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短一年,國內文交所經歷大起大落,從誕生、火爆、跟風、質疑到清理整頓,越來越多人疑惑了。
文/趙捷
2011年,各地文交所如雨后春筍般出現,藝術品被拆分為一份份,像股票一樣交易,引發了新一輪藝術品份額投資狂潮。然而年底,國務院下發“38號文”,不久,中宣部等5部門又聯合出臺“49號令”。兩大禁令明確否定了目前各文交所存在的“等額拆分”、“集中競價”、“持續掛牌交易”、“T+0實時交易”、“人數未限”的交易模式。短短一年,國內文交所經歷大起大落,從誕生、火爆、跟風、質疑到清理整頓,輿論普遍認為兩大禁令將使文交所遭遇巨大挫折,甚至有評論說,2012年文交所或將經歷生死大劫。
究竟“38號文”該如何解讀?文交所的誕生是否錯了?文交所又有沒有未來呢?
文交所的瘋狂和亂象
2011年1月26日,國內首份藝術品份額在天津文交所上線交易,文交所藝術品份額交易由此踏上瘋狂之旅。
津派畫家白庚延的兩幅書畫作品《黃河咆哮》和《燕塞秋》,作為首批在天津文交所上市的藝術品,分別被估價600萬元與500萬元,拆分為600萬份與500萬份,每份價格1元。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兩只“藝術股”身價各翻17倍,單份價格最高甚至炒到18元之上。這意味著《黃河咆哮》的市場價格達到了1億元之高。這樣的市值已經遠遠超過了徐悲鴻、張大千等名家作品,而實際上白庚延作品在藝術圈里的評價并沒有如此之高,他另外兩幅類似的作品在拍賣會上拍得的價格不過區區幾十萬元。
看到天津文交所成功吸引大量熱錢入市,全國各地興起了文交所熱潮。據有關統計數據顯示,截止到2011年底,全國已成立的文交所超過50家,甚至引來香港和國外機構效仿。
暴漲之后緊跟的是暴跌。為了給過熱的藝術品交易市場降溫,天津文交所按照天津市政府監管部門的通知對《黃河咆哮》與《燕塞秋》實行停牌,并設定藝術品月價格漲跌幅度為20%。后來,這個漲跌幅度不斷被縮小至10%,再至1%。3月24日,《黃河咆哮》與《燕塞秋》復牌交易,但由于天津文交所的朝令夕改且媒體對此予以了大規模圍觀報道,藝術股票的跌停之勢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130萬進去,22元出來。”網友在文交所亂象里坐了趟過山車。“如果你經歷了天津文交所100多個跌停,你就感覺股市實在是不錯的。”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2011年11月11日,國務院下發了《國務院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簡稱“38號文”)。其中明確要求,除依法設立的證券交易所或國務院批準的從事金融產品交易的交易場所外,任何交易場所均不得將任何權益拆分為均等份額公開發行;不得采取集中競價、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進行交易;不得將權益按照標準化交易單位持續掛牌交易;任何投資者買入后賣出或賣出后買入同一交易品種的時間間隔不得少于5個交易日;除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外,權益持有人累計不得超過200人。
“五不得”徹底否定了文交所的“類證券化”交易模式,這也正好擊中了文交所的“死穴”。緊接著,12月30日,中宣部等5部門聯合出臺《關于貫徹落實國務院決定加強文化產權交易和藝術品交易管理的意見》(簡稱“49號令”),督促各地組織力量整頓文交所。“49號令”中,政府明確提出“四不得”,進一步將藝術品份額化交易嚴格排除在合法經營范圍之外,并規定以后新設立文交所必須由省級人民政府批準。另外,在清理整頓期間,各地均不得設立新的文交所。這意味著文交所遍地開花的現象已成為歷史。
文交所的對與錯
事實上,文交所在中國誕生,是“恰逢其時”地把藝術與金融嫁接在了一起。
我們應該承認,資本注入文化產業符合國家政策趨勢,也有一定的社會價值,例如一大批藝術家的創作項目都得仰仗經濟扶持。
但是文交所的形式還是難免讓人倒吸一口涼氣。有圈內人稱之為“中國藝術界的怪胎”。這樣的怪胎究竟有沒有可能培養出我們滿心期望的超人?之前,已經有大部分藝術家對于文交所的形式表示反感。藝術品能不能估價,究竟應該由誰來估價?
