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家伙,對不住了。”手起刀落,鮮血猛地涌了出來,駱小小一閉眼,暗道阿彌陀佛,小青蛙不要怪我,師傅不忍心用活的小動物練習手術,只能出此下策了,再忍忍吧,一會兒送到師傅那里,你就有活路了。
“小小年紀,看不出來,竟這樣的殘忍。”空中忽然響起低沉的男音,緊接著一個男人飄然而至她的身邊,一抬手點了她的幾處要穴,男人將那青蛙拎了起來,嘖嘖感慨道,“真是可憐啊,小青蛙,還是讓我好好兒送你一程吧。”說話間他竟然架起了一堆火,將那只青蛙放在上面燒烤了起來。
駱小小被點住了穴位,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有瞪大了眼睛,嗯嗯地叫。
“你叫什么?”那男人解開了她的啞穴。
“我叫駱小小。”駱小小氣憤地喊道。
男人一愣,本意是想問他在哼哼什么,隨即一笑,這女子倒是挺有趣的。
“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沒想到手段卻這么殘忍,不僅把一只活潑可愛的小生靈開膛破肚,還要拿針去刺它,如果放任你下去,說不定要害死多少人呢。”男人舒服地在火堆旁坐了,修長的雙腿支在兩側,手里不斷地翻動著即將烤熟的青蛙,英俊的面龐,略微彎起了嘴角,無限惋惜地嘆道。
“你……”駱小小氣得說不出話來,“呸,青蛙進了你這豬肚子里面是必死無疑了,可是如果剛剛我把它拿給師傅,說不定它還有一線生機。”
“你都已經把它開膛破肚了,還能活?”男人嗤笑道。
“我呸。”駱小小懶得理他。
“等等,你師傅是誰?”男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鬼手圣醫駱千。”駱小小每次提到師傅的名號,都異常激動和驕傲。
男人聽到了駱千兩個字,連忙跑了過來,解開了她的穴道,拍了拍她身上的塵土,嘻皮笑臉道:“哎呀,原來是小師妹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2
一盞豆大昏黃的油燈下,駱千正在埋頭讀著一本醫書,他的側臉略顯冷峻,膚色白皙,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傲然和那種渾然天成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名士之風,他只不過比她大幾歲而已,卻是那樣穩重干練。
“師傅,給你縫的鞋墊。”駱小小嘟囔了一聲,將手里的鞋墊兒遞了上去,千層底的,上面繡了鴛鴦戲水的圖案。
“哦。”駱千依然沒有抬頭,可是他瞬間又垂下眼睛,已經讓駱小小的心怦怦直跳了。“下去吧,早些睡了。”
駱小小的心里又是一陣溫暖,他關心她,讓她早點睡呢,她開心地向臥房走去,房間里面漆黑一片,她也懶得再點燈,只脫了外衣,就鉆進了被子里。
黑暗中,忽然對上了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緊接著一只溫熱的大手從被窩里面伸了出來,牢牢地箍在了她的腰上,那雙手順著她的背部向上滑。
“救命啊,有淫賊。”駱小小還沒喊出聲音來,那雙手已經找到了穴位,準確地點了上去。
“噓,我們來做個買賣,我幫你追到駱千,你幫我說服他收我為徒,如何?”窗外銀白色的月光如泄了一地碎銀子般地灑了進來,此時駱小小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定睛望過去,這人原來是白天烤了她的青蛙又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她想要拜入師門的歐云歌。
駱小小不屑地哼了一聲。
歐云歌繼續自說自話道:“你問為什么要幫我?其實幫我也就是幫你自己,我們互相幫助,各取所需,我拜了師傅,你得了相公,豈不是皆大歡喜?”
駱小小眼珠亂轉。
“你問我有什么辦法幫你追到駱千,反正我就是有辦法,我們都是男人,他這種外冷內熱的男人我最有辦法了。怎么樣,合作嗎?”
駱小小的臉上蕩起了一絲紅暈。
“你還有啥害羞的,都做得那么明顯了,繡戲水鴛鴦,瞎子也知道你喜歡他呀。”歐云歌說著話,點開了她背部的穴道,“怎么樣,表個態吧?”
