稅收已經達到200萬貫,占到了全國財政收入的6%。這只是官方的收益,民間也有許多人從事海外貿易,獲利頗豐。
雖然不能直接從陸上絲綢之路做長途貿易,但宋朝還是積極與陸上鄰國開展貿易。比如宋朝在與金、大理的交界處開設市場,對外出口藥材、茶葉、棉花,進口人參、毛皮、馬匹等。這些陸上貿易的收益也不容小覷。
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雖然大宋的稅收主要來源還是農業,但有了大規模的對外貿易,日子自然要比閉關鎖國的那些朝代富裕多了。
此外,古代中國許多朝代的財政往往是皇族經濟、戰爭經濟、工程經濟,稅收收入主要是充當滿足皇族奢華享受的私房錢、對外戰爭的軍費和工程建設的撥款。這些經濟類型,宋朝經濟當然也都不缺,但它還有另一個亮點,就是消費拉動型經濟。
前面已經提到,宋朝從趙匡胤開始就十分重視讀書人,科舉制在宋朝得到了發展,只要中了科舉,就可以直接授予官職,這等于是給民間讀書人打了一針雞血,不用看出身,不用看門第,只要中舉,前途將一片光明。科舉制繁榮的結果之一,就是宋朝的文官隊伍膨脹,在北宋的都城汴梁就集中了大量的朝廷官員。
汴梁城內皇族、官員、軍人、商人云集,人口達百萬之眾,這些人的吃穿用不是附近州縣能夠充足供應的,于是北宋依靠運河漕運,從日漸富庶的江南地區運送大量的物資到汴梁。一船船送抵汴梁的貨物,不僅有糧食,還有絲綢、茶葉、瓷器、木器等,吃喝玩樂的裝備一應俱全。當時的歐洲處于中世紀的黑暗之中,美洲的瑪雅人還在叢林中亂闖,大宋的汴梁城猶如地球上文明的第一燈塔,照耀著四夷蠻荒之地,令四方心神往之。
汴梁城龐大的消費力和強大的購買力,刺激了全國各地的生產力。宋朝和古代許多重農抑商的朝代不同,它對商人的限制相對寬松,并不懼怕商人坐大后威脅皇權。而經商獲得的利潤,要比務農高出許多倍,手工業、商業發達的國度自然要比畜牧業、農業發達的國度富裕,宋朝的手工業、商業的發達程度在歷朝歷代中堪稱高峰,所以能夠富甲全球也就不奇怪了。
宋兵乙:我曾是個無業游民
宋朝皇帝為什么不擔心江南地區憑借強大的財力挑戰皇權呢?其實當皇帝的,隨時都擔心有人取而代之,只是宋朝把全國的精銳之師都集中到了汴梁城,集中到了皇帝的身邊,這就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地方勢力坐大。
和平主義者趙匡胤坐江山的時候,麾下的軍隊才不足40萬。就這些軍隊,趙匡胤還搞了一出“杯酒釋兵權”的演出,讓手下大將把各自的軍權都交了出來,集中在趙匡胤一個人手中,這些昔日大將拿著養老錢享清福。和漢高祖劉邦、明太祖朱元璋當了皇帝后就開始殺功臣相比,趙匡胤處理問題的做法非常人性化。
此后,北宋的軍隊逐漸壯大,到了北宋中期的時候,軍隊人數竟然達到了125萬人,除了喜歡搞閱兵儀式的隋煬帝外,北宋軍隊數量幾乎是古代中國之最。從軍隊構成看,士兵主要分兩類:一類是駐守汴梁地區的禁軍,《水滸傳》中豹子頭林沖落草前的職業就是80萬禁軍教頭。對,沒錯,是80萬禁軍,作者施耐庵并沒有夸張,北宋的都城集中了80余萬的軍隊;剩余的軍隊屬于廂軍,駐扎在地方各處,人數遠比禁軍要少,而且待遇也低一些。每個禁軍每年要消耗約50貫,廂兵每年消耗30貫,單是這百萬大軍的軍費,就高達四五千萬貫。
除了富甲天下的大宋,沒有哪個朝代能維持這么大規模的常備軍,而且士兵待遇還相當優厚。曾經有位西方學者感嘆,當時歐洲小國的君主,都不如汴梁城把門的守卒生活條件好。
