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梆*作家,導演。曾出版有電影文集《映城志》,輕小說《或有愛藏不愛藏》等,并與多名漫畫家跨國界合作繪本輕小說及漫畫著作數本。
另拍攝有紀錄片和故事片。現旅居倫敦,從事多媒體跨界藝術創作。
你為他三日不識肉味,夜夜凌晨乍醒,分分鐘手機不離,每隔數秒查一次郵件,訂閱每周星座運勢鉆研占星大法,企圖攻破他的色戒;你時刻偵察他的FACEBOOK、Twitter和BLOG,還有你們相遇的社交網站,看他加了多少好友,上傳了哪些可疑圖片,你為他量身定做了一個明星般的虛擬ID,wink他,色誘他,試探他的忠心。你恨不得把他變成一只電腦芯片插入你的腦槽,恨不得變成他家的寵物狗,蹲伏在他的枕邊以便在他醒來時占據他的瞳孔。你變得離奇傷感,就連看《每個女孩都該結婚》那樣滑稽做作的好萊塢片都哭得梨花帶雨。你幻想自己成為那個美國“圣馬麗亞州”千人共舞百萬人觀看的求婚秀的女主角Nikki Marquez:“難道我比那個婚禮服的拉鏈都扯不上的肥婆都不如嗎?為什么他就是不肯表白?為什么一連數周都沒有他的電話,給他發的27條短信得不到一個字的回復?”你,甚至去了圣彼得教堂點蠟燭,哦,可憐的,從不信教的你啊,終于屈膝跪在耶穌的面前。
不要以為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癡迷,只要在google上敲下“Love obsession”(癡迷)就有12億5千萬的搜索結果。佛教里說癡迷是“求不得”苦的一種典型狀態。你收買了魔鏡追蹤他的去向,結果發現他正舉著一只山寨版的鏡子追蹤她的去向,如此類推,你會發現,幾乎每個人(植物人除外)都正在癡迷或走在通往癡迷的路上。印度古魯Krishnamurti在1978年的《Love and Attachment》(愛和愛之所系)的演講中說,癡迷的實相,是我們把對愛情的追逐看成了對歡愉的追逐。歡愉是一劑迅速和強大的迷幻藥,它能讓所有甜蜜的感官瞬間復活。所有靈長類都知道他不愛你,他并沒這么喜歡你,他甚至自私,固執,花心,殘忍,暴力,騙財騙色還玩失蹤……你卻仍癡迷不悟,全是因為他曾給過你這瞬間的充滿復活感的歡愉。當你癡迷于此刻,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提醒一下失憶的你,其實多年來你已“快要死了”很多次,為不同的人,不同的情色風景,相同的歡愉。
奇妙的是,除了極少數的人會拿起硫酸和匕首求魚死網破以外,大部分的人都在癡迷的苦難中存活了下來。是什么救了我們的命?
某閨蜜,為與其分手的男友自殺兩次未遂,自殺前卻涂脂抹粉把自己穿戴成要出嫁的樣子,說是“不想讓他看到我兩邊顴骨不對稱,所以左邊用了很厚的腮紅”;另一個,半夜打電話哭訴到凌晨,問她為什么不對他直接說呢?答:“我怕丟失了我的pride(自尊)……”這話換成漢語就是:“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原來,除了癡迷之外,世上還有pride這個東西讓我們最終沒有喪失膝下的黃金。
哈佛大學積極心理學家Tal Ben-Shahar說:“pride是一種自控力,是破癡迷最有效的解藥。”對我來說,pride就像疼感一樣,是一種本能,是我們得以最終逃脫被害和自殘的武器。一個人若連pride都不要了,他(她)便像任人宰割的鯽魚一樣,失去了被愛,觀賞以及審美的價值。很多人文學性地解讀張愛玲:“當她見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便誤以為張是一粒灰塵,其實她雖然寫了這么多癡男怨女的故事,卻“孤傲”得很,難得為愛披頭散發,幾乎窮盡一生都在維系著她的pride。
但如果你像我一樣是一個感情脆弱,易犯癡迷的小女人,那么還是一起來練瑜伽吧!在瑜伽重復的平衡體式里面蘊涵著高度的自律性,這種自律性保護著我們的pri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