駱小小被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身子一翻,將手里一根喂了毒的銀針刺了過去。鷗云歌見針刺了過來,無奈只有將她再次點住。她的身子此時側了過來,胸脯緊緊地貼著歐云歌,嘴里喘著粗氣,一起一伏的,歐云歌偏偏逗她,又將身子湊了過去點,兩個人緊緊地挨在了一起。
“哎喲,主動投懷送抱呀,那我就不客氣了!”他作勢要環住她,她如蘭的芬芳逡巡在他的脖頸之間,暖暖癢癢的,他身軀一震,心忽然跳快了起來。
鷗云歌急忙從床上跳了起來,掩飾著內心的情緒。“嘖嘖,真是最毒婦人心呀,這樣的女人我可不敢要,你仔細想想,這買賣劃算嗎?”
還是男人比較懂男人,假若他能幫忙追到駱千,駱小小的眼珠轉了轉。
3
小小醫館的門前排了長龍似的看病隊伍,駱小小舉頭望了望那塊黑底金字的牌子,小小醫館,師傅用她的名字來命名他的這家醫館,還說對她沒有情意?
“唉,那個大叔,你別插隊。”駱小小走了過去,把插隊的人拎了出來,鬼手圣醫駱千的名望很高,每天慕名來看病的人絡繹不絕,甚至有的人家死了人,也要抬過來醫,都傳聞駱千甚至能將死人醫活,駱小小每天處理這些插隊的、看熱鬧的、聽信了謠言的病人頭疼不已。
“快讓一讓,讓一讓,這有一個急癥。”一扇門板橫沖直撞地沖了進來,門板上的人沖著駱小小擠了擠眼睛,駱小小會意,一揮手,放他進了來。“師傅,這兒有一個急癥。”駱千停下了書寫藥方的手,淡淡地看了一眼。
“什么急癥??”
“全身動不了。”門板上的人回到,“今天從山上摔下來,忽然間全身不能動了。”說話的人正是歐云歌,此時他佯裝躺在門板上,頭上胡亂地裹了些破布。
駱千聽到他的話,忽然手一抖,眼神明顯地亮了起來。
“抬到內室看一下。”
駱小小偷偷地沖歐云歌努了努嘴,示意她已經完成任務了,他們昨夜達成一致,鷗云歌喬裝生病,她幫他想辦法住進駱家,而他則要幫她實現追師計劃。
門外忽然又一陣兒騷亂。
“來人啊,救命啊!”又有一副門板橫沖直撞了進來。駱小小看過去,只見那上面的人渾身是血,像是個血葫蘆一般,不敢怠慢,連忙讓下人把他也抬了進去。“快,打盆水來。”駱小小吩咐道,她要幫傷者清理傷口,這男人渾身上下,傷了不下有二十幾處,到處是刀傷,醫者父母心,駱小小此時不禁揪起心來,不知他還有救沒有救了。
駱小小擰緊眉頭,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的傷口,將幾處輕傷用布條包扎了起來。歐云歌躺在旁邊,看著她認真的模樣,櫻桃小口緊緊地閉著,清秀的容顏上心疼擔心顯露無遺,既善良又美麗,像個仙女一樣兒,真是個可人兒。
他正在胡思亂想,腳腕卻猛地被駱千一擰,他吃痛不過嗷嗷地叫了起來。
“你不過是扭傷,搗什么亂?”駱千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那個血葫蘆般的男人。
“不是,駱師傅,我真的全身不能動了。”歐云歌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一處致命的刀傷橫穿那個男人的胸口,駱千搖了搖頭,這男人已經無藥可醫了,每每見到這樣醫無可醫的人,駱千的心底都會像撕裂了一般的疼痛,那絲痛楚劃過他的眸子,好像幽暗的深潭里面一尾金魚躍過。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正想將手中的藥末撒上去,可以緩解他臨終前的一些疼痛,那男人忽然一躍而起,雙手急點駱千身上膻中、神闕兩處大穴,這穴位是人身上的死穴,男人顯然是拚盡了全力來點,如果被他擊中,后果不堪設想,眼看著就要擊中,一旁的歐云歌手疾眼快,兩根手指生生插出,擋住了男人的進攻,那男人似乎也是拚了最后一絲力氣,眼珠一翻,身體頹了下去,再一摸,已經氣息全無。
駱千望了望那男人,皺了皺眉頭,走開了,自從鬼手圣醫的名號在江湖上傳開來,就不時有人對他使些下三爛的招數。
“你說是不是你,是你雇來的這個人?”駱小小拿起剪刀,指著歐云歌。
“冤枉啊,怎么會是我呢?我只是想拜師學藝,到哪里弄這么個死士演戲呀?”駱小小手中的白布飛舞,將歐云歌結結實實地綁在了門板上,從頭到腳纏了一圈,好像綁了一個肉粽。
