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回憶里再見

他為她放棄了死神的使命，她為他戀上了凡間的癡愛，一切輪回就在那一瞬間的東西，因為能逆天改命，卻躲不過上天的懲罰，注定愛，注定錯過，注定有緣無份。

一：眷戀塵世的陰差

H市熱點新聞：本市地產大亨莫元平三天前莫名失蹤，今日清晨在濱海公園的灌木叢中發現其尸體，據法醫解剖結果得知，莫元平系溺水身亡，死亡時間為兩天前，案件還有待進一步調查。

顏城和搭檔大康坐在濱海公園的參天大樹上，悠哉地看著底下忙碌的警察，表情各異的死者家屬，還有指手畫腳發揮編劇才能的觀眾。他們不對死者的死因或命運發表任何評論，底下躺著的尸體不過是他們眾多客戶中的一個，他們的任務只需將死者的靈魂收走，回閻王那里交差就行，這就是陰差的工作。

“爸爸……嗚嗚……爸爸……”一個穿著雪白長裙，長發飄飄的女孩兒穿越人群，不顧尸體發出的惡臭，撲倒在死者身上嚎啕大哭，緊跟在她身后而來的，是一位氣質高雅的美婦人。

“元平！”美婦人落下了淚水，神情激動。

兩人的到來，讓原本神色各異的家屬群體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大家齊刷刷看著這兩個女人，心照不宣地交換著眼色。

一個月后。

又要執行任務了。

顏城和大康輕飄飄在醫院的重癥病房門口落地，他們透過玻璃，看了看今天的客戶似乎有些眼熟，顏城訝異發現，病床上躺著的，竟是一個月前濱海公園出現的那個美婦人。病床旁，一個憔悴無助的女孩子絕望痛哭著，嘴里不斷呼喊著媽媽。顏城吃了一驚，是那個白色長裙長發飄飄的女孩兒。一個月不見，她消瘦了不少，眼睛紅腫著，臉孔蒼白，活脫脫像是墜落凡間悲傷的天使。

顏城凝視著她的臉，久久不愿離去，盡管做這行，讓他每天面對死者家屬撕心裂肺的痛哭呼喊，可眼前女孩兒的蒼白憔悴，點點深情，如雨淚跡，將他的心緊緊揪起：“一個月失去了兩位至親，她太可憐了……”

大康不耐煩地搖頭：“要是被閻王知道你動了凡心，扁你去地獄當苦力，你就更可憐了。”

二：賭注

顏城和大康吊著雙腿坐在紅綠燈橫架上，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車流，大康自顧自翻著生死簿，等著下趟任務的到來，顏城卻眼睛發直地注視著神情沮喪，恍恍惚惚行走在馬路上的女孩兒。

是她，依舊是那襲白色長裙，依舊是傷心落幕的臉龐，她的視線游離在現實之外，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

突然，大康吃驚地大喝一聲：“糟了！今天的生死簿上，有她的名字！”

顏城一看，果然，莫小言三個字端端正正寫在上面。

馬路上，原本不流暢的車流慢慢松動起來，一輛黑色轎車突然換道，往莫小言的方向沖了過來。顏城來不及思考，急忙飛身下去，伸手擁住了莫小言，用身體幫她抵擋了轎車的沖擊，小轎車快速往兩人身上開過，莫小言安然無恙站在原地，她費力想要凝神注視著他，可長久的哭泣導致大腦疲累至極無法思考，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大康在紅綠燈上氣急敗壞地大聲呵斥：“你瘋了？”

顏城和大康雙雙跪在閻王面前，閻王大怒：“你們居然私自改變凡人生死！”

顏城連忙解釋：“不關大康的事，是我一個人做的?！鳖伋堑穆曇魸u漸低了下來，“我不忍心……讓她死在我的面前。”

閻王震怒：“可笑！你居然相信凡人和陰差之間會有愛情？”

顏城眼神堅定，如果一定要將自己對莫小言的感覺做定義，那便是愛情了，他篤定地點點頭：“我相信！”

閻王冷笑一聲：“好，從現在開始，一直到這只蠟燭熄滅?！遍愅跬平o他一只閃著盈盈光亮的蠟燭，“如果她接受了你的表白，我就成全你們，可如果她沒有接受，你就要變成一只蒼蠅，永生永世游離在骯臟的垃圾場里。”

