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重塑大腦

Kathrin Schwarze-Reiter

由于接受過專門的教師培訓，本文作者非常關注對于教學方法和認知過程的研究。在過去的5年中，她一直在德國知名學習雜志《Focus Schule》擔任特約編輯，進行創作。

想象一下，眼前正在看的這篇文章不是印刷在雜志上而是發布在網站的頁面上。那么，讀起來感覺會有什么不同嗎？肯定不一樣！如果讀者對這篇文章所討論的話題不感興趣，那么就會迅速地跳過去；如果有點兒興趣，那么在看完標題之后，眼睛就會跳轉到圖片上，掃視一遍小標題，開始讀段首的幾句話。同時，或許很多人還會點擊一下文章側邊欄某在線購物網站的促銷廣告，看看今天能秒殺到什么商品；看看有沒有新郵件；用Google搜索一下相關的內容；回復幾條QQ留言等。總之，在網頁上從頭到尾讀完一篇長文章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兒。如果文章真的非常有價值，那么很多人仍然會選擇將它打印出來或者推送到Kindle上細細品讀。

人們閱讀在線文章的時候是沒有耐心的。有調查數據表明，用戶在一個網站上停留的時間非常有限，通常每個用戶在一個網站上的平均停留時間是40s，女性更關注導航和文本，而男性更關注圖片。

我們的線上和線下閱讀行為有顯著的不同。書可以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神不知鬼不覺”地切斷可能的日常瑣事干擾。而互聯網剛好相反，它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讓我們對閱讀之外的事物更加敏感。因此線上的深度閱讀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郵件、微博、搜索、購物、新聞、視頻……這些內容隨時都可能將我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話雖如此，互聯網時代的我們，學到的東西反而減少了嗎？當然沒有。互聯網上擁有無盡的信息和知識，每個人都可以接觸到信息，傳遞自己的知識。我們在互聯網上查詢和學習自己不懂、不擅長領域的資料，別人也可能正好想了解我們所擅長的知識領域。可以說，不用離開電腦桌，我們就能“游覽”整個世界、與高水平的學者接觸、實時追蹤某項技術的全球發展狀況。作為一個全球化的信息市場，互聯網的革命性毋庸置疑，它將我們的大腦從繁瑣的記憶任務中解放出來，使注意力集中到思考和解決問題的核心上來。

互聯網改變大腦記憶區

傳統媒體正在失寵。互聯網在人們生活中的地位越來越高，89%的12～19歲青少年每天都會上網或者每周上幾次網，平均每天134min；幾乎同樣比率的青少年會看電視，平均每天113min；只有44%的青少年會讀書。不過，業余時間選擇讀書的人數有上升趨勢，因為越來越多的青少年開始重歸書的懷抱。

每一個新的媒介都會產生巨大的變革能量。“新媒介”不會服從于當前的世界，而是對其進行改革。例如，印刷媒體最初只是復制手寫的原稿，但是后來它改變了人們學習和研究的行為，決定了人如何取得進步、社會如何進行辯論以及知識的新定義。

同樣，互聯網也影響著我們思考問題、與人交流和研究課題的方式。互聯網改變了我們的大腦記憶結構。某人積累了很多年的學習經驗和知識財富，在今天或許還不如專注以及高效的執行力更有價值，因為通過互聯網獲取和梳理信息的能力已經取代了僅憑大腦記憶的能力。

現在，我們幾乎不需要記憶任何事物，只需要知道它們的信息存放在哪里就可以。社交網站會提醒我們朋友的生日、我們可以隨時搜索肯尼亞的首都、智能手機應用可以提醒女性正處在生理周期的哪個階段。

這么說，互聯網“殺死了”我們的長期記憶、降低了我們的思考能力嗎？科學屆在這方面的研究尚無定論。可以確定的是，雖然新科技還很年輕，但是每個用戶的行為都非常容易受到影響。有一些研究還發現，一個人在線閱讀獲得的知識更多地存儲在短期記憶的區域而非長期記憶的區域。

