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關語是一種常見的修辭方式,指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利用一個詞的兩個含義或者兩個同音詞,使語句具有雙重意義,言在此而意在彼。雙關語話中有話、弦外有聲,如能對其運用自如,則不僅能使語言表達暗藏機鋒、含蓄幽默,而且也能加深語意,給人以深刻印象。
雙關語的形式主要分為兩類:語音雙關和語義雙關。語音雙關又稱諧音雙關,由發音相同或相近但語義不同的詞構成。此類雙關具有風趣、幽默、俏皮的語言風格,讀起來朗朗上口,令人印象深刻。語義雙關是利用某個詞的多種含義或比喻義使該詞在特定的語境下形成的雙關。它所表達的內容在不同的語境下具有不同的意義,即一詞有兩義(表面意義和引申意義)、一詞指兩事。受文化、習俗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不同的語言有不同的風格和表達方式,因而英漢兩種語言的雙關語也各有特色。如此一來,就造成了英漢雙關語互譯的困難。要想將源語言中的雙關語較為傳神地翻譯成目標語,譯者首先要正確理解兩種語言中的雙關語,并利用自己的創造性思維,在翻譯的效果上達到動態的對等。本文以名著中的例句以及生活中的一些熱點詞匯為例,與大家探討如何翻譯英語中的雙關語。
名著中的一語雙關
本文主要以世界兒童文學經典名著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英國作家Lewis Carroll的著作)及其中文譯本《阿麗思漫游奇境記》(趙元任譯本)為例,來分析如何“傳神”地翻譯英語中的語音雙關。趙元任是中國著名的語言學家,其譯作《阿麗思漫游奇境記》的語言生動活潑,充分還原了英語原文的諸多“語言游戲”,尤其在英語雙關語的處理上巧思妙想、匠心獨運,體現了其游刃有余的語言天賦。下面我們一起來體會幾個例句。
例1:The Mock Turtle said: “No wise fish would go anywhere without a porpoise.”
“Wouldn’t it really?” said Alice in a tone of great surprise.
“Of course not,” said the Mock Turtle: “why, if a fish came to me, and told me he was going a journey, I should say, ‘With what porpoise?’”
“Don’t you mean ‘purpose’?” said Alice.
譯文 那素甲魚道:“凡是有點見識的黃蟹,不會沒有鯉魚就到哪兒去的。”
阿麗思聽了非常詫異道:“真的沒有鯉魚就不走嗎?”
那素甲魚道:“自然不會走。你想,假如有個黃蟹來找我,對我說它要上哪兒旅行去,我第一句就要問它:‘你有什么鯉魚?’”
阿麗思道:“你要說的不是‘理由’嗎?”
分析 英文原文中的雙關語由近音詞“porpoise”(海豚)和“purpose”(目的)構成。素甲魚說話含含糊糊、發音不清,常常念錯詞,在這里它把“purpose”念成了“porpoise”,構成了語音上的雙關。但在譯成中文時,“海豚”和“目的”兩個詞不可能造成任何誤解,如果按此翻譯,不僅原文中的精妙意蘊消失不見了,其譯文也會讓人覺得不知所云。因此,趙元任在譯文中將“海豚”改譯為“鯉魚”,將“目的”改譯為“理由”。由此一來,“鯉魚”和“理由”不僅構成了語音上的雙關,讀起來也覺得妙趣橫生,達到了與原文同等的雙關效果。
例2:“You promise to tell me your history, you know,” said Alice, “and why it is you hate—C and D,” she added in a whisper, half afraid that it would be offended again.
“Mine is a long and sad tale!” said the Mouse, turning to Alice, and sighing.
“It is a long tail, certainly,” said Alice, looking down with wonder at the Mouse’s tail; “but why do you call it sad?”
譯文 阿麗思說:“你不是說要談談你的歷史嗎?告訴我你為什么恨——那個。”那末兩個字她輕輕兒說的,怕回來又得罪了它。
那耗子朝阿麗思嘆了一口氣道:“唉!我的歷史說來可真是又長又苦又委屈呀。”
阿麗思聽了,瞧著那耗子的尾巴說:“你這尾巴是曲啊!可為什么又叫它苦呢!”
分析 英文原文中的雙關語由同音詞“tail”和“tale”構成。耗子說起自己過去的故事(tale),嘆息說來話長(long),令人難過(sad),阿麗思把“故事”(tale)聽成了“尾巴”(tail),不免心生疑惑:尾巴可以“長”,但是怎么會“難過”呢?中文里的“故事”和“尾巴”在讀音和形式上都沒有相近之處,因此要在譯文中同樣譯出雙關的修辭并非易事。趙元任在處理這一譯文時,對原文中的“sad”一詞進行了增譯,增加了“委屈”的含義。“委”和“尾”的讀音一致,而“屈”和“曲”的發音相同,由此一來,譯文就產生了和原文相似的認知上的混淆,達到了一語雙關的效果。
例3:“I beg your pardon,” said Alice very humbly: “you had got to the fifth bend, I think?”
“I had not!” cried the Mouse, sharply and very angrily.
“A knot!” said Alice…. “Oh, do let me help to undo it!”
譯文 阿麗思很謙虛地說道:“對不住,對不住。你說到第五個彎彎了,不是嗎?”
