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走了我的名字”

摘 要：七歲的亨利離家出走，被樹林中的仙靈們綁架，他們中年紀最長的變成亨利的模樣，和亨利互換身份，被人們發現帶回了家，開始了人類的生活。而被綁架的孩子改名安尼戴，告別了文明世界，變成了仙靈中的一分子游蕩在森林之中。兩個生命從此互換，開始經歷對方的喜怒哀樂。他們努力適應各自的生活，又在生活中迷失，尋找著曾經的自己，最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關鍵詞：身份互換；自我追尋；自我認證

作者簡介：黃沙，女，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研究生，歐美文學研究方向。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5-0024-01

你小的時候是否走失過？你身邊的小孩是否走失過？找回他的時候你松一口氣，可是你真的確定找回的就是那個孩子嗎？你是否想過和別人互換生活？或者真的陰差陽錯地過上了不屬于自己的生活？倘若真的可以交換人生，你能確定自己真的快樂？

“走吧/人間的孩子/與一個精靈手拉手/走向荒野和河流/這個世界哭聲太多了，你不懂。”【1】這是一百多年前，詩人葉芝的《失竊的孩子》。 “換生靈”的傳說在歐洲流傳已久，據說他們專門綁架人類的小孩，并把自己變成小孩的模樣回到人類世界，在孩子家中繼續生活下去。被綁架的孩子則變成仙靈的一員，尋找下一個換生的目標。

一、迷失——他偷走了我的名字

亨利離家出走，他并不知道這次就真的走出了人類的生活。他不快樂，這正是仙靈們盯上他的原因，“并非任何孩子都能交換，只有那些對他們年幼的生命感到困擾，或與世上的悲愁心有戚戚的才有可能。”【2】他被靈巧的仙靈們綁架、洗禮，成為他們的一員，他被喚作“安尼戴”，漸漸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名字。仙靈的生活并非人們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人類文明的擴張，使得仙靈漸漸失去容身之所。他們生活在黑暗的樹林中，像小動物一樣懼怕被人類發現。他們的頭發糾結成團，像邋遢的流浪兒；營寨陰冷潮濕，生活用品是偷來的，食物是蟲子和野菜。他們擁有永恒的生命，保持孩子的外貌，做兒童的游戲，但心卻隨著時光老去。對仙靈來說，生命的意義只是等待，等待自己換生的時刻。他們曾經是被偷竊的孩子，現在準備偷竊孩子。安尼戴漸漸接受了自己被偷竊的事實，適應了仙靈的生活，學會了仙靈的魔法和生存本領，和斯帕克一起讀書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但殘存的記憶提醒著他的過去，他的爸爸媽媽，兩個可愛的雙胞胎妹妹，他無時無刻不想著他的家人。他用寫作記錄僅有的回憶，卻不可避免地漸漸模糊。

對換生靈來說，變成亨利終于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人類生活。但他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快樂，做了近百年的仙靈，他早忘記了兒童的天真。他知道換生靈如果被發現的可怕下場，在家中過著如履薄冰的生活。被帶回家時，他告訴母親自己偷了餅干，用這個伎倆換取她的信任。而騙過父親就不那么容易了，他努力在父親面前隱藏起自己的歌唱天賦，甚至不敢和他說話，最后父親還是知道真相，在痛苦中自殺。他承受著成長時拉伸自己的痛苦和忘記發育的恥辱。長大后，他與泰思相愛結婚，卻苦于無法向愛人坦白一切。有了自己的孩子，卻擔心被曾經的同伴偷走……正如亨利開篇的自白，“雖然我許久之前就離開了換生靈的社會，但在某種意義上，仍然停留在那片黑森林中，對那些我愛的人隱瞞我真實的身份。”【3】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只能扮演著一個本不屬于自己的角色，還要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不能被發現的秘密。

二、追尋——記憶中的那個名字

從彈奏雙胞胎妹妹的玩具鋼琴開始，換生靈亨利真正進入了文明世界，也開始了他的回憶之旅。他的鋼琴天賦，讓他不得不懷疑被偷走之前的自己與音樂有關。被催眠之后，壓抑了一個多世紀的記憶被打撈出來，潛伏的記憶碎片侵入亨利的生活。小奧斯卡被找回的當晚，他第一次以做夢的形式想起了前塵往事，以及他真正的名字——古斯塔夫·安格蘭德。亨利開始了他的追尋之旅，他一邊用自己的天賦尋回那個音樂神童，一邊尋找古斯塔夫生活的痕跡。音樂使他寧靜，在音符和管風琴之間，他仿佛回到一個世紀之前的德國。和泰思的蜜月期間，他甚至偷越邊境去查安格蘭德的族譜，最終在布雷克太太口中得知關于古斯塔夫一家的不幸之后，他感到眩暈和恐懼，對過去的追尋也戛然而止了。

與此同時，樹林里的安尼戴一直活在模糊的記憶之中，直到斯帕克離開之前叫出了他從前的名字——亨利。他決定了解另一個亨利，因為“唯有知道了他的事情，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4】通過調查，他想起了與父親在院子里的那次會面，也知道了這個貌似父親的中年人正是偷走他生活的仙靈，他知道父親早已入土，母親變成了老婦人，兩個粉嘟嘟的嬰兒妹妹，也已經當了母親。就像冒牌亨利離不開音樂一樣，安尼戴同樣離不開寫作，他反復記敘修改，只是為了給這段故事創造一個意義。他找到了另一個他，但他發現那個人并不快樂。

三、覺醒——我已經成為了這個名字

整個故事的高潮是兩個人在圖書館的碰面，一場沖突意外引發的火災，卻釋放了兩個人壓抑多年的恐懼與憤怒，也幫安尼戴找到了斯帕克留下的蹤跡。亨利創作了交響曲《失竊的孩子》：覺醒、追求、悔恨、拯救。整個曲子，是他和他所經歷的故事。他用音樂請求大家的原諒，并且真的得到了諒解——母親的寬容，妻子的信任，以及安尼戴的離開。他放手過去，過去也放開了他。他不再是那個德國小男孩，也不是森林中的仙靈，而是母親的兒子、愛妻的丈夫、兒子的爸爸。他明白，他就是亨利。而安尼戴，和可愛又可恨的仙靈們生活了那么久，他儼然已是他們中的一分子。亨利漸漸衰老，而安尼戴依然保留著孩子的模樣和純真。他默默和母親告別，背負行囊，萬水千山，追隨他的愛人斯帕克而去。故事的最后，安尼戴說，“仙靈們喚我安尼戴那么久，我已經成為了這個名字。”

他們最后達成了和解，寬宥了彼此。因為他們最終明白，名字可以交換、生活可以交換，但“自我”是不能交換的。哪怕被偷竊、被截斷退路、被推入陌生和無常，“自我”依然是能夠從新塑造的。古斯塔夫對音樂的熱愛不能被偷走，亨利的真純善良不能被偷走。過去擁有他們，但可以改變的是未來。如同古希臘阿波羅神廟石板上刻著的那行字，“認識你自己”。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擁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寶貝，那就是自己，誰都偷不走。

注釋：

【1】葉芝：《失竊的孩子》，《諾貝爾文學獎文集——葉芝詩選》（李斯 譯），時代文藝出版社，2010年10月

【2】【3】【4】唐納胡：《失竊的孩子》（柏櫟 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