4
駱小小將歐云歌打包送到了駱千的面前。
“放了他吧,不是他搗的鬼。”駱千行云流水般地分揀著藥材,眼睛并未離開分毫。“還要感謝這位小哥的救命之恩。”他輕輕說道。
駱小小的眼神立時迷離起來,師傅只是站在那里,竟然就那樣優雅迷人。她又想起五年前,她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流落在街上乞討,她初遇他時的情景,那時,他也是這樣站在那里,白衣飄飄,好像天上的仙人,也是這樣淡淡的語氣,他說,我們都是可憐人,你做我的徒弟吧,如果愿意,就跟在我的身后。她就這樣跟在他的身后,一跟就是七年。
“喂,駱師傅讓你給我松綁呢?”歐云歌用他唯一能動的一只腳踢她。
“哼。”駱小小瞪了他一眼,她美好的回憶就這么讓他給打斷了。
歐云歌死氣白賴地留了下來,自詡是救命恩人,以此要求駱千收他做徒弟,駱千卻還是那樣淡淡地,沒有說準,也沒說不準,只是讓他留下來,等到扭傷完全好了以后再說。
夜晚,繁星璀璨。歐云歌和駱小小兩個人偷偷摸摸地上了屋頂,并膝而坐。
“你說,怎么才能讓師傅喜歡我呢?”駱小小煩悶地雙手托腮。
“除了駱千,你就沒有發現其他的男人也很好嗎?”歐云歌試探地問道。
駱小小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師傅是這個世界上最英俊的、最瀟灑的、最聰明的,最有才華的……”
“停,打住,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歐云歌打斷了她,悶悶地說道。
“什么,什么?快說。”駱小小興奮道。
“對于駱千那樣悶罐樣的男人,咳咳,”歐云歌頓了頓,“你要主動一點,但是女孩子也要矜持,所以暗示他一下。你師傅他不是最愛中藥嗎,你就以中藥為名,試探他。”
“中藥名?你還有點餿主意嘛!”駱小小當胸給了他一拳,歐云歌從房頂上滾了下來。
5
“師傅,你的蒲公英給我抓二兩,我想配上我的益母草喝下去,能否治心疾?”駱小小站在駱千身邊,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問。
駱千疑惑地抬起了頭,看了看她的臉,又低下了頭,說:“蒲公英配二兩孩兒參。”
“可是師傅,沒有益母草,可是要加穿心蓮?”駱小小急道。
“如若加穿心蓮,還可加入忘憂和丟了棒。”駱千不疾不徐地說道。
“為何不是合歡?”駱小小心焦道。
“因為里面有孩兒參!”駱千轉身走了出去。
駱小小泄氣地去找歐云歌,將駱千的話重復了一遍,歐云歌跳到她的身邊:“哎呀,你說蒲公英配益母草,一公配一母,他卻偏說蒲公英要配孩兒參,這很明顯在表明他把你當孩子,你又說穿心蓮,你會傷心,他卻讓你忘憂,丟了棒,放下才好。”歐云歌嬉笑道。
“哼,用你來說。”駱小小本就傷心難過,他卻根本不體諒,還把她的痛處當笑話一樣來講。駱小小說著跑了出去,心里難過,她一直以來對駱千照顧有加,他沒道理不明白她的心思,今天他算是挑明了他的心意了嗎,他難道還只是把她當一個小孩兒,當徒弟?
駱小小跑到后院的假山處,坐在上面生氣地撕著柳條,什么孩兒參,她明明已經十九歲,早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小小,小小,你別生氣啊!”遠遠地歐云歌尋了過來。駱小小懶得理他,一個轉身藏進了旁邊的竹林,一腳已經踏進竹林,才猛然想起來這里是師傅布下的五行八卦陣,可再想退出去,已經晚了,眼前已經換了處景致。
面前是巨大的山巒,翠疊如繡,山澗之中泉水叮咚作響,高低錯落之處,隱聞有瀑布之聲,好一派人間仙境,可駱小小卻不敢向前多邁一步,她的腳下正是機關所在之處,離開此地,恐怕再沒辦法回去了,師傅的陣法精密,再世高人之中也沒有幾人能破他的玄奧,更何況她這個黃毛丫頭,駱小小試著向后退幾步走出機關,忽聞身后哎呀了一聲。
“哎呀,你踩到我腳了。”歐云歌在身后抱怨道,“咦,這是什么地方,這么美?”他舉目望去,露出喜悅之色。
“你怎么也進來了。”駱小小吃驚道。
“我看你跑到竹林里面以為你和我躲貓貓,就進來找你了。”
“什么躲貓貓啊!”