北宋養活這么多的軍隊,是為了作戰需要嗎?北宋在北方面臨遼或金的威脅,在西北方面臨西夏的威脅,的確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御敵。但是,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北宋這百萬大軍對外作戰鮮有勝績,倒是多次被遼國軍隊深入國境,飲馬黃河。
是因為林沖教頭對這些禁軍的軍事訓練太糟糕,使得宋軍在戰場上不堪一擊嗎?非也,這其中有個根本的原因,就是北宋招募龐大的軍隊,并非單純為了作戰,而是為了解決失業人口的就業問題。
各個朝代要獲得兵員,無非采取兩個辦法,一個是征兵,一個是募兵。征兵就是強制老百姓參軍入伍,而募兵就是花錢雇傭老百姓參軍入伍。宋朝是中國歷史上唯一長期堅持募兵制的朝代,它的大軍都是花錢雇傭的,而且還沒有退役制度,只要某個人進入了宋朝的軍隊體系里,就等于是捧上了鐵飯碗,一輩子衣食無憂。
北宋時期,高產的占城稻開始推廣,農業開始采用水稻和小麥輪種,糧食的大幅增產直接激發了全國人口突破1億人。宋朝雖然商品經濟發達,許多非農業的行業吸納了大量的勞動力,但宋朝的統治者還是為社會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無業游民頭疼不已。
這些無業游民對社會的安定是潛在的威脅,為了消除這個威脅,宋朝再次用錢開路,花錢從這些游民中選擇身強力壯的人,補充進軍隊里,讓他們從游民變成了士兵,“每募一人,朝廷即多一兵,而山野則少一賊”,這就是北宋解決失業人口的國策。
宋太祖趙匡胤就是這個國策的奠基者。他曾經說過,災年最容易出現民變,不過此時募兵也最容易,因為老百姓沒糧食,想有口飯吃,給點錢就能招募到士兵;而在豐年,老百姓豐衣足食,即使提高軍隊的待遇,肯參軍的人也寥寥無幾,畢竟當兵是一個有生命危險的職業。《水滸傳》中描寫的朝廷三番五次派官員到水泊梁山招安,就是這一國策的體現。在宋朝皇帝眼中,剿滅山賊太費力氣,還不如花點錢招安了這幫草寇省事,反正朝廷有錢。
參軍入伍有吃有喝,還有錢賺,何樂而不為呢?在其他朝代非常頭疼的兵源問題,在大宋看來簡直是不值一提。宋朝時期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起義,比如北方的宋江起義和南方的方臘起義,只是這些起義與推翻了漢朝的黃巾起義、推翻唐朝的黃巢起義以及后來推翻明朝的李闖王起義相比,規模小了許多,不會對江山社稷造成致命傷害。不論北宋還是南宋,都亡于外族入侵而不是農民起義,這充分說明宋朝的募兵制在解決社會不安定因素方面還是很管用的。宋江、方臘就算揭竿而起,群眾基礎也相當薄弱,大宋地界沒多少人愿意舍棄性命同他們一起“替天行道”。而且一遇招安,宋江之流帶頭投靠朝廷,這不能算是叛變革命,只能說被官府金錢的糖衣炮彈打垮了隊伍。
但以解決失業問題為目的的募兵制,自然難以獲得有足夠戰斗力的隊伍。北宋最初招募士兵,有嚴格的體檢標準,比如上等禁軍的身高要求5尺8寸以上,這個標準放到今天,差不多得1米8的個子才能入選;入伍的身高最低標準,在宋真宗時期是5尺5寸。但是標準高了,就會有許多無業游民進不了軍營,有悖于解決失業問題這個基本國策,于是有大臣提出,只要體格健壯,身高矮一點兒沒關系,此后最低標準就不斷降低,到了宋仁宗時期,入伍標準下降到5尺2寸,換算成今天的計量單位,也就是1米6多一點,社會上的大部分人都有資格入伍了。