游戲增強空間知覺

現代人的大腦被訓練得可以迅速忽略不重要的事情。科學家發現，剛剛學會使用互聯網的長輩在記憶力和決策能力上獲得了積極的影響。倫敦的出租車司機的海馬腦區相對更大，這個區域負責處理導航任務，因為他們需要記住復雜的城市道路網絡。如果使用導航儀的話，大腦的該區域就會萎縮。同理，一些電子游戲也可以顯著地增強玩家的空間知覺。這種影響在一些“殺手級”游戲大作的玩家身上被發現，但是像俄羅斯方塊這樣的休閑游戲并不會增加玩家的視覺想象力。

大腦是相當靈活的。過去10年的研究顯示大腦為了適應我們與世界交流的新方式正在發生變化，我們學到的所有新體驗都影響著大腦的功能和結構，而不再使用的區域則開始逐漸萎縮。

大腦研究者使用“神經再塑”這個術語來說明大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不斷根據新的刺激發生改變。從發育生物學的角度看，這些改變只是為了更好地生存。在今天，“更好地生存”意味著能在數字世界中游刃有余，知曉自己的優勢和不足。

普通學生可以分辨出可靠和不可靠信息的來源嗎？事實上，他們可以。一項關于青少年媒介閱讀習慣的調查顯示，只有14%的12～19歲青少年認為互聯網是最可靠的媒介，29%的青少年選擇了電視，而40%的青少年則更相信報紙。

通常，學生們會在他們的學習報告和論文中引用來自互聯網的內容。因此他們需要可以快速獲取優質信息的渠道和工具，以防在無盡的干擾中丟失方向。但是現實中，他們通過互聯網快速搜索節省的時間，在網上瀏覽網頁時常常又浪費掉了。也就是說豐富的信息既是互聯網的最大優勢，也是互聯網的巨大劣勢。

闖蕩互聯網的數字世界，需要一項不容易獲得的能力——判斷力。就像童話中的灰姑娘揀豌豆一樣，把好的揀到盤子里，把壞的留在灰燼里。一段視頻到底是真的，還是一場市場策劃；某條新聞參考的來源是否可靠；某篇文章的說法究竟對不對……這些都是需要在瀏覽網頁時快速做出的判斷。然而，在傳統的圖書館中，這樣的抉擇并不多，因為只有值得推薦的作品才會擺放在書架上，我們只需要開始閱讀就可以了，不需要像在互聯網上一樣多一個心眼，查看一下文章的來源。這意味著用戶在互聯網上必須小心地選擇，重復確認事實。

很明顯，由于在互聯網上發言的成本非常低，所以互聯網上的垃圾信息太多了，遠超過印刷的圖書。但互聯網的優勢在于，如果一個網站上的說法聽起來難以置信，那么我們可以快速地在其他的網站上進行驗證。毫無疑問，學會利用互聯網應該成為大中小學生的必修課。

人們很容易在“新媒介”出現的早期階段就沉迷進去，因此誕生了書蟲、電視迷和計算機呆子。其實，要知道每種媒介都有其特定的任務和價值。電子郵件可以添加圖片、視頻和鏈接，越來越強大、快速。然而，電子郵件不是書信，它永遠不會有書信的分量和拿在手中的親切感。舊媒介被新媒介漸漸取代是正常的事。但90后的孩子也必須知道線下生活的重要性。

趁著父輩們還知道如何使用紙質地圖找到道路、寫親筆信以及去圖書館查詢需要的資料等。他們應該將做這些事情時的那份平靜和沉著傳遞給浸泡在數字世界中的下一代，防止自己的孩子被動地在無窮無盡的、垃圾遍布的信息中丟失自己。

英國歷史學家Noga Arikha說，“就我個人而言，讓生活節奏慢下來，利用互聯網，但是又不被互聯網干擾非常重要。也許是因為我出生在互聯網還沒有大規模普及、信息還沒有被數字化的年代，所以擁有這樣的智慧。”

這里的智慧指的是享受關掉電腦后的線下生活。然而，很多人即使睡覺時也離不開手機和電腦，甚至學會了在“夢游”的時候發毫無意義的短信。沒錯，這場數字革命已經悄悄進行到了床上。醒一醒，請不要成為信息的俘虜，享受一下關機下線后的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