駱小小將這五行八卦陣的玄妙講述了一遍,歐云歌聽后,竟然大喜過望。
“你還在高興?真是比我還要沒心沒肺。”駱小小看著正在上躥下跳,東瞧西望的歐云歌,嘟囔著坐在了地上。
“這么好玩的地方,你坐著抱怨什么,走,我帶你玩去。”說著他已經拉起了她的手,向山里面跑過去。
駱小小被他帶著一跑,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竟然短暫忘記了剛才的愁悶,跟著他瘋玩了起來。兩個人順著眼前的山路,一路攀枝折桂,有說有笑,向著山頂走去。
“你說師傅會不會發現我們兩個進來了這里?”
“不會,駱師傅會以為你跟我私奔了,正在家里大擺筵席,慶祝三天呢!”
“你討厭。”駱小小追著他打了起來,兩個人又打又鬧,不一會兒駱小小已經氣喘吁吁了,眼看著山頂已經在望,可是卻爬不動了。
“來,我背你上去。”歐云歌俯下了身子。
駱小小猶豫了一下,跳上了他的背,就在身體接觸的瞬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顫抖了一下,有一種酥麻的感覺自脊梁骨躥至后腦,又越過面門,直擊心臟,歐云歌覺得力量陡增,就像他的心跳一樣似乎能騰云駕霧了一般。駱小小覺得剛剛心里面憋著的火燒了出來,燒上了臉頰,燒上了四肢百骸,全身上下熱乎乎的,卻又說不出來的舒服。
兩個本來活潑愛鬧的人都噤了聲,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攀著,眼看著到了山頂,忽然頭頂飄來一塊雨云,緊接著瓢潑大雨就澆了下來。
“你師傅是在給竹子澆水嗎?”歐云歌玩笑道,四處望去,這山頂是平平的一塊石板,沒有可以遮蔽的地方,只有脫下長衫,罩在駱小小的頭上。
“你也進來呀。”駱小小揪了揪他的袖子。
兩個人躲進了小小的衣衫之內,駱小小此時衣服已經近乎濕透,曼妙的曲線呼之欲出,雨滴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紅彤彤的臉蛋兒,有如出水芙蓉一般,歐云歌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湊了過去,嘴唇即將碰到她的瞬間,駱小小羞怯地抬手打了他一下。
“討厭,你干嗎?”她站起身就向后跑,已然忘記了身后就是萬丈懸崖,歐云歌見她摔了下去,奮不顧身地撲了上去。“小小。”他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
再睜開眼時,兩個人竟然已經回到了竹林外面,他的身軀就覆在她之上,駱小小的臉紅彤彤的,還沒有蘇醒過來,如此曖昧的靠近,他嚇得蹭地站起來,環顧四周,索性無人在側。
“原來這陣法的生地居然就是死地,真是十分玄妙。”
駱小小也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師傅……”她輕輕地叫。
歐云歌的心一沉,她居然在睡夢中呼喊的還是駱千。
6
駱小小被雨淋了一遭,患上了風寒之癥,病了之后還不老實,三番五次地纏著歐云歌給她出主意,要怎樣才能俘獲駱千的心。
“裝病!”歐云歌心里涼涼的,有些失落。
“那怎么行,我師傅是鬼手圣醫呀。”
“你就借這次風寒,假裝失去了記憶,時好時壞,我想你師傅也辨不出真偽,我們只說在千絕山之上有種奇花,可以醫治這種失憶癥,假如你師傅肯為了你跋山涉水去千絕山,那不就證明他對你的心意嗎?”
