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帶過很多徒弟,只有她一人堅持了10年。“
去湖南省望城縣銅官鎮的那天陰雨連綿,盡管已是立春時節,但寒風吹過還是讓人哆嗦不已。作為世界釉下多彩陶瓷的發源地,銅官窯出品的陶瓷蜚聲國際,曾經一度獨領風騷。這個盛于唐代的陶瓷重鎮,有著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陶土本地產,天然環保,無需摻雜任何其他作料,不管是大件還是小件都可隨意捏制;曾經這里家家戶戶都維持著小的手工作坊,運瓷的船只引來送往,熱鬧非凡……
與往昔想比,現在的銅官鎮早已沒了以前的輝煌,從事陶瓷燒鑄的人少了,傳統的手工作坊面臨斷代,好在,還有這樣一群人仍在默默的堅守。而我們此行的目的,正是拜訪與探尋。
時隔兩年再見胡武強,樸素依舊。這位唯一燒制出失傳“雞血紅”手工陶瓷的“窯神”仍舊守著自家的古龍窯,用著傳統的方式做著手工陶瓷。值得慶幸的是,早前還一直擔心傳統手藝失傳的他,現在已經后繼有人:兒子、兒媳、還出師了一位學藝十年的好徒弟。
是師徒,亦是父女
沿著坡路向下走不到十步就是胡武強的家,瓶瓶罐罐堆滿了家門口,兩年前的大土狗早已不在,3條小土狗搖著尾巴毫不認生的就奔了過來。胡武強熱情的接待我們,剛落座,就看見一穿著長款黑色棉衣,微有點胖的女人端著兩碗姜鹽芝麻豆子茶走了過來,操著銅官本地方言:“喝茶,去去寒”。胡武強笑著為我們介紹,“這是我徒弟戴瑞芝,跟著我學藝10年了,現在外面請我出去,都是她全權代表我的。”略一驚,不禁多看了兩眼。
是嚴師,做錯了事,曾被罵哭過
胡武強說,堅持傳統的手工陶瓷做法是一件寂寞的事情。他曾經帶過很多的徒弟,只有戴瑞芝堅持了10年。“她以前是湖南省陶瓷工廠的工人,后來下崗后就跟著我學做陶。”說這話的時候,戴瑞芝低著頭嗑著瓜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現年49歲的戴瑞芝,從2001年開始跟著胡武強學藝,有過基礎的她,上手很快。“什么事情只要在她面前做一遍,她基本就可以掌握,屬于特別靈泛有天賦的學生。”當然,也有做得不好的時候,“做得不好,我就會罵她,罵得她哭臉。”胡武強說著笑了起來,“對我喜歡的人,我期待的人,我就會特別嚴厲,做得不好就會罵,我希望她能做得比我好”。
一旁的戴瑞芝也跟著笑了起來,有點憨傻的感覺。她從來不喊胡武強師傅,“我喊滿嗲,在我們銅管,滿有最小的意思,是土話”。說完,師徒兩人相視一笑。
是慈父,舍不得女孩熬夜受寒,從不要她晚上看窯
因為住得近,戴瑞芝便成了胡武強家的常客。“那跟自己女兒一樣,我出門,鑰匙都是交給她。我家里的東西,她比我還熟。”師徒兩人工作的地點就在胡武強家的地窯里,每天吃完早飯后,戴瑞芝就會準時的來到胡武強家,師徒兩人便會分工合作,“一般一天會工作6小時,做累了就上來喝喝茶,吃吃瓜子,休息一下,很隨意,一點都不拘束”。在戴瑞芝的眼中,師傅胡武強給了她最好的工作環境。
“她現在可以全權代表我了,出去教課、參展都是她,除了燒窯的火候她還把握不準外,其他的都已經趕上我了”。說到燒窯,戴瑞芝給我們講了一個小段子,“滿嗲很心疼人,從來不讓我晚上看窯,她說熬夜對女人不好。晚上看窯不能睡,要時刻看著火,又冷又熱。所以到現在我都是看白天的窯。”
收徒弟的標準:
一要熱愛陶瓷,二要有文化知識
也有很多慕名前來拜師學藝的人,但終歸耐不住寂寞或其他原因而離去。每每說到此處,胡武強的眼眶總會紅,“以前的師徒情分多深,不管是出師之后,還是轉作別行,總會有聯系,現在啊”,說完會深嘆一口氣。
現在,胡武強有了一套自己的收徒標準,“我不限男女,不限年齡,只要是熱愛陶瓷的,有文化的,我都愿意傾囊相授”。我問他有文化的標準是什么,他咧嘴一笑:“文憑越高越好,做陶也要跟上時代的腳步啊,你想做出好的藝術品,也要有想法有文化才行啊”。
拜師:以前要做足一整套儀式,現在吃頓飯就行
作為傳統的老手藝,陶瓷也有著傳承下來的一整套入門儀式,雖然傳承到現在,遵守的已經很少,但胡武強依然記憶猶新。“在銅官,舊社會的時候,想進陶瓷行業的門,要先拜師,這有一整套的儀式。先要選個吉利的日子,然后按照一套流程開始拜。先放鞭炮,然后燒香拜天地與祖師爺;然后開始拜師傅;然后就是拜工具,包括坐鼓墩(現在的工作臺)、擇子篾片(確定陶瓷大小的工具,類似于現在的尺子);拜完工具最后拜先進門的師兄,才算完成。那時候,一個徒弟不滿3年,不準出師。”胡武強說,現在一切都簡化了,客氣的吃頓飯,有時候帶個禮品也行,更有甚者過來說上幾句也算。“我帶過很多徒弟,要像以前不滿3年不準出師,現在的人說走就走了。”
師傅:胡武強
中國文物學會理事,中國民間文化杰出傳承人,湖南省工藝美術大師,湖南省陶瓷工藝大師。1944年生于陶藝世家,潛心三十余年,掌握了銅官窯的全部制作技藝并燒制出代表古銅官窯失傳的最高工藝“雞血紅”,再現了盛唐陶風,被譽為“銅官窯唯一傳人”、“窯神”。
徒弟:戴瑞芝
銅官鎮本地居民,女,49歲。跟隨胡武強學藝已經10年,首席大弟子。現為“胡武強”長沙銅官窯品牌主力軍與對外講課教學首席代表。