這樣招來的士兵,身體素質可想而知,林沖這樣的禁軍教頭再敬業,也不可能把素質很低的士兵都練成宋太祖趙匡胤那樣的猛將。而且,既然參軍的目的是為了賺錢,這些士兵保家衛國的榮譽感就喪失了,朝廷不給優厚的待遇,宋兵們就不愿意去打仗。于是,北宋的將軍們為了讓這幫兵油子能上陣殺敵,甚至違反軍規,允許他們吃喝嫖賭,把他們手里的錢都揮霍掉,這樣他們才有動力去打仗,去賺賞錢花。有這樣一支大爺似的百萬熊兵,宋朝對外作戰屢戰屢敗也就不奇怪了。
從飛錢到交子:四川人有法子
中國是世界上印刷術的鼻祖,蔡倫造紙和畢昇活字印刷這兩大發明,使中國人很早就享受到了輕薄的紙張帶來的生活便利。但是紙張用于金融領域,卻已經是唐朝后期了。
在唐憲宗在位時,許多商人外出經商,隨身需要攜帶大量的銅錢,非常不方便。于是發明出了“飛錢”,商人在一地比如京城把銅錢如數交給官府,官府給開具一張有效力的憑證,上面記錄著開具的地方和銅錢數目。商人只要帶著這張憑證到異地相關官府部門,就可以提取同樣數量的銅錢,用于購買貨物,銅錢就好像自己飛到了目的地一樣。這種憑證就是飛錢,相當于現代金融業里的匯票。
飛錢使得商人們可以輕裝上路,交易更方便了,同時也減少了長距離的銅錢大搬家,減少了人們在交易中使用銅錢的數量,緩和了銅錢短缺的現象。不過,使用飛錢只是匯兌業務,它本身不是貨幣,使用完畢就銷毀,不進入貨幣流通領域,所以它并不算真正的紙幣。
在宋朝建立之初,滅掉了位于四川的后蜀國,把當地的銅錢劫掠到京師,只留下鐵錢在當地流通,以此緩解新興王朝的貨幣短缺問題。此后,北宋朝廷甚至宣布,禁止四川地區使用銅錢,只能使用鐵錢,希望減少市場上對銅錢的需求量。
可是,鐵錢購買力太低下,按照北宋前期的貨幣兌換比率,一貫小鐵錢重6斤多,幣值卻只有銅錢的1/10。當時要買一匹絹,需要的小鐵錢的重量有30多斤。可以想見,人們日常生活因鐵幣的流通產生了諸多不便。商人就更苦不堪言了,想進貨100匹絹,竟然要用牛車拉著鐵錢去買。許多小額交易的買賣雙方一想到沉重的鐵錢,立刻打消了念頭,回家洗洗睡了。
迫于無奈,受飛錢的啟發,宋太宗初年,成都十六家富商訂立契約,聯合創立了世界首家發行紙幣的私人金融機構——交子鋪,開始發行信用紙幣“交子”。交子一開始還是與飛錢類似,只是一種民間的匯兌憑證,并非真正的貨幣。后來,北宋政府介入了交子的發行之中,交子的發行由民辦改為官辦,并把交子作為貨幣強制推行,交子搖身一變,成了可以在四川市場中流通的貨幣。
世界上的第一張紙幣就這樣在四川人手中誕生了。而且北宋官府在發行紙幣之初,就顯露出了高度的現代金融標準,宋朝人知道紙幣雖然看上去一本萬利,但卻不能隨意亂印,畢竟這東西只是貨幣符號,不是財富,論實際價值,紙幣還不如銅錢,后者起碼有料。紙幣的發行必須要以一定比例的準備金作為基礎,以防人們大規模把紙幣兌換成其他貨幣時能夠應付擠兌潮。
由于紙幣誕生于北宋的四川地區,這個地區又是鐵錢的流通范圍,于是一開始宋朝人會預留一定數量的鐵錢作為準備金,然后再發行相當數量的紙幣。從面額來看,鐵錢面值約是紙幣發行額的二成八,也就是28%。我們今天的銀行存款準備金率一般在百分之幾到百分之十幾之間波動,幾乎不會超過20%。由此可見,宋朝剛發行紙幣的時候,還是非常謹慎小心的。那時候的造紙工藝不比現在,紙幣磨損得很快,北宋官府通常過3年就要再發行一次新紙幣,同時回收舊紙幣,以新換舊。