“這個主意好,有你的!”她大咧咧地打了他一拳,他卻心內五味雜陳。
駱小小裝瘋賣傻的本事一流,一會兒將草藥撒在頭頂,一會兒將駱千開的藥方單子吃掉,不僅失憶,還間歇性瘋呆。
“嗯,千絕山,好吧。”駱千沉吟良久,“即日動身。”
三個人一路上餐風露宿,風塵仆仆地趕往千絕山,駱小小越是靠近千絕山,呆傻的次數越來越少。
“你能不能演得像一點呀?”歐云歌批評道。
“去去,煩你,整天裝瘋賣傻的多煩啊!”駱小小和歐云歌又打打鬧鬧了起來。
“你不想追你師傅啦?”歐云歌嚇唬道。
“嗯。”駱小小停頓了一下,其實她那天從五行八卦陣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被他壓在身下,一股從未有過的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他俊朗的容顏,爽朗的性格,嘻皮笑臉的賴皮樣兒在她的腦海里面翻飛,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竟然已經在她的心里占了重要的位置,還有在山頂,他奮不顧身地跳下來的瞬間,她少女的心扉就這樣不自覺地被打開了,可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她裝作暈倒了,還故意叫了聲師傅的名字。
他給她出主意來千絕山,她覺得這正好是個機會,在這個旅途里,她可以輕巧地看清楚自己的心,越接近千絕山,她越發現她對歐云歌那種期盼得如小鳥兒出籠的熱切的心是獨一無二的,而她對駱千只是崇拜景仰的感情,他一直站在高處,如仙如神,他不食人間煙火,更不能和她嬉笑作一團,她要的是伴侶,而他只是心中的偶像。
“追呀。”她嘴上卻還是硬氣道。“那就好好裝傻。”他大聲唬道,心里卻是十分別扭,駱小小看著他那早已出賣了他的臉,撲哧一笑。
“嘭嘭。”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駱千站在門外朗聲說道:“明日就要到千絕山了,我要齋戒沐浴,修整一日,你二人也好好兒休息一天吧。”
駱小小和歐云歌馬上停止了嬉鬧。
“師傅怎么弄得這么隆重?”駱小小奇怪道。
“那有什么?”歐云歌不以為然,“凡是高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風。”
第二日,千絕山。
一行三人,艱難地向千絕山山頂行進,駱小小覺得有幾分奇怪,這山竟然光禿禿地寸草不生,偶爾有水潭,也是污濁不堪,這樣的地方,真的有奇花的存在?
她和歐云歌的這個玩笑會不會開得有些大了?
她朝歐云歌擠了擠眼睛,他卻并不為所動。
“駱師傅,奇花就在前面的山洞之中。”他說得還有鼻子有眼,好像是真的一樣。
前方果然有一個巨大的山洞,駱小小納罕,這歐云歌是如何知道這個山洞的,莫非他曾經來過千絕山,而師傅也正冠束帶,一副鄭重的模樣,莫非真的有奇花的存在。這山洞黑黢黢的,隱約可見洞壁上有水珠滑落下來,腳底布滿青苔,罕有人至。
他們在洞中大約走了十幾米,忽然有一塊巨石自洞口落下,將進來的路死死地堵住,山洞里面傳出來一陣凄厲的笑聲。
“駱千,你這個負心漢。”那聲音十分有穿透力,在山洞里面有回音,聲音久久不絕。一個黑影自他們的身旁掠過,歐云歌忽然不見了。
“麗娘?”駱千的眉頭擰緊,手緊緊地攥了,身體竟然顫抖了起來,“麗娘,是你嗎?”駱千似乎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
“歐云歌,你去哪里了?你沒事兒吧。”
“哈哈。”那狂笑聲再起,“小丫頭,你被歐云歌騙了,你還不知道吧,他是我的徒弟,是我讓他騙你們來到這里的,你還被蒙在鼓里吧,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哈哈,小丫頭,記住我的話。”那凄厲的笑聲久久地回蕩。
駱小小愣在原地,歐云歌騙他們來此地?回想起她和歐云歌之前種種,難道他故意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他所說的要拜師學醫也不過是借口,更為甚者,他居然利用她將他們騙至千絕山,那他對她的種種示好,都是騙她的嗎?
“麗娘,你是麗娘。”駱千十分激動,“麗娘,你還活著?”
“哼,你巴不得我死了嗎?我當然活著。”凄厲的聲音再起,“我活著就要看到你有這一天。”說著一張鋪天的大網從山洞頂端而降,將駱千和駱小小包裹了起來。
“麗娘,你活著太好了。”駱千喃喃自語,一滴淚自眼眶滑落,他并未掙扎,就站在那里束手就擒。
“我要放火燒死你這負心漢。”緊接著,不知從哪里升起一團火焰,向著駱千急速滾來,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轉瞬就會將他們吞噬。
“師傅,快想想辦法啦!”駱小小急道,可是駱千還是像著了魔一樣,站在原地,喃喃自語,涕淚縱橫。
眼看著火球就要滾落在他們的身邊,歐云歌不知從哪里跑了出來,飛起一腳,踢飛了火球,緊接著長劍一劃,將那網刺破,一伸手將駱小小拉了出來。
“小小,快跑。”
可是駱千卻還是站在原地不肯動,情急之下,歐云歌只有一手抱起一個,打開洞口的機關,將他們兩個帶離山洞。
“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歐云歌,你居然也敢背叛我,我要讓你們……”麗娘那仇恨入骨的聲音再起,可是他們已經顧不得再聽下去了。
“哼。你這個騙子。”駱小小一被放在地上,就生氣地甩開了他。
“小小,你聽我解釋。麗娘是我的師傅,她只是讓我將駱師傅帶上千絕山,我不知道她要加害你們的!”