顏城眼中泛出希望的光，興奮地連連點頭。

三：競爭者

顏城入學第一天便成了師姐師妹哄搶的對象，他恍然醒悟，原來自己竟是凡間俗稱的花美男，俊朗的外形，絢麗的笑容，第一天上課居然能回答出有變態達人之稱的高數老師四道難題，豈是一般臉蛋與大腦的完美結合所能解釋的奇異現象？

對此，顏城表示很無奈，高數老師指著黑板上的問題提問時，大康正悠哉地坐在他的書桌上，所以，準確來說，顏城不是看不看得懂那道題的問題，而是有沒有看見那道題的問題。

大康黑著臉看著顏城周圍的花癡頻頻送來微笑，妒忌得翻白眼：“早知道你定力不夠，就不用法術告訴你答案了。”

“我來這所學校，就是為了接近她的。”顏城連忙解釋，用眼神往莫小言坐的位置使眼色，此刻，莫小言正在紙上畫著什么，剛剛課上，顏城的出色表現她渾然未覺，怔怔地獨自發呆想著什么。

大康瞟了一眼懷里，被燈罩保護著的蠟燭：“蠟燭燒得很快，你得抓緊時間了?！?/p>

顏城連忙就地取材了解情報，不出所料，莫小言在H大算得上風云人物，一提到她的事情，同學們如數家珍，獻寶也好，趁機對美女打擊報復也好，師姐師妹們踴躍發言，經過一下午的爭相報道，顏城終于弄清了莫小言的曲折身世。

莫小言是本市地產大亨莫元平的養女，莫元平和莫太太對她格外寵愛，可惜一個月前，莫元平意外去世，回國分財產的親戚一口咬定莫小言其實是莫太太在外面的私生女，兩人都沒有資格繼承財產，不久，莫太太發生車禍搶救無效去世了，莫小言理所應當地被掃地出門了。

顏城聽了莫小言的遭遇十分憤慨，她的苦惱，難道是來自復雜的家庭？

“你管她的苦惱是來自哪里？你現在最緊急需要做的，就是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你這么一個白癡存在，然后慢慢讓她喜歡上你，時機一到，趕緊表白，我可不想以后去垃圾場看你。”大康繃著臉抗議，要知道，閻王至今都沒有派遣新的搭檔給他，一個人開工，很無聊的。

顏城對大康的一席話十分欣賞，立馬設計了一系列方案靠近這位傳說中的冰雕女神，種種實踐證實，莫小言像是千年的冰雕，美不勝收，可也不容親近。例如公開課坐在她旁邊，原想抄她的筆記夸她的字漂亮或筆記做得詳細，可這位美女居然是不做筆記的；例如食堂打飯費勁千難萬苦擠到她身后，這次做大動作，假意飯盒哐當一聲掉在了她的腳邊，美女無動于衷，卻被恐龍師姐撿了去，認定他是借此想搭訕自己，胡攪蠻纏之下，顏城恨不得咬舌自盡以示清白；又例如自習室里找書跟在她身后，假意不小心撞了上去，連連道歉之下主動請吃飯以表歉意，美女淡然一句：沒必要。圓滿收官。

顏城挫敗得鬼哭狼嚎卻又無能為力，大康在一旁扮演情感專家：“以我多年的經驗，她會完全沒有反應，只因為缺少一種契機，那種來電的契機。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在她面前展現你最大的魅力值，從此留下深刻的印象！”

“問題是，這種契機什么時候才會出現？”顏城茫然。

顏城站在莫小言打工的咖啡館落地窗外，看著懷中燈罩里的蠟燭嘆氣：“怎么辦？”

大康指了指咖啡廳內：“情況不容樂觀?！?/p>

顏城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剛剛還在忙碌中的莫小言此刻和一個帥氣逼人的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聊著什么。這個男生，顏城聽說過，他是著名的大律師秦允懷的獨子秦殤，H大萬人矚目的才子，只是，他沒想到秦殤和莫小言居然是認識的。