“我沒有到!”那耗子很兇很怒地說道。
阿麗思道:“你沒有刀嗎?讓我給你找一把!”……
分析 在該例句中,英文中的雙關語由同音詞“not”和“knot”構成。耗子的故事寫在紙上像條小河一樣呈現彎彎曲曲的規則形狀,耗子一道道彎地慢慢念給阿麗思聽。阿麗思聽得走神,問它是否已經念到第五道彎了,耗子很生氣地說“沒有到”,而阿麗思卻錯將“沒有到”(not)聽成了“結”(knot)。在對這一雙關語進行翻譯時,趙元任巧妙地將“knot”譯成了“刀”,利用“到”和“刀”的相似發音,還原了原文誤聽產生的雙關語效果,可謂匠心獨運。
例4:“And how many hours a day did you do lessons?” said Alice, in a hurry to change the subject.
“Ten hours the first day,” said the Mock Turtle: “nine the next, and so on.”
“What a curious plan!” exclaimed Alice.
“That’s the reason they’re called lessons,” the Gryphon remarked: “because they lessen from day to day.”
譯文 阿麗思連忙想別的話來打岔道:“那么你們一天上多少課?”
那素甲魚道:“是啊!是有多少。第一天十個鐘頭,第二天九個鐘頭,第三天八個鐘頭,是這樣下去。”
阿麗思道:“這倒是好古怪的法子!”
那格里鳳說道:“所以我才說功課有‘多少’啊。因為是先多后少。”
分析 英文原文的精妙之處在于“lesson”(課程)和“lessen”(減少)兩個同音詞所構成的雙關語。阿麗思奇怪為什么素甲魚每一天上的lesson都比前一天少一節,格里鳳則振振有詞地說:“Lesson之所以稱之為lesson,正是因為每天都lessen啊!”在中文中,“課程”和“減少”無論是從發音還是形式上都無任何關聯,因此譯者趙元任則另辟蹊徑,采用漢語中的“多少”來體現雙關之意,從阿麗思問及“多少”課,到最后格里鳳解釋功課的“多少”在于“先多后少”,譯者的創造性翻譯較為傳神地傳達出了原文中雙關語的效果。
熱點詞匯的一語雙關
雙關語在我們的生活中也處處可見。例如,美國最近一期的《時代周刊》(Time)上出現了一個嶄新的詞“Lin-sanity”,指代的是紐約尼克斯隊(Knicks)的籃球隊球員林書豪(Jeremy Lin)。他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奇跡般地走紅,從無名小卒變成了全球最令人矚目的籃球明星。他曾是一名默默無聞的球員,在機遇到來時,他抓住了機會并閃爍出了耀眼的光芒,橫掃美國籃球界,成為一道獨特的景觀。他的姓Lin也在美國的各大媒體上衍生出了無數的新詞,許多詞一語雙關,表達了人們對林書豪現象的關注和贊嘆。美聯社、路透社等紛紛用“Lin-sanity”一詞來指代林書豪,取的是全國球迷為之“瘋狂”(insanity)的含義。《紐約郵報》(New York Post)則用 “Linderella”一詞來指代他,用“灰姑娘”(Cinderella)來比擬林書豪從默默無聞到舉世關注的經歷;《洛杉磯時報》 (Los Angeles Times) 采用了“Lin-plausible”一詞,說明其成名經歷的傳奇性,令人“難以置信”(implausible);《今日美國》(USA Today)則采用了“Lin-sational”,說明了林書豪現象“轟動一時”(sensational)的盛況。此外還有“Limmense”和“thril-Lin”的說法:“Limmense”說明他的球越打越“猛”,進球越來越“多”(immense);“thril-Lin”說明林書豪的表現“激動人心”(thrilling),令人震撼。林書豪現象也由此帶來了美國社會對于亞裔球員的關注,由“amazing”和“Asian”合并而成的新詞“Amasian”應運而生,表達了球迷對亞裔球員神奇表現的由衷贊嘆。這些由林書豪現象引起的雙關語在翻譯的時候也讓人頗費思量,比如雙關語“Lin-sanity”該如何翻譯呢?“林瘋狂”?“林熱”?“林氏旋風”?這些說法雖然能夠體現原文的意義,但讀起來不符合中文表達習慣。最終國內各大媒體將譯文定為“林來瘋”,取漢語“人來瘋”的諧音,不僅讀起來朗朗上口,同時也描繪出林書豪在籃球界橫空出世,令全世界為之瘋狂的現象,不失為頗具匠心的雙關語譯文。
再比如,英國小說家J.K.羅琳的《哈利·波特》系列在全球刮起了一股旋風,哈迷連夜排隊購買系列書,觀看系列電影,建立哈利·波特愛好者網站,英語中由此誕生了一個形容該現象的新詞“Potterhead”,其中“head”應取“狂熱愛好者”之意,因此這個詞就是“波特迷”的意思。中文在翻譯這一詞語時,有一個非常傳神的譯文——“哈密瓜”。 “哈”指“哈利·波特”,“密”指的是“迷”,“瓜”和“球形頭”不謀而合,可謂形意俱備,一箭雙雕。
綜上所述,雙關語是語言中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充滿了諧趣。雙關語的翻譯需要譯者進行創造性的思考,以達到兩種語言表達效果的對等。英語愛好者在平時不妨多關注周圍層出不窮的新現象、新詞語,時常開動腦筋,嘗試“譯”箭雙雕,譯出雙關語的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