“哼,就因為這樣,所以你故意接近我,又雇傭死士騙取師傅的信任?”
“我,沒有,那個死士我不認識的,那可能是我師傅雇傭的吧。”
“誰要相信你的話?你還利用我騙我師傅來千絕山,你這個騙子,騙子,從頭到尾沒有一句真話。”駱小小動氣地嚷道。
他們兩個爭吵之際,沒有注意到駱千已經一個人蹣跚向前了。
“小小,我對你是真的。”歐云歌情急之下,猛地將駱小小圈在懷中,雙眼溢滿深情,“小小,我愛你,全部都是真的,我師傅和你師傅之間的恩怨我真的是不知情的,我師傅只是說,駱師傅是她的一個舊人,希望能帶他來千絕山小聚,但是怕他不來,所以想辦法讓他來這兒。可我沒有想到遇到了你,又愛上了你。”
駱小小聽他這番表白,心內有些感動,可是還是狐疑地看著他。
“誰要相信你?”
“那你要怎么樣,才能相信我?”
“從這個山崖上跳下去咯!”駱小小負氣道,她沒有料到歐云歌果然走到崖前,縱身一躍。駱小小嚇得驚呼出聲,再探下頭去,只見歐云歌正掛在崖底的樹梢上。駱小小大叫著奔到山谷里,歐云歌已經從樹上跳了下來,臉上刮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你怎么真跳啊?”駱小小心疼地撫摸著他的臉。
“我以為你會拉住我的,你還真讓我跳啊?”歐云歌寵溺地拍了拍她的頭。
“你真傻。”駱小小露出了羞怯的笑容,歐云歌看她兩頰升起的紅暈,看得呆住了,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兩個人黏黏膩膩地抱了一會兒,忽然想到,駱千呢?這才意識到自從出了洞口,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糟了,師傅會不會被你師傅抓走了?”駱小小擔心道。
“你就只關心他。”歐云歌有些吃味。
“她是我師傅啊。”駱小小嬌俏地瞪了他一眼。
兩個人遍尋千絕山,都沒有找到駱千的蹤跡,最后歐云歌一拍腦袋,他會不會去了我師傅的住所呢?二人回想之前種種,麗娘曾經教歐云歌假裝癱子就可以接近駱千,看來他們之間頗有淵源,而駱千上千絕山之前,居然齋戒沐浴,想必他也猜到麗娘在此,可是他們之間究竟有什么故事呢?
麗娘住在千絕山下一個竹林深谷千絕谷里面,他們兩個找去的時候,果然發現了駱千,他正在麗娘房屋的旁邊搭建房子。駱千的眼里含著笑,那是駱小小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笑容,他認真地搭著竹棚,從容而又快樂,麗娘則閉門不出。
“師傅,你在干嗎,我們回去吧。”駱小小叫道。
“我不回去了,小小,我要留在這兒,那個醫館就留給你了。”駱千微笑著說道。
駱小小和歐云歌倚著柵欄,看看麗娘那邊,再看看駱千這邊。
“他們兩個到底有怎樣的故事呢?”
歐云歌搖了搖頭。
駱小小也搖了搖頭。
接下來,無論駱小小怎么問,駱千都不再答話。
“算了,他們的故事也許不想讓外人知道。”歐云歌緊握住了駱小小的手,生怕她跑掉一般,“我們回醫館吧。”
駱小小還是不死心。
“師傅,你再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你的醫館叫小小醫館?”
“因為。”駱千沉吟片刻,“我和麗娘曾經有個女兒,叫小小。”他說這話的時候,他們看到麗娘的窗簾動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就因為她和他的孩子重名,所以他才收留她吧,也一直當她是孩子!
“師傅,那祝你好運咯!”駱小小如釋重負地一笑,拉起了歐云歌的手,策馬走出了千絕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