借用大康的法力，顏城終于聽清了落地窗內兩人的對話。

原來，這間咖啡廳是秦殤家的產業，是秦殤主動請莫小言來這里工作賺錢的。秦殤了解到莫家的財產之爭，已經說動了父親秦允懷當莫小言的控方律師，幫她奪回應得的財產。對于秦殤的雪中送炭，莫小言感激不已，羞澀而緊張地注視著他，久久道出一句謝謝。

兩人的眉目傳情令顏城幾近抓狂，什么制造機會混個臉熟，都是鬼話！他怎么就沒有想到幫她爭回遺產呢？

四：意外發現

顏城暗下決心，一定要在某一項事情上戰勝秦殤，讓莫小言正視自己。

機會很快就來了。

秋季運動會是H大每年的必備項目，今年，秦殤又參加了一百米短跑比賽，顏城毫不猶豫果斷填寫了報名表，心中憧憬著自己以絕對優勢撞向終點的一刻，莫小言投向自己崇拜的眼神。

運動會如期而至。

運動場上，悉心打扮過，前來為顏大帥哥加油助威的學姐學妹數不勝數，顏城逐一打招呼，整個場面，鬧得像是顏城的個人粉絲見面會。

遠遠的，莫小言坐在看臺上凝視前方，顏城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該死！又是秦殤！

一聲槍響，顏城沖看臺上的大康使了個顏色，大康嘻嘻一笑，吹了口氣，顏城似是離弦的箭，嗖地一聲沖向了終點，運動場上爆發出沸騰的尖叫聲。

第一個跑向終點的顏城回過頭，本期待莫小言也能如其他學姐學妹那般驚訝一番，誰知……

“救命！快叫救護車！”莫小言用胳膊摟住不知什么時候倒在地上滿臉蒼白的秦殤驚呼失色，運動場上一片混亂。

急救室外。

大康沖顏城使著眼色，嘿嘿直樂：“原來那小子有心臟病啊，哈哈哈，恭喜你不用變蒼蠅了，哈哈哈……”

顏城不理會，眼神越過人群看向走廊盡頭默默飲泣的莫小言：她好像真的很愛秦殤？接連失去父母，如果秦殤再有什么事，她能承受這樣的悲傷嗎？

大康看穿了他的心思，連忙打斷：“喂喂喂你瘋了？他現在是你的情敵，如果你救了他，你就得變成蒼蠅，永生永世圍著垃圾轉了！”

急救室的門被打開了，秦殤的家人迎了上去，后面跟著不知所措的莫小言和顏城。

醫生緩緩地說：“還好送來及時，他的病情雖然穩定，但以后還是不要再讓他做劇烈運動了?！?/p>

顏城恨自己，恨自己沒用患心臟病，他只要想到莫小言在醫院對秦殤照顧得無微不至就恨不得自殘心臟。尤其是那天和大康躲在病房外聽到的對話更是令他腦袋冒煙！莫小言聽說秦殤是為了在她面前表現出陽光的一面才去參加短跑的，感動不已，顏城耳旁都能聽到未來同伴的召喚了：顏城，算了吧，還是跟我們逛垃圾場去吧！

五：人魚公主

莫小言請秦殤的父親幫忙打爭奪遺產官司的消息瞬間轟動了全校，這是秦允懷的策略，就是要將莫小言與莫家親屬的矛盾弄得人盡皆知，以最大程度上保護莫小言的安全。這個策略還起到了另一個他老人家沒有想到的后果，那就是，莫小言與秦殤的緋聞傳得校園角落的蒼蠅都聽厭了，直接導致的最終結果是，顏城對著淚流滿面的蠟燭悲天憫地了一下午。

“你在這里尋死覓活有什么用？要不然，還是在蠟燭燒完之前，求求閻王大人，取消原來的賭約吧？”大康也跟著愁眉苦臉起來。

“不行，取消賭約，我就永遠沒有機會跟她在一起了……”顏城這樣想著，突然振奮起精神來，“不行，我要盡快向她表白！”

莫小言匆匆忙忙走在去咖啡廳的路上，十米開外，一個似曾相識的，身材頎長的男生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莫小言，等一下！”

