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模糊修辭及其美感

摘 要：模糊修辭是一門新興的學科，將模糊理論運用到日常表達的修辭手法中，從而有效地利用語言本身的模糊性和不確定性來提升語言表達的藝術。模糊修辭在日常口語交際、外交辭令的運用及文學作品的創作中皆顯示出獨特的表現力和藝術美感。

關鍵詞：模糊修辭 言語交際 美感效應

作者簡介：杜慧嬌，女， 江蘇徐州，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字學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H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5-0139-02

自模糊理論引入中國，就對修辭學研究產生了巨大影響，它為傳統修辭學提供了新的解釋視角和理論框架。模糊修辭學正是模糊理論與修辭學相結合而產生的一門新興學科，它主要研究如何運用模糊語言來提高語言表達的特殊效果及美感體驗。

一、模糊修辭概述

1、模糊修辭在中國

自1979年伍鐵平在語言學領域引進扎德的模糊理論以后，國內逐漸興起了模糊修辭學。上世紀80年代關于模糊修辭的研究成果尚少；90年代急速增加；進入21世紀后更是快速發展，呈現出良好的上升態勢。30年的探索，對修辭領域模糊性存在的廣泛性、必然性和重要性，模糊修辭學的基本概念、學科性質、理論體系以及模糊修辭的類型、生成機制、基本原則等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取得了令人可喜的成果。例如王希杰的《模糊理論和修辭》，伍鐵平的《模糊語言學》，蔣有經的《模糊修辭淺說》，吳家珍的《當代漢語修辭藝術》，黎千駒的《模糊修辭學導論》，韓慶玲的《模糊修辭論》等。以上學者皆有多篇論文和專著，可謂是現代模糊修辭學研究領域的主力軍。

2、模糊修辭的含義

傳統修辭力求語言表達的精確、清晰、形象，而模糊修辭則如吳家珍所說，有意選用模糊詞語或利用詞語辭面與辭里的差異，提高言語交際的效果，從而符合言語表達中表心、適境、得體的規律。模糊是自然語言的基本屬性，因此模糊修辭是出于特定的表意情境的需要，利用模糊語言的不確定性和接受者理解的靈活性而精心創造的一種具有不定性、概覽性、非量化等特征的藝術語言。在言語交際中發揮著多方面的、獨特的語用功能，使人們理解和運用語言更為合適得體，也為交際修辭開拓了更廣闊的研究空間。

3、模糊修辭生成的心理機制

模糊修辭的生成機制包括心理、語言、文化等方面。心理機制方面，聯想和認知是最重要的生成機制。聯想是模糊修辭的心理基礎，而模糊言語的生成與人們認知的需要和可能、認知過程中的經濟原則等也有相契合的一面。語言機制方面，模糊語言是模糊言語得以產生的基礎，模糊修辭是全面利用語音、語義、語法、語符等語言因素的模糊性進行的。但借助上下文和情景的幫助，許多情況下，非模糊語言也能夠構成模糊言語。文化機制方面，模糊修辭在不同的文化中有不同的生成機制。言語運用與文化相互依存、相互影響，華夏傳統文化的制度、道德、審美文化及傳統文學觀念都是構成漢語模糊修辭的文化背景。

4、運用模糊修辭的基本原則

無論是修辭還是模糊修辭，都是要精心地選擇語言材料，只不過模糊修辭限于選擇模糊語言材料，但其基本原則是一致的。模糊修辭要取得良好的效果，必須遵循一定的原則，即模糊修辭原則。因此根據修辭的三個基本原則——“準確、貼切和得體”， 蔣有經認為模糊修辭的原則是 (1)適切思想內容。(2)切合語體。(3)適應語言環境。

5、模糊修辭的藝術手段

模糊修辭有多種構成手段和表現形式，主要有模糊詞語、語義上虛化、省略、跳躍、留白、閃避、矛盾等。例如：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四句詩句句模糊，“竹外”地點模糊，“三兩枝”數量模糊，“水暖”溫度模糊，“先知”順序模糊，“滿地”密度模糊，“蘆芽短”度量模糊，“欲上時”時間模糊，而作者正是巧妙地利用了這些模糊詞語把一幅惠崇的春江晚景圖描繪得淋漓盡致。又如：

在他們年級舉行畢業典禮之后， 他悄悄地問我：“愿意做我的妻子嗎？”我羞得低下了頭，說：“我笨，又不漂亮。”(航鷹《 東方女性》)

“我笨，又不漂亮”的回答， 顯然是應用了模糊修辭中答非所問的閃避應答， 正是這句模糊的托辭， 顧左右而言他， 有意遷移對話邏輯的連續性，恰到好處地表現了“我”當時左右為難，無以應對的矛盾心理。

二、模糊修辭的美感效應

在言語交際中運用模糊修辭可以給人產生各種聯想的模糊空間，真實再現了客觀世界的美，從而給人提供多層次結構的美學信息，使人在“似與不似”之間獲得含蓄、朦朧等內蘊豐富，意味綿長的模糊性美感享受。