紙幣對于被錢荒折磨的大宋,真是一劑靈丹妙藥。宋時,民間對銅錢趨之若鶩,收集起來熔化銅錢造銅器,使得市場上難見銅錢。其實,大宋的銅錢不僅是本國的法定貨幣,而且“一國所鑄,四朝共用”,在遼朝、西夏和金朝境內也是硬通貨,大家都處于一個貨幣體系中,類似于今天歐元在許多歐洲國家中充當法定貨幣一樣。大宋銅錢甚至還流向了不與本國接壤的高麗、日本、東南亞各國,進一步導致了大宋境內銅錢嚴重缺乏的狀況。
銅錢缺乏,自然會引發通貨緊縮,但紙幣一發行,用少量的鐵錢準備金放大出面額巨大的紙幣,流通于世,立刻抵消了通貨緊縮的趨勢,市場上有了流通的貨幣,人們做交易也就更加方便了。
除了法定的楮幣這種紙幣,宋朝官府還發行類似于今天的匯票或支票之類的證券,有些證券有固定面額。拿著這些證券,人們可以在官營的部門領取到鹽、酒、茶、礬、香料等專賣品,類似于幾十年前中國大地上通行的布票、糧票、油票之類的作用。更有趣的是,大宋就連和尚、道士也有專門的證券,叫做“紫衣”或“師號”,他們可以用這種專用證券購買自己所需之物。紙幣一旦出現,人們就開始思如泉涌,發明出各種花樣的用法,方便自己的生活。
大宋開始對紙幣上癮
紙幣絕對是劃時代的金融創新,但這個早產兒給人們帶來的不僅有喜悅,也有痛苦和災難。任何貨幣都有自身的特性,紙幣也不例外:紙幣的“鑄造”過于容易,面額又可以隨意書寫,這讓紙幣好像是一匹性情暴烈的駿馬,騎手駕馭得當,可以日行千里,建功立業;但如果駕馭不當,直接尥蹶子把騎手摔翻在地。紙幣是福是禍,全看騎手的駕馭能力。
北宋最初對紙幣的使用很謹慎,嚴格遵守準備金比率發行,維護了紙幣的市場信用,所以從宋仁宗到宋神宗的50年中,紙幣幣值保持穩定,為大宋的經濟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是到了宋徽宗的時候,蔡京太師主持朝政,開始大肆印刷紙幣,把紙幣的流通地區擴大到全國,搜刮民間財富,終于把北宋的經濟局面引入了嚴重通貨膨脹的深淵中。發行紙幣時的準備金比率越來越低,準備金只有紙幣面額的1/60時,也敢開印。甚至到了最后,沒有準備金也照樣發行紙幣,洶涌的紙幣搞亂了北宋末年的經濟。
北宋末年,固然有遼朝、金朝大舉進攻的威脅,國家需要籌集足夠的御敵資金。但也正是這個時期,蔡京幫助宋徽宗大辦花石綱,給皇上四處搜羅奇石怪樹,滿足皇上高雅的藝術需求,卻搞得許多中產階級都傾家蕩產;方臘在南方揭竿而起,朝廷又要花錢去鎮壓。假如能夠把辦花石綱的錢用于御敵,也就不必靠狂印紙幣來籌措軍費了。所以北宋濫發紙幣,怪不到遼朝人和金朝人的頭上,皇上和奸臣的貪婪才是病根。
民眾的財富也不是可以隨意屠宰的羔羊。大量的紙幣不僅帶來了通貨膨脹,還把市場中的銅錢徹底驅趕走了,這就是經濟學中的“劣幣驅逐良幣”現象。北宋民眾知道紙幣肯定會貶值,而且還會大幅度貶值,于是拒絕接收紙幣,手頭有紙幣的也盡快兌換成銅錢或實物,把銅錢壓在箱底存著。于是市場上紙幣充斥,銅錢難得一見,紙幣這種“劣幣”驅逐了銅錢“良幣”。
面對混亂的局面,北宋官府不得不宣布,民眾納稅時必須交納一定數量的銅錢,紙幣和銅錢的幣值必須按照某個固定的匯率進行兌換。可是,破壞紙幣信用的恰恰是北宋官府自己,它卻希望老百姓尊重紙幣的信用,這根本就是南轅北轍的金融政策,也向老百姓暴露了紙幣的信用已經崩潰的現實。
還沒等金朝的鐵騎沖入國境,北宋其實已經被紙幣摧毀了,金兵南下不過是收拾一下殘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