藝術品和一般的商品不同,非實物的藝術品能否實行份額化這個命題本身就存在問題。股市存在的基礎是上市公司通過向社會募集資金擴大生產經營,公司產品和服務在升級過程中增值是可見或可評估的。
然而對于藝術價值的評估和預測并非易事。藝術品不同于一般產品,無法依靠成本定價。而且無論中外,一直以來藝術品行業缺乏統一、權威的估值標準。股票的定價方式通常包括現金折現法和可比公司法,且決定股價的收入、利潤、增長率等參數都具有可驗證性。但藝術品本身并不帶來現金流,對其價值判斷難免具有極大的主觀性,投資銀行所擅長的種種數據模型在藝術品領域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其價值前景更是難以預測。
特別是當下的中國,缺乏必要的監管和信用保障,文交所不僅僅是一個交易平臺,更在交易過程中擔當了莊家、估價、賣家的一條龍角色,藝術價值竟成了資本角力的標簽,資本強奸藝術成了不爭的事實。
國外的藝術品市場已經相當成熟,藝術評論體系相對健全,投資人可以依照藝術規律進行投資。即便如此,有數據顯示國外藝術品基金的回報率依舊很不穩定。
相比之下,中國的藝術品市場剛剛起步、藝術評價體系缺失、相關法律法規亟待完善。中國的資本在介入藝術品時普遍無序,盲目追逐短期利益。這和文交所這個形式從金融圈發起而不是從文化圈出現不無關系。甚至當前的國情是,國民還普遍缺乏美育基礎,原有傳統的一級畫廊與藝術經紀以及二級拍賣市場在中國都沒有成熟,這個時候又有文交所這樣一種新的藝術品交易形式在鋪天蓋地的資本狂潮中猝然而生,這對中國的文化與藝術可能是拔苗助長,抑或雪上加霜。
政策解讀:
西沐:中國藝術品市場研究院副院長、研究員
《中華手工》:此次對于文交所的整頓先下發了“38號文”、“49號令”,后來又出臺《文化部關于加強藝術品市場管理工作的通知》,這三個文件有什么關聯?
西沐:這說明關于文交所的一個完整的政策板塊已經形成,也就是說,整頓并規范發展文交所的一套組合拳已經亮出。當下,我們已經不需要焦急地等待,也不是消極地應對,應該是建設性地關注與探討,需要腳踏實地創新。因為沒有創新,文交所就看不到未來。
文交所是在文化大發展、大繁榮及文化產業迅速發展的背景下興起的,其初衷是實現文化與金融的對接,突破文化產業發展融資難的問題,但文交所一旦成立,它就成為了一個公共的平臺,這個平臺就要發揮其應有的作用,那就是方便、效率、安全。
《中華手工》:文交所的整頓給藝術品市場建設帶來了哪些建設性的思考?
西沐:文交所對市場的沖擊效應是顯而易見的,也引發了人們許多思考。文交所在發展中也作了多方面探索。比如,提供了新的交易模式,建立了以標的物特性認知為基礎的規范化支撐體系。另外,文交所不斷完善退出機制,推進了大眾參與藝術品交易的進程,有利于打破藝術品交易小眾化的局面并完善監管體系。
《中華手工》:您認為經過整頓后,文交所的發展策略是什么?
西沐:我認為首先應該重視文交所作為一個公開、公眾、公平、透明的交易平臺的作用,發揮好登記與見證交易功能;其次,文交所還是一個資本運作平臺,可以看作不同區域發展藝術金融產業的渠道,充分發揮其在藝術品資本市場建設上的作用。第三,要重新定位,文交所應依托不同的特定資源走“綜合化+專業化”的路子,即要建構文交所新型的交易模式,建立以專業化、職業化服務為基礎的多層次、多模式的藝術品投資與交易平臺,這是文交所走出單一化模式并進行轉型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