1、含蓄美

所謂含蓄美，指含而不露，又讓人體會到美之處。模糊修辭通過聯想挖掘蘊含的美學信息，這就是含蓄美的基礎。在漢語文學作品中運用模糊修辭的含蓄美也能刻畫人物栩栩如生，達到意外之功效。比如《紅樓夢》將林黛玉進賈府時的美貌描寫地惟妙惟肖，堪稱經典。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時似姣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以上這段文字描寫林黛玉的句子很美，但非常的模糊，如似蹙非蹙，似喜非喜，嬌襲一身，姣花照水，多一竅，勝三分。這些模糊修辭表達得非常含蓄，但卻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林黛玉是一個絕色佳人的影像留在讀者的腦海里揮之不去，讓人對美產生無瑕的想象。

2、朦朧美

在文學作品中，一些作者常常運用模糊修辭手段將真實藏于如夢如幻的境界中，把審美對象煙云迷茫、似幻似夢的意象著意渲染出來，營造出一種混茫、迷離境界，以刺激人們去品味、探求和破譯，從而創造出更具魅力的朦朧美。例如：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王維《漢江臨眺》)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林逋《山園小梅》)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秦觀《踏莎行》)

似有似無的山色是一種朦朧；橫斜疏密錯落的梅枝是一種朦朧；淡淡的似有若無在或明或暗的夜色中氤氳流淌的清香，更是一種朦朧……這些朦朧的詩境，若即若離，時現時隱，或為云遮，或為月迷，淡淡的、迷離的，意味悠長。但正是這種含蓄、混茫的詩境，使人感受到一種朦朧美的審美愉悅。正如趙鑫珊所說的“美感微妙極致處，往往就是含蓄、混茫、朦朧之境。”

3、色彩美

人類生活在絢麗繽紛的色彩之中，對色彩的反應特別敏銳，這種由色彩作為視覺表象的信號引起的美感就是色彩美，它是美感最普遍的形式。在一定的語境中，利用色彩的象征意義表達某種情態或某種蘊意，接受者通常要透過色彩表面去聯想和品味隱含的情態或蘊意，并在這種聯想中獲得喻意美的審美享受，例如那家倫的《花的世界》中的一段描寫：

冬雪里，做過多少銀色的夢；春風中，做過多少綠色的夢；烈日下，做過多少白色的夢。

銀色的夢，綠色的夢，白色的夢，從表面意義看，夢有色彩，給人浪漫的色彩形象美的印象，但這色彩里面含而不露的寓意是什么則是模模糊糊的。作者正是利用這一模糊讓讀者盡情地想象，讓他們在尋覓、探求和發現中體味到色彩的喻意美。

4、殘缺美

格式塔心理學派認為：“殘缺”、“空白”等不完全的形式呈現于眼前，會引起人們追求完整、追求和諧的強烈沖動，撩起人們再延伸、再創造的欲望。當殘缺之情、言外之意這種情不自禁的完美追求得以實現，便使人產生極大的愉悅感。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有這樣一段話：

我愛熱鬧，也愛冷靜；愛群居，也愛獨處。像今晚上，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覺是一個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都可以不理。這是獨處的妙處。

這段獨白，作者想表現什么感情：憂愁？喜悅？憤懣？空虛？惆悵？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沒有，形成意義的不確定性。文中似明非明的議論、欲露未露的情感將作者自身性格的矛盾交織成完整、朦朧的“模糊體”。若落到實處，就沖淡了作品整體的意境美，也破壞了作品內涵的情韻。正是作品這種“殘缺”的模糊，給讀者提供了廣闊的想象空間，產生一種殘缺美。

5、和諧美

人們在語言交際中為了調節人際關系，創造和諧氣氛時，會大量運用模糊修辭來創造一種和諧美。這是由于模糊語言富有彈性，它的使用避免了由于精確語言表達的直露，容易冒犯別人的不足，使話語顯得委婉動聽，避免或減少刺激性，特別是用來應付一些尷尬場面和難以直言的問題，更顯示了模糊語言的奇妙效果。例如：

“學員高崗，籍貫廣東，模樣長得很廣東。”(載1991年3月3日《北京青年報》)

在一般人眼里，廣東人的外貌特點是個子矮，皮膚黑，顴骨高、鼻梁塌。從審美角度看，當然是不美的。倘若直說出來，就會引起被描述人心理上的不悅。采用“很廣東”這一模糊修辭手法，表達的內容就不再那么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既避免了不悅，又增強了含蓄、幽默的效果。

語言的模糊性是人類思維和交際的客觀要求。模糊修辭有著豐富的表現形式和獨特的語用功能。言語交際中巧用模糊語言不僅可以提高我們的言語修養，而且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表情達意，達到自己的交際目的。同時模糊修辭是對傳統修辭學的一種突破，它的參與擴寬了語言的審美空間。模糊修辭通過各種修辭藝術手段表現了語言的含蓄美，朦朧美，形式美，給人留下了無窮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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