莫小言莫名其妙地在拐角的紅綠燈處站住，那個頎長的身影向她跑來，與此同時，一輛銀色房車突然在莫小言所站的位置拐彎，莫小言來不及反應，已經被兩個蒙面人拖進了車里，莫小言下意識地沖喊她的人呼救：“救我！”

事情來得太突然，顏城吃了一驚，伸手去拉莫小言的手，一只黑洞洞的手槍抵在了莫小言的腰上，示威似的沖他扭了扭槍管。顏城抱歉地看了莫小言一眼，按照車上蒙面人的指示上了車。

莫小言和顏城的眼睛和嘴巴都被蒙住了，雙手被綁在了后面，車子顛簸地行駛在路上，兩人的神經緊繃著，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顏城感覺到莫小言冰冷的手指努力扣住他的不放，像是落水者拉住最后的稻草。顏城忍不住一陣心疼：她一定是嚇壞了，都怪自己沒用，危難時刻，居然救不了她……這樣想著，顏城的手指也不自覺緊緊貼著她的，被監視著的兩人，在身后緊緊扣住彼此的手，顏城心中充盈著說不出的感動。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被拋在一個仿似密閉的空間里，門被哐當一聲帶上了，耳邊充斥著夜間的蟲鳴聲。

莫小言努力尋找身邊的動靜：“……你在哪里？”

顏城突然感覺眼前一片光明，睜開眼，原來是一旁的大康用的法術，大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是你們培養感情的大好時機，千萬別讓她看出來你看得見?！?/p>

顏城欣喜地連連點頭，迫不及待地移身到莫小言身邊坐下：“我在這里?！?/p>

莫小言仿佛松了口氣：“剛剛在馬路上，是你喊我嗎？”

顏城吞吞吐吐著，不知道怎么說才好，這個時候表白？她不當他趁人之危才怪。

莫小言難得地莞爾一笑：“你害怕？別擔心，秦殤會來救我們的?！?/p>

她的嘴角笑得很美，像天使，顏城突然有種醉了的感覺，可一提到秦殤，他的臉沉了下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會來？”

莫小言羞澀一笑：“直覺，好像每次我有困難，他都會出現，半個月前，我差點發生車禍，醒來才知道，是他救了我?！?/p>

顏城驚詫得無以言表，原來，這個傻丫頭一直以為救她的人是秦殤，那自己不是莫名其妙當了回人魚公主？

六：黑暗四十八小時

被關在黑屋里的四十八小時，是顏城最快樂的時光，莫小言離他那么近，她的輕聲一笑，默默嘆息都逃不過他的耳朵，只是，原本不愛講話的莫小言開口閉口都是秦殤，顏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一點點被侵蝕殆盡。

每天定時送來的飯菜很少，奸詐的劫匪大概是怕他們吃飽了有力氣逃脫，所以故意只送來一個人的食物。

顏城將飯菜倒在一個碗里遞給莫小言，自己在一旁邊假裝大聲咀嚼邊用引人心動的詞語評價飯菜的味道，總能讓心事重重的莫小言胃口好一些，而自己卻因為饑餓而胃部抽搐。

顏城無力地靠在墻邊，餓得動彈不得，心中不斷重復著一個念想：如果我餓著，就能一直和莫小言呆在一起，那么，我愿意一輩子不吃不喝。

可老天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他，令他煩躁的秦殤終于還是找到了這里。

“秦殤！”莫小言被解下繩索的第一個舉動便是擁抱秦殤，兩個人當著顏城的面久久緊緊相擁著，秦殤連連道著歉，“對不起，如果不是我讓你拿回自己的財產，也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他們要挾我撤訴，并且永遠不許再提這個案子，不然就要撕票。”

莫小言哽咽著搖頭：“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家產?！?/p>

顏城恍然：原來，莫小言同意讓秦殤幫忙打官司，不是為了奪回遺產，而是為了多一些時間和他呆在一起……

顏城和莫小言被送到醫院檢查，莫小言除了受到驚嚇，手腕有些勒傷外，沒有大礙，顏城卻因為兩天兩夜沒有進食，身體近乎虛脫。

莫小言抱歉地看著他：“你沒有和我一起吃飯嗎？”顏城看著她溫柔苦笑，莫小言恍然，“你把吃的都給我了？”

顏城看著她為自己擔心的模樣，有種心滿意足的快樂，莫小言卻緊緊注視著他的臉，喃喃地說：“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半個月前，我差點被車子撞到，是你把我推開的？可是，看起來不太像啊……”

原來，她的腦海里有他的存在？顏城說不出是該哭還是該笑，下一秒，莫小言在秦殤的悉心照顧下離開了醫院，除了回頭沖她投來友善的一瞥，沒有任何其他的感情成分存在。

一旁的大康莫名其妙地抓耳撓腮：顏城那個時候還是陰差，她身為凡人，怎么會看得到？轉念一想：說不定，他們倆有夙世姻緣呢！

七：陰謀

“喂喂喂！快起來！你的莫小言出大事了！”大康掀了顏城的被子，在他帥氣的臉上又揉又掐，深受打擊的顏城聽了莫小言的名字，只有一個反應：“隨她去吧，我已經準備好當蒼蠅了。”

“快起來！我懷疑秦殤那小子沒那么簡單，快看今天的新聞頭版！”大康繼續努力著，顏城終于勉強睜開失落的雙眼，報紙頭版上的一行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親屬蓄意殺人，綁票證據曝光，養女或是兩百億遺產唯一繼承人。

這則新聞曝光了莫元平被親屬殺害，棄尸的經過，莫太太車禍的真實內幕，以及莫小言被綁票后，親屬致電威脅秦殤父子撤訴的現場錄像。

“如果秦殤父子不是早有準備，怎么可能監視到莫元平親屬打恐嚇電話？依我看，這根本就是他們父子倆布的局，讓全世界都知道莫小言要爭回財產，莫元平的親屬就會行動，他們只要派人日夜監視，就可以抓到他們犯罪的證據，到時，他們都會失去繼承遺產的權力，而莫小言，不論是養女也好，私生女也好，都是唯一的繼承人。”大康被自己緊密的邏輯思維折服，“接著，他順理成章地娶了莫小言，那筆錢不就是他的了？”

顏城瞠目結舌地聽著這一切，不行，莫小言一定被蒙在鼓里，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會很傷心的。

顏城撥通了莫小言的電話：“小言，我有話要對你說?！?/p>

莫小言頓了頓：“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晚點說?！?/p>

顏城被掛了電話，挫敗地立在那里，一旁的大康連忙端來蠟燭：“時間不多了?！?/p>

顏城嗯了一聲，端著蠟燭往外跑去，身后的大康高喊一聲：“她在學校對面的酒店！”

顏城一路奔跑，終于找到莫小言所在的酒店，她正和一個婦人面對面而坐說著什么，婦人神色慍怒，一聲高過一聲，顏城隱約聽到她說了一句“他不讓我們好過，我們也不會讓他好過！”

莫小言瞠目結舌地聽著她的話，繼而接了個電話，臉色蒼白，慌慌張張轉身就要走。

顏城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深深注視著她的眼睛：“小言，我有話要跟你說，再不說就來不及了?！?/p>

莫小言看著他，眼神有一絲跳躍，接著便是急切：“等等，我現在有急事?！蹦⊙哉f完就要走。

“什么事？”顏城追了上去，他不愿再輕易退場了，就是因為他的不夠決絕，沒有讓莫小言義無反顧地愛上自己，她才會被秦殤那個混蛋利用。

“秦殤出車禍了……”莫小言的聲音開始顫抖，眼神復雜地看著顏城。

顏城拉住她，無論如何都不允許她掙脫，憤怒，妒忌，急切，令他溫柔陽光的臉變得猙獰：“你還擔心他？你知道嗎？他一直在騙你，他……”

“不要再說了，姑媽剛剛全都告訴我了，這個已經不重要了，我現在必須馬上見到他！”莫小言急迫得聲淚俱下，用祈求的眼神注視著顏城。

顏城頓住了，冷笑了一聲，無話可說地松開她的手，聲線顫抖：“原來你這么愛他，那你去吧?！奔热凰冀K不為所動，他又何必勉強？蠟燭快要滅了，那就讓它滅吧，既然不能相愛，做陰差如何？做人如何？做蒼蠅又如何？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拜托擁有法力的大康，在秦殤那個混蛋露出禽獸嘴臉令莫小言傷心難過的那一天，幫他好好修理他一頓。

顏城轉身想要徹徹底底走個干凈，冷不防莫小言在身后緊緊拉住他的手，一如那兩晚在黑屋里拉著他的手，依賴著他的情境一樣，莫小言揚起蒼白的臉，定定地看著他，晶瑩的淚珠滑到唇邊：“顏城，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怎么向你解釋，即使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現在，你陪我一起去醫院見他好不好？”

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顏城突然感到一陣心動，仿佛剛剛暗淡下來的天空重新出現了光明，可直覺告訴他，這樣的光明不會維持很久，可管他呢！顏城義無反顧地緊緊握住她消瘦而又冰涼的手，一直到醫院病房都沒有松開，如果早知這是最后的幸福時光，顏城該握得更緊一些，多看幾眼她憔悴的容顏，或是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讓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復刻在他的身體里……

“秦殤，你不要死，我有話要對你說！”

病房里，莫小言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昏迷狀態的秦殤。玻璃隔窗外，顏城痛徹心扉地看著這一幕，既然一切已經注定，他唯有認命。

“大康，用我的生命來交換秦殤的吧！”顏城看著秦殤掙扎中的心電圖，篤定地說。

“你瘋了？他一死，你就不用變成蒼蠅了！”大康恨不能將他敲醒。

“可他一死，莫小言的心就死了。”顏城苦笑著說，“快點，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大康無奈地施展法力，就在兩人的生命即將互換的當口，秦殤的心電圖歸于一條直線了，顏城無能為力，心痛不已地看著莫小言，卻被眼前的情節驚得瞠目結舌——莫小言的肉體漸漸消失，最終化作一只丑陋的癩蛤蟆，緩緩回過頭，看著玻璃隔窗外的自己。

“怎么會這樣？”顏城驚叫失聲。

八：莫小言

我本是天際無憂無慮的天使，不久前，我獨自來到凡間游玩，遇到了令我一見鐘情的秦殤，我祈求上帝，讓我變成凡人和秦殤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緣。上帝為此大發雷霆，與我立下賭約，如果在秦殤的生命結束之前，我不能被他接受，那么，我將變成一只丑陋的癩蛤蟆，永生永世不得做人。

我努力想要和他在一起，另一個人卻闖入了我的世界，我恍惚記得，那天的車禍，在秦殤將我送進醫院之前，有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我眼前，是他幫我阻擋了迎面開來的轎車。之后，這個人的身影不斷在我面前出現，自習室里，他看著我發呆；食堂里，他和旁邊的學姐搭訕，引發了一場爭執；自習室里，他因為不小心撞到我而堅持要請我吃飯道歉，我從他眼里看到一種很奇怪的東西，讓我想要見到他，有又害怕見到他的東西。

偏偏那么巧，我被綁架那天，有個人也被一起抓走了，黑暗中，我隱約感覺到陪在我身邊的是他。他總是小心翼翼保護著我，后來，當我知道他為了我，足足餓了兩天兩夜，心中十分感動，可我不能接受他對我的好，因為，我已經有了秦殤，如果不能和秦殤在一起，我將變成一只丑陋的癩蛤蟆，可他只是個凡人，我要如何告訴他，他才會相信我沒有撒謊？

官司贏了，我一夜之間成了百億富翁，我決定鼓起勇氣向秦殤表白，我約他在市中心一家餐廳見面，偏偏這時，姑媽找到了我，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原來秦殤一直都在欺騙我，他接近我，幫我爭奪遺產，只是為了拿到莫家的兩百億遺產，一切都是他們父子倆的陰謀，那時，我居然只是詫異，而沒有傷心難過，一直到顏城來找我，拉著我的手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需要一個接受顏城的理由，我愛上了他，在不知不覺當中。

可是，秦殤在開車去赴約的路上發生了車禍，在他的生命彌留之際，我必須向他表白，只有被他接受，我才有資格談跟顏城的后續，可是……命運弄人，我們注定不會有后續……

尾聲：

燈罩里最后一點蠟燭燃盡，顏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體漸漸退去，幻化為一只丑惡的蒼蠅，在他痛苦哀嚎的瞬間，那只癩蛤蟆向他投來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像心底的千言萬